第四章：星月奇情（十四）

　　宇星和杜月回到家里时，黄樱早已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
　　吃饭时，杜月告诉黄樱说，“姐姐，单位来了电话催我回去呢，有要紧事在等着我去办。吃过饭后，我就去江城了。明天直接从江城回宁州。你以后可要和哥一起去宁州看我呵。”
　　“咋的啦，妹妹，你怎么刚来，才住了一晚上就要回去呢？留下来，陪陪你姐我，你就多住几天吧，有什么要紧的呢？”黄樱说着，伸出手去拍了拍杜月的肩背。“妹妹不会是嫌你姐姐爱唠叨吧？还是怎么啦？”
　　“那哪能呢，看姐姐你说的。真是单位上有事呢。”杜月红着脸辩解道。
　　“行，妹妹。那样也好。等吃完了饭，我让你哥送你到车站去。”黄樱理解地对杜月说。
　　吃过中饭之后，略事休息了一下，宇星便送杜月出门了。黄樱对杜月说，“妹妹，我昨晚没睡好，想睡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上车站了，让你哥送你去。”转回头对宇星说，“记着给妹买些吃的带在路上，听见了吗？宇星。”“晓得了，晓得了。”宇星连忙回答说。
　　走出屋门后，宇星他们这才知道外面的天气起了变化，外面的世界里，突然刮起了风来。
　　初冬的风刮过人的脸上时，不禁让人有了些许的怯意。道路旁的梧桐树叶们在风中不规则地翻飞着、飘舞着，一如此刻的宇星那纷繁杂乱的心情。
　　宇星带着杜月，驱车来到了古南城东的长途汽车站。站在道旁的人行道上，向四外张望，只见四外的风景里透出冬日的萧瑟与苍茫，仿佛是它们也能感觉出宇星和杜月之间，别离时的那份酸楚。几只散乱的鸟儿们，不知趣地在他们面前的地上跳来蹦去地，无忧无虑地嬉戏，吱吱喳喳地倾诉着心底的话语，表露着爱意。竟然一点也不理解宇星和杜月他们此时此刻的心事。宇星的内心，便不由得莫名地烦躁、不安起来，他恨不得立马捡起几粒石子来，要将那些鸟儿们全都驱散开去。
　　宇星走到杜月的身边，用严实的身体替杜月遮挡住那一抹萧瑟和扰人的嘈杂，替她抵挡住寒风的侵袭。风，似乎是加大了些，掠过车站的屋顶时，竟然传来了一声嘶声的轻啸。
　　杜月泪眼婆娑，神情忧郁。尽管她在黄樱面前能强掩戚容，强颜欢笑，但是，宇星深深地知道，杜月的心底是不愿意这么早地离去的。可摆在面前的现实毕竟是现实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杜月她惟其如此，才能求得她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和短暂的解脱。而在宇星来说，只是徒添了许多无奈和隐痛的忧伤。在迷茫困惑、无措彷徨之际。宇星似乎再也找不到属于他自己要走的路，还能有谁能给他指明前行的方向？理智告诉他，哀，莫大过于心伤，做人，就一定要活得坚强。也许杜月今天得的离去，便是他目前最好的疗伤药方！尽管他也不愿意杜月这么早地离去，但是，他最终还是不能让她停下回宁州脚步。
　　宇星让杜月看着行李，他去买来了车票。
　　站在候车室的大厅里，宇星和杜月四目相对，相视无语，无语衷肠。
　　终于，宇星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酸楚，不由得泪水盈眶起来。杜月紧咬住嘴唇，默然地不发一言。宇星和杜月他们俩其实都知道，他们彼此都在强捺住自己。如果有谁一旦放开了喉咙，不管是谁都将会全线崩溃，很快地易帜而失去理智。如果是那样的话，杜月所计划的一切便将前功尽弃，以致于徒劳费力。
　　“开往江城的班车就要发车了，请去江城的旅客赶紧上车。”车站的广播里，已播起了第三遍的广播声。“你走吧，妹妹。我会去看你。”宇星用无奈又无助的声音低低地对杜月说。杜月抓起背包，不发一言地，凄切地蹒跚着上车去了。
　　风无情地吹乱了杜月的长发，同时也模糊了宇星的视线。她步履滞涩地穿过人群，融入上车的人流之中，消失在检票处的后面。宇星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突然，他猛地转过身向外面跑去，他迅速地来到了汽车的出站口，踮起脚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站内守候在出站口。
　　班车缓缓驶了过来，缓缓地驶出了车站。宇星大声地呼喊着杜月的名字，拚命地挥舞双手，跳着、叫着，想透过车窗找寻杜月的身影，可是寻觅不到杜月。宇星慌了，连忙追着车子奔跑着，哽咽着、呼喊着……
　　就在班车将要消失在宇星的视线那一刻，他突然看到车右的侧后窗外，探出来了一个人头和一双手，她在急惶惶地向着后面挥着手。远远地，似乎听到传来了一声凄楚酸痛的呼唤，“哥哥，宇星。我的宇星哥…哥哥，你要记得来宁州看我”……
　　宇星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任泉涌的泪水流淌，任奔腾的思潮如注……
　　那年秋天，又快到国庆节了。
　　黄樱对宇星说，“老公啊，近段时间，可是让我把你给拖累坏了。你不怪我吧？”宇星忙伸手捂住黄樱的嘴说，“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呢？老婆。照顾你不就是我的本份吗？你以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我可是生气的哈。”“嗯呢。”黄樱嗯了一声接着又说道，“哎，我可是有些日子接到洁儿的电话了，也不知道我那杜月妹妹母女俩近来过得咋样？”转而又接着说道，“你看我这病仄仄的样子，坐不得长途，不然的话，我是真的想去看看她们俩呢。”宇星接过去道，“黄樱啊，如果你想去宁州走一趟，那么过两天我请个假送你去杜月那里住几天，那小城里山明水秀的，倒是个调养身体的好去处。”
　　黄樱问宇星道，“是吗？老公。那倒真是个好地方呢。”问完之后接着对宇星说，“宇星哎，过几天就到国庆节了，不是会放节假吗？到了那时候，你替我去宁州走一趟吧？我给妹妹她们一家做了些泡底鞋，你给带过去，让她们换洗用。”宇星接过去道，“到放假时再说吧，好吗？你养好身体才是大事呢。”
　　黄樱又说道，“这些日子够你忙得了，我记得你好长时间没去宁州了。我好了，我没事啦，到时你放心去就是。宇星。”“嗯，我晓得了”宇星歉疚地望着黄樱说。
　　国庆节的前一天清晨，宇星带着黄樱做的十几双鞋子上路了，于傍晚时来到了宁州。杜月和连洁早已在车站接他来了。宇星刚一出站门，连洁飞快地扑了过来，“大伯。洁儿想死你了，大伯。”说话间，伸手接过宇星手上的行李就往前去了，留下宇星和杜月在慢慢地走着。
　　“哥哥，你廋了。嫂子好些了不？你跑我这来干嘛呀？嫂子她一个人在家能行不？”杜月关心地问宇星。
　　“没事，她能行的。这次是她硬要我来的。前些天，她专门跟你们母女做了几双鞋子要我给你送来，我不来不行的，她说我。”宇星回答杜月说。
　　“唉，嫂子真是个大度的人，真是个好人。”说着话的同时，眼眶里盈满了感激的泪水。
　　宇星和杜月母女一行三人，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之后，大家都坐在大厅里面看电视。看着看着，不经意在电视剧中出现了一组全家人一起在外景地拍婚纱照的镜头。连洁看见了，“哎呀”的尖叫了一声，“妈妈，你看，那婚纱照拍得多浪漫呀。”转而继续说道，“妈妈，大伯，我们明天也去影楼拍组婚纱照么？”杜月高兴地说道，“好呀，只要我女儿高兴，明天妈妈就带你去拍。宇星，明天我们去拍一组呵？你说行不？”宇星也没多想，随口应道，“好喔好喔，我们明天就去拍了。”
　　俄顷之后，宇星突然“明天……”话未说完，便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似乎是言犹未尽。
　　躺卧在床上，宇星揽过杜月来对她说，“杜月呀，明天的婚纱照还是别去拍吧？我怕孩子们看到了不好。”杜月说，“我不嘛，我要拍。我这一生还没拍过婚纱照呢。”接着又说道，“再说，这主意是洁儿的，我可做不了她的主呢。洁儿说，这么些年来，她早就想叫你爸爸了，只是总觉得我们俩没在一起拍婚纱照，她才憋在心里的。其实，你在她心里比她亲爸爸还亲呢。”宇星听了，无声地将杜月抱在身前，亲昵地捧起她清瘦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良久过后，杜月伸出双手扳住宇星的肩头，趴伏在他的怀里，柔情深重地依偎着。然后，她抬起头来用双眼饱含深情的眼神看着宇星对他说道，“宇星，不是我想要为难你，我也晓得你心里想的啥，可是，我也怕扫了洁儿的兴。我们去拍一组吧？这既是洁儿的心愿也是我一个长久的心愿。你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如果洁儿没有你，是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幸福的。这十多年来，你为我们母女俩付出得太多了。今生我已没有别的乞求，等女儿毕业了，成家了，我就跟着她过。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你最好就在那时将我接到古南去，让我能守在你的身边，我就此生无憾了。今生我是指望不上你了，我不能太对不起黄樱我的好姐姐。洁儿跟我说，她要叫你声爸爸，她出嫁时要你来操办她的婚礼呢。”接着转而又道，“你这人，我是留不住在宁州的，难道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拍张喜庆的照片都不成么？”杜月的话未说完，双眼已是泪流如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宇星慌乱地从床头柜上扯过纸巾来给杜月抹眼泪，轻声地对杜月说，“妹妹，我让你受委屈了。”说完，将杜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摩娑着杜月的脸，无助地摇了揺头，叹了一口气说，“我听你的，妹妹，你别难过了，啊？”宇星用力地往杜月的身边靠了靠，似乎要传递给杜月以支撑的力量。
　　杜月又接上说道，“洁儿以前也曾向我提出过这么个要求，不过我一直没有答应她。照理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容易能做到的事呀。可是，对于你我来说，却几乎成了一个奢侈的愿望了。想当年，你的朴实，你的憨厚，你那不做作的为人风格，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认定了你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所以，我将我的一生，押宝似的全压在了你的身上。自从有了你，我便决定终身不再嫁了。我没找你要名份，一心只想着有你和我一起把女儿培养出来。虽然生活的清平些，倒也过得平淡，安稳，充实，快乐。现在，女儿长大了。她也理解你我的处境，我们不能让她失望哦。宇星，我需要一个厚实的肩膀给我作依靠，我更渴望有人替我分担忧愁，分享喜悦。你就是我的依靠，你就是那个替我分担忧愁，分享喜悦的人。这是我心灵深处的声音，不信你听听？”说完，扳过宇星的头来，将宇星的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叫他听。
　　宇星盈满泪水的双眼再也止不住了，任泪湿锦被，相拥着抱在了一起。
　　国庆节那天，宇星和杜月带着女儿连洁走进了澄江路艺术照相馆。化妆师认真的替她们母女化妆，宇星坐在那里看着，这十几年来的一幕一幕，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闪现。宇星暗暗地在对自己说，我将尽我所能地经营这份难得的幸福，让这份幸福天长地久！
　　杜月母女的妆化好了，宇星带着杜月母女俩走进了摄影棚。摄影师安排我们说：“第一张，先帮你们拍张全家福合影。然后，拍你们俩口子的合影。拍了你们俩的之后，再拍他们父女俩的合影。最后，才是给你们俩母女拍的。你们说这样拍行么？”年轻的摄影师挑逗地跟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忙活着摄影前的准备工作。宇星说，好啊。我们听师傅的安排就是。
　　摄影师的这一番安排，却在杜月的内心里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拍照时，当宇星用情地紧紧搂住她时，温馨和甜密便如春花般洋溢在了她的脸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她和宇星的情感，就像这婚纱照一样永远充满着幸福和安详，她愿意今生来世永远依偎在他的身旁。当她看到女儿灵秀，充满灿烂阳光般的笑脸时，她真希望洁儿能永远这样青春、阳光、亮丽，健康活泼地成长。她更希望宇星和连洁他们父女之间，永远没有隔膜，乐享天伦。
　　宇星和杜月他们一行三人，拍过了棚景拍风景，照过了合影拍写真，整整忙碌了一个上午。当他们的所有节目都上演完毕时，时间已是指向下午一点多钟了。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才发觉肚子早就在“咕咕咕”地提抗议了。
　　杜月在想，她今天终于圆了一个深埋心底的，一个长久的梦。这不禁让她感到浑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劲，让她的内心更加充满了生命的力量。就让生命之舟，在幸福的征途上启航！宇星，我谢谢你。黄樱，我的好姐姐。我杜月会永远记住这一天，会永远感激你们的。
　　此刻，沉浸在幸福中的杜月居然倒在宇星的怀里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