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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长篇小说】缘定今生(第四章)

作品名称:缘定今生      作者:良子      发布时间:2013-03-21 22:43:24      字数:10260

  四
  章玉树为探个究竟暑假去了白河县盘榆公社桑园大队,他径直来到杨引弟家,杨引弟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章玉树,让他感到局促不安。
  “玉树来了,快屋里坐。”杨伯伯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玉树从满身的不自在,针刺般的疼痛,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
  “引弟不在?”章玉树环顾着四周及屋里。
  “引弟出嫁了。”引弟的母亲极不情愿地说了这么一句。玉树的头嗡地一声几乎要爆炸了。他不相信杨引弟会弃他而去,可面前呈现的是事实,引弟已先他一步走进婚姻的殿堂。他不知道引弟的丈夫是怎样一个人,他会不会掏心挖肺地对待引弟,呵护引弟,如果不能,那会让他一生寝食难安的。看见章玉树的迷茫与可怜状,杨母很想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给这个他曾一度认定的准女婿,可她没有,她想到杨引弟当初蒙受的种种痛苦,她想到他们当初的攻守同盟,让章玉树不要背着包袱走向未来的人生路,他的生活应该是舒展的,阳光灿烂的。
  玉树提出要见一见引弟,引弟父母坚决反对。他们知道,这一见万一让他看出破绽,事情会象理不清的麻团一样更糟、更乱。
  见不到引弟,玉树有点急火攻心。这么大热的天,跑了这么远的山路,口角都裂成口子,几乎要流血了。
  杨母和杨父都挽留玉树住一宿,可他一直在牵挂着引弟结婚的事,没心思滞留下来,便连夜返回县城,第二天早晨在郁闷与焦虑中返回金河市。
  他像抽取游丝一样,一丝一丝地抽取关于他和杨引弟的记忆。
  他对待引弟和他的爱情就象基督徒对待圣像一样虔诚。但是现在他必须学会忘记。他必须时时刻刻在金河为引弟祝福,祝福引弟一家人和和美美,恩恩爱爱,遗憾的是他已经拥有了引弟最珍贵的东西,他对天发誓,他不会放弃引弟,可现在事实逼迫他必须放弃,也必须忘记。
  暑假结束后,他又回到了学校。
  父母现在已官复原职,似乎政治空气也在一步步好转,他们这会好生奇怪,玉树自从去了一趟白河,回来变了个人似的,一言不发,沉默到极点。父母担心这样下去,儿子会得病的。
  “你倒是说话呀,儿子,有什么事与父母说说,我们会帮你的。”这是母亲忍不住的问话。
  “引弟她结婚了,她说过要等我的,可现在她迅速结婚了。”
  父母原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却原来是这位他们不情愿的未来儿媳妇结婚了。深深地松一口气后开始宽慰儿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多的是。
  这只是父母的一厢情愿,他们哪里知道儿子心灵的伤痛不是一时半会能愈合的。
  章玉树的沉默仍然持续了好长时间。
  在四年大学期间,章玉树再也不愿意更多地接触女性,刚开始是一种不能复见爱人的心痛。
  后来是一种大彻大悟的平静,平静得如止水一潭。尽管他一度热恋的是美术,现在学的是机械,章玉树的刻苦已远远超越了其他的人,无论从设计、制图、到应用,他总是最棒的。
  毕业的那一年,章玉树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金河市一家有名的国营机械厂当助工。
  分配工作后已经二十七岁的他已算是大龄青年,婚姻事情不能再拖了,妹妹玉叶从部队转业后分配在一家外事单位工作,也领着一个漂漂亮亮的男朋友进进出出,是一位医生,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自己呢?还是一人,形单影只。他还听说他的初恋情人向珊去了美国留学,和一个华侨博士结婚了。
  对于他来说,她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先他走进婚姻的殿堂,也许人家过得都很幸福,他也相信她们都曾经爱他,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被迫分开了。
  一年之后,父母托人为他介绍了一位大学教师,是教现代汉语的,见面的那天,章玉树只感到是一位文文静静不事喧哗的姑娘,素质涵养都还算可以。
  他答应和这位姑娘相处一段时间。姑娘的家境也还算好,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高校教师。如果把章玉树算为部队大院派的话,那么这位叫卫萍的女孩应该算作高校大院派,相处一年以后,因为理解,因为平静,因为一种相敬如宾,章玉树和卫萍走在了一起,顺利地结婚了。
  没过两年,他们也有了两个可爱的男孩子。这是章玉树一家人最值得欣慰的事。1976年四人帮粉碎,1979年全国恢复高考。知识分子从臭老九的位置上而升跃到前几位,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改革开放的大旗一举到底。
  章玉树所在的这家国营大型机械厂也活起来了,生产的系列电器成为全国知名品牌。章玉树因为技术过硬,业务能力强,在全厂技术人员中也是响当当的,先做助工,后做工程师,再到副总工程师,由他挑头研发的几项科研成果都拿了国家科技进步奖。章玉树的事业在蒸蒸日上,改革开放不仅给国家带来了活力,也为章玉树带来了动力。他的精力是如此的充沛,他的潜力是如此巨大。一道又一道科技难关都在他的穷追猛打下攻下来了,他为全厂争了光,厂长因为有他这样的技术骨干而庆幸不已,骄傲不已。
  章玉树的妻子卫萍同样不甘落人后,她是教现代汉语的,祖籍河北,受父母的影响,一口普通话珠圆玉润。她先助教,后讲师,再后来成为副教授。由于对做学问的严谨态度,使他的授课风格融入了一种学者的气度和风度。学生欢迎她,同事上司也喜欢她,她成为学院受人尊重的女学者。
  省上成立语言文学工作委员会,她成为主要筹备人员之一。80年代中期,全国又一次大规模地推广普通话,对语委的工作人员来说,任重道远,卫萍带领工作组的一班人,首先在高校搞,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后来又下基层,下农村搞了一阵子,成绩非常显著,多次荣获省校及有关部门的表彰。
  夫妻并蒂开花,各有各的荣耀。
  更值得章玉树夫妇欣慰的是两个儿子的健康成长。两个儿子都是70年代中后期出生的人,一个是1976年,一个是1978年出生的。从小学到中学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都非常优秀,也特别懂事,自控力强。
  大家一致认为,这两个孩子是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所以如此优秀。
  婆婆走了没几年,那是1983年春天吧,杨引弟的丈夫介娃在一次车祸中意外身亡了。这对杨引弟一家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天陷地崩,两个孩子尚未成年,临风上初中,玫玫上小学,杨引弟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何以一波三折、一唱三叹。
  难道她真是悲剧中的人物,克夫的命相,男人她一个也留不住,先是和章玉树被迫分了手,现在又走了介娃,她想想这几年介娃对自己的百般呵护,百般爱戴,眼泪都打湿衣襟。
  临风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尽管他还小,只有十三岁,仿佛一夜之间他已变成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他懂得母亲的悲伤。
  “妈,我知道你心里痛。你千万别伤了身子,放学以后我会帮你到地里干活,代替爸爸的位置。”临风在宽慰母亲。
  “我也会打猪草、涮锅、洗衣服。”玫玫也应和着哥哥减轻母亲的悲伤。
  看见孩子的懂事杨引弟的心宽慰了许多。可是介娃走了以后,面对临风,他不知为什么时时回忆起当初一件令自己终生感到恶心,有时从恶梦中惊醒的事,她对所有人隐瞒了十几年,但她内心所受的煎熬又有何人知晓,那颗心比在大火中烧沸水中煮都难受。
  杨引弟怀孕后,大家都认定是章玉树的孩子,杨引弟也坚信不疑是章玉树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临风怎么看都象章玉树,于是取名玉树临风之意,起名临风。这两年,孩子渐渐成长,怎么看起来多少有点象那恶魔尹明良,这是杨引弟的隐痛。其实抛过尹明良的阴险狡诈不说,单从相貌看也算一个堂堂男子汉。章玉树走了以后,尹明良由于其它问题被群众揭发,自己也认为再在白河县呆不下去了,就灰溜溜地回到华林市,后来听说也调回金河市工作了,消息不得而知。
  不过隐痛归隐痛,单从临风这孩子懂事、孝敬父母、品质优良、热爱学习方面看,一定是章玉树的种不错,杨引弟把多少年来埋没下来的一段耻辱、一段隐情必须永远深埋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用当地的一句俗语道:带到棺材里去。
  杨引弟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尽管相当艰辛和困难,好在80年那阵子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遍了神州大地,市场经济已经动起来了。杨引弟是一个勤快人,每天挖些药材去卖,也能换一点零用钱,种地干农活,她也用她柔弱的身体扛上干。
  最后没办法,杨引弟在家里养了几十只鸡,卖掉鸡蛋也能增加一点收入。乡亲们看到杨引弟没黑没明的苦干,心里都非常怜惜,怕累坏了身子,有些乡亲也劝杨引弟再找一个男人改嫁,或者招赘一个上门女婿,这阵子的杨引弟却认命了。
  她告诉乡亲们,自己这辈子没有靠男人的命,先是让章玉树走掉了,再接着失去了介娃,用母亲的话说,自己是母鸡命,必须自己刨着吃。所有来提媒的人都让她给拒绝掉了,她一心往孩子脸上看,她相信自己再艰辛也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杨引弟的劳累是有收获的,两个孩子在一种虽贫困但又祥和的气氛中长大。1987年夏天,儿子临风接到了浙江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是一所重点大学,杨引弟高兴得几夜没合眼,临风也自信到达极点,玫玫手舞足蹈地为哥哥庆贺。
  四年大学毕业后,为照顾母亲,临风放弃了留在南方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白河县所属的华林市,被分配在华林市的一所重点中学任教,临风在大学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可90年代初的西部地区,学校计算机还少得可怜,几乎没有,临风回到学校,只能被安排带几节副课,比如体育、历史、地理之类,临风很苦恼,他觉得自己,学非所用,心里十分烦闷,现在计算机更新换代太快。再过几年,自己所学计算机专业几乎成了一堆废料。他一方面在学校委屈求全地工作着,一方面在自己联系一些有计算机设备的单位准备跳槽。每隔一两个星期,临风要回白河老家一趟,看望母亲和妹妹,妹妹已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帮助母亲干些农活,料理一些家务。玫玫很能干,村里追求的小伙子不在少数,她和本村做木活的刘智才好象是一对儿。
  临风在大学也有自己的初恋,那是一位陕西姑娘,叫华荫,他们是在大三时认识的,临风觉得自己来自偏远的农村,在大一、大二时很少与女孩子来往,主要是觉得自己经济上的原因,他觉得母亲这些年太辛苦,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低廉的,玫玫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很朴素,他们俩节衣缩食供寄自己上大学,自己当时选师范学校,也主要看在学校管生活费的原因,许多人把师范院校叫吃饭院校,是这个道理。
  大三的时候,由于临风学习成绩优秀,一表人才,虽比较沉默,但还是吸引了一个女孩子眼光,那就是华荫。她也很优秀,与临风虽在一个系,但不在一个班。她主动向临风靠近,临风抵挡不住她热切的目光,举起了爱情的白旗。华荫家里是西安市的,父母都是教师,经济条件可以。她在经济上经常帮助临风,不让临风尴尬。临风也从心底爱上了华荫,但爱得很苦,他不知道他的爱情有没有结果。总之,他们手挽着手共同走过了最后两年大学的生活。
  临毕业分配时,临风和华荫闹得很不愉快,华荫要求去深圳外资企业工作,她已和一家外资企业签订了用人合同,她劝临风也去深圳,她认为临风所学的专业去深圳更有潜力,可临风一想到母亲这大半生的坎坷经历,说什么也不想去深圳,他想回到家乡去。
  不愉快归不愉快。华荫毅然决然地去了深圳,她必须到那样的大都市去开拓自己的事业。而临风呢?也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华林市当上了一名中学教师。临风回忆起华荫,心里也隐隐有一种伤痛,那是一位多情善感的女孩,可她心底十分善良。
  当了一名教师后的临风,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华荫的话,一心回家乡,结果呢?专业面临荒废的危险。后来,临风和华荫还通过几封信,再后来,渐渐中断了联系。
  临风一边在学校有心无心地上课,一边偷偷地另谋着职业。他的不安心已成为这所市重点中学公开的秘密,没办法的情况下,校长找这位年轻人谈了一次话。
  “临风,到我们学校这么长时间还习惯吗?”校长是当年金河大学的高材生,很有点学者风度。
  “还行吧!”临风的回答似乎底气不足。
  “我知道你是学计算机的,学校现在没有计算机,不久的将来,学校一定会有计算机让你管理,你千万别着急。”
  “只是,我所学的专业更新太快淘汰太快,两三年之后,等于是一堆废料。”
  临风直言不讳,让校长下不了台,但校长还是幽默地笑了笑。
  临风秘密联系工作的事还是比较顺利,当时银行系统率先在全国建立网络系统,临风去应聘,经过层层选拔,银行的领导看上临风本科计算机毕业的条件,答应让临风回家等通知。等候通知的结果是临风被落选,这家银行却进了几个条件学历都不如临风的人,临风第一次尝到了社会生活的残酷性,有好学历不如有一个好爸爸。
  临风消沉了几天,但他翻身起来后,准备继续进行。这次他把目标锁定在一家国营电器厂,从报纸上看到这家工厂引进计算机人才,于是他带了简历去应聘,被这家工厂选中了。在办理调动手续的过程中校长也语重心长地劝过他,让他不要迷惑一时的冲动,从过去到现在来看,教育业一直是稳定的,教师的职业也是受人尊重的,而企业一直是受经济大气候的影响时好时坏,波动很大。
  当时临风一心要从事计算机的工作,固执得很。他也在别人处打听了一些这家工厂情况,当时工人工资比教师的工资略高一些,年底还发各种各样的日用品,福利待遇也比教师好一些。
  铁了心的折腾,校长没办法,只好在调动申请书上签了字,但校长从内心感到遗憾,他预感到临风将来会后悔的,他只好祝临风一路走好。
  临风经过七腾八折终于调进了这家国营电器厂当技术员,并摸上了梦寐以求的计算机。
  单位也给了他一间平房做单身宿舍,这时临风年龄已经二十四五岁,婚姻问题迫在眉睫,处于这样一个位于郊区的封闭性的国营大厂中,只好从自己厂中找对象。于是别人给临风介绍了一位检验车间的女工,厂技校毕业,母亲已去世,哥哥、嫂嫂、父亲一家人都是这个厂子的,祖籍东北。
  姑娘名字叫小玉,长得浓眉大眼,高挑身材,说话快人快语,比临风小五岁,刚二十岁,人特别麻利能干,就是脾气稍微燥一点。临风开始和这姑娘处对象,从1992年到1995年整整三年他们的感情也是起伏不定,三起三落,吹了又好上了,好了又吹了,
  有时候临风感到太累,和小玉谈对象不是一种温馨甜蜜,而是一种疲惫,临风便准备放弃,过一阵子而小玉主动找到他,他们又和好了,有一阵子是小玉感到没有激情,感到临风性格没有棱角,便主动提出分手,后来两人又粘在一起。最后两人还是走进婚姻的殿堂,披上了红盖头。
  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小女孩。单位又给了他们一间平房在隔壁。为了照看孩子,临风把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看孩子,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妹妹玫玫已经出嫁,把母亲一人孤零零地扔在山沟沟里,临风觉得太内疚。
  刚开始小玉还和母亲能处得来,后来总是磕磕绊绊的,小玉和临风也是矛盾很多,孩子又小,厂子效益受经济大气候的影响大幅度滑坡,发展到最后,两个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小玉提出离婚,临风也同意了。办完离婚手续,小玉又面临下岗的危险,索性签了合同去深圳闯一闯。临风的境况越来越不好,和母亲、孩子一块过,厂子效益不好,每月只发几百块钱的生活费,有时还拖欠,一家三口,全靠他一人支撑,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默。好在母亲会料理,就这几百块钱,也计划得井井有条,临风很佩服母亲这种忍辱负重的能力。
  小玉在深圳打工,因为有一位老父亲和哥嫂在华林这家厂子,每年春节回家探亲,也给孩子带一大堆东西,到临风这边过来一下,也和临风一块拉拉家常说说话,和临风的母亲也说说话,就回娘家去住,孩子虽小,还是很依恋母亲,整天缠个没完,临风劝小玉孤身一人在外干活悠着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小玉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跑来跑去,穿衣打扮比较新潮,厂子里有一些人也议论颇多,闲言碎语不时传到临风和杨引弟的耳鼓,临风和杨引弟虽心里有气,权当睁一眼闭一眼,临风又和小玉离婚了,除了是孩子薇薇的母亲外,也管不成人家的言行,有什么办法呢?
  一晃几年过去了,到2000年,临风所在的厂子效益下滑厉害,就三、四百块钱的工资也时拖时欠,临风这时虽已升为工程师,但拿不上工资,一切都是徒劳,华林的物价却是翻倍地涨,临风母亲杨引弟是农村户口,在城里没法申请低保。
  临风这个曾在中学因长相英俊,学习优良、孝敬长辈而光芒四射深得女孩子青睐的小伙子,现在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块的朋友、同学不是从单位分上了新房,就是自己购到新房,乔迁之喜所发请柬,每每都送到他手里。而临风一家三口住着厂子那两间破平房,一件象样的家具都没有再添置,还是他和小玉结婚时的旧东西。
  他的意志和对生活的热情在一日日地消磨,许多中学、大学的同学在各行各业都飞黄腾达,临风听说他们的消息以后会更加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难,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连最起码的生存都出现问题。
  再者,他和小玉离了,因为小玉所在的家庭都在这个厂子,这个小区生活,小玉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周围,关于小玉的一些议论也不时的传进来,有人说小玉在外面当三陪小姐,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临风担心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为了生存,临风又在寻思着调动工作的事。
  他每天都打听消息,看报纸的招聘广告,有一天,他终于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招聘启事。那是附近的一家国营电子厂招聘计算机及技术开发方面的人才。
  临风拿着这份报纸,好象遇到了救星,因为这几年,他知道这家电子厂效益也稳步上升。他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他骑上他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去那家厂子应聘,经过面试,笔试几道关口,最后面试官让他回家等通知。这次知觉告诉他面试是成功的,不出所料,没几天,他就接到电话通知,让他到这家单位去上班。
  因为是招聘,他的一切手续还留在原厂,临风觉得这样不稳妥,他必须彻底离开现在的环境,否则再压抑下去他会崩溃。
  到新厂子上了几天班后,他直接去找厂长,主动谈了他目前在原厂的一些处境,他谈到他和小玉的婚姻,谈到他家里目前面对的一切困难,厂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很同情。本来这家厂子原打算是招聘一些人,并没有准备正式办理调动手续的想法,鉴于临风情况特殊,厂长答应帮这个忙,可通过劳动人事部门办理正式调动手续。
  几经周折,手续批下来了,临风成为这家工厂的正式职工,工资也比原来多拿一两倍,能拿到一千多元钱。
  一切手续刚刚办好,临风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时,厂长通过别人来给临风介绍对象,介绍的对象是这家厂子的一位安检工,年龄和临风差不多,丈夫原是厂长的司机,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了。有人说这位司机生前和厂长有私交,又是因公身亡,厂长总觉得欠这夫妇一份情,于是想把这份情还上,就一直在给这位叫罗丽的女人物色对象。
  当然更有另外的传说,说这女人和厂长关系暧昧,厂长一直很关照她。当时厂长答应调临风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所以才那么爽快,因为他知道了临风是单身,有意想成全这件事。
  临风和这位叫罗丽的女人见过两次面,答应了这门婚事。在他看来,罗丽长相还说得过去,待人接物有点刻薄,但他一想到这是大厂长一手撮合的,自己的工作是人家调动的,自己的前途掌握在人家手里,母亲和孩子都住在原来的厂子,他调出来后,必须从那家厂子搬出来,而罗丽因为原来是双职工,在厂子有一套住房,虽然也带着一小女孩,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只能将就了。
  临风给母亲杨引弟提到了这门婚事,他让儿子自己定夺。最后临风和罗丽很快结婚了,一家三口从原来厂子搬了过来,搬到罗丽家。平静祥和的日子没过上几天,罗丽和临风之间已矛盾多多。两个小女孩之间也有矛盾。罗丽的姑娘叫咪咪,总是在母亲处告临风女儿薇薇的状,薇薇也很压抑,很胆小。再后来罗丽和临风母亲之间也有了矛盾,嫌弃农村女人吃得多,做得少,弄得杨引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临风很是心疼母亲,也心疼女儿,他内心的压抑也在与日俱增。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能,他把母亲从乡下接出来,为的是让母亲依靠自己享几天福,可这清福没享成,却让母亲受了许多罪。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了自己,又含辛茹苦带大了孙女薇薇,先是让小玉嫌弃,现在又让罗丽嫌弃,母亲的一生是如此坎坷也如此令人敬佩。可由于自己的事情,让母亲这把年纪了还陪着自己受罪,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再者,薇薇的不愉快,压抑也是显而易见的,自己受多大的委屈可以忍受,但他不能够让这两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亲人受到伤害。明知前路荆棘簇簇,临风还是准备向罗丽提出分手。一个本就重新组合的家庭因为没有组接好,很快解体了。临风处在更大的险象环生之中,第一,他必须从罗丽家把他们一家三口再搬出来,临风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二手房,原来中学的一些同学也在帮着他找。
  在原红旗路的老街旁,终于找到一所比较合适的二手房,也就60多平米,大约得六、七万块钱。对别人也许这个数目并不大,但对临风来说,大得惊人,他在到处寻求借贷,几乎说,那是一种疯狂的挣扎,那借钱的滋味临风还一时半会儿品不过来。
  借钱是一种伤害自尊心的行为,借者和被借者心里都存有一份尴尬。临风每天出去借钱,杨引弟总是唉声叹气,这位坚强的女性看着儿子处境的艰辛,自己也悲哀起来,她只有不时地宽慰儿焦躁的心,化解儿子心中的块垒。
  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罪孽还是别的原因,儿子的路越走越窄,钱总算是凑到了一大部分,那个小小的电话本让临风几乎翻得破破烂烂,剩下的一部分还是妹妹玖玖和妹夫从乡下拿来的自己的积蓄。
  二手房到手后,临风把母亲和薇薇搬过去了,来不及稍加装修。自从临风调进这个华正电子厂后,是比较受器重的,一直在厂技术开发部工作。这个部门都是厂里的一些精英,高工、副高云集,大家有事商量,每人都配有一台最先进的计算机,不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环境都比较好,薪水也比别的部门高一些。
  这是近几年来,临风在工作上感觉到心情较舒畅的一段时间,尽管回到家里也有许多矛盾,临风和部门的几个同事,研发了许多新产品,特别是产品外形设计这一块大多由临风完成,临风感觉到是如此的得心应手,乘长风破了万里浪的感觉又回来了。
  安顿好母亲和女儿没几天,背着一身债务的临风已负重不堪,心力交瘁。雪上加霜,厂部的一纸调动通知书送达到临风的办公桌上,让临风到下属的一个分厂去报到上班,临风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准备大干一番,却换来了这样一纸通知书。
  这是2003年,公司已实行大规模的改制,全国国有企业改制已搞得轰轰烈烈。但是人们很少对国有企业改制、职工身份置换过程中出现问题作进一步思索。临风所在的这家国营电子机械厂,也和其它国有企业改制一样出现了同一类型的问题,企业资产评估不规范,国有资产流失严重,在企业改制过程中,只注重对房产、设备等固定资产的评估,而对企业商标、专利、商号、名称等无形资产没有进行评估或评估不足,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从事改制企业经营的人,就是原华正厂的厂长尹明良,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投机钻营,虚增债务或虚减资产,尽量使评估资产价值降低。
  另一方面国有企业改制过程中的产权交易市场普遍不完善,缺乏公开透明度,暗箱操作,政府通过协商转让,零转让方式和原经营者实现企业改制。企业改制工作缺乏应有机制制约,国有资产管理部门多头并进,没有统一的领导机构和监督机构,那些所谓的大股东就是原国有企业负责人,大股东通过玩“空手道”将国有资产据为己有。自己一点本钱不出,而是用企业的资产作担保从银行借款买股,买股后则成该企业的大股东,用这种手段就把国有企业三下五除二,搞到了手,获取了巨额利益。
  改制后企业职工工资构成因素因改制出现单一因素工资,公司私自加大工作强度,降低工资标准。
  在某种意义上分离出国企职工,有利于改善国家和职工长期存在的这种无限期的劳动合同关系,为企业改制后规范创造条件,改制后的企业再解聘职工,根据员工改制后的工龄计算补偿金就可以了。
  临风几乎作了这个国有企业改制中的牺牲品。他被以不成理由的理由下放到分厂后,正碰上企业改制,分厂也出现人员优化组合情况。分厂把他当皮球踢来踢去,不想要,年底考核,分厂实行末位淘汰制,临风的脾气耿直,那些中层干部给他打分总打不上去,他几乎要被淘汰出局,分厂逼着要和他解除劳动合同关系。
  这时的临风想哭都没有眼泪,当时薇薇已上小学,就在他所买的房子附近,每天由母亲接送,他上班路远,转让了一辆特别破旧的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上、下班都需骑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所受的煎熬是前所未有的,他不明白,无非他和罗丽过不在一起,分手了,厂长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那个猪女人施了什么障眼法,迷住了厂长的心眼,对他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要狠下毒手。
  这天临风又郁郁寡欢地回到家里,无意间向母亲提到那位阴险狡诈的厂长尹明良。企业改制后,他现在是该公司最大的股东兼董事长,国有企业改制后一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临风提到尹明良三个字,杨引弟突然僵在那儿。天,这尹明良绝不会是当年在白河驻队的尹明良吧!一个不祥的预感几乎要把杨引弟打昏在地,临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母亲,急问母亲怎么回事,渐渐地母亲才在自己臂弯里缓过气来。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尹明良,他在白河揪住自己和章玉树不放,几乎毁了她的一生,她怀孕后匆匆结婚,与章玉树分手,这其间道不清,说不明的委屈都皆由尹明良而起。
  多少年来,自己认为这个耻辱印迹要背进棺材中去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又碰上了这个尹明良,又被害得惨不忍睹,连饭碗都要丢掉了。
  “临风,那个尹明良老家是哪儿人,有多大年龄,文革期间是不是在白河驻过队?”
  “文革期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五十七、八岁,老家好象是金河人。”临风幽幽地说。
  “那么罗丽呢?外面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她是不是和厂长的关系暧昧吗?”杨引弟已经急火攻心,她不想让乱伦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在临风和罗丽结婚前,因时间仓促,这后面背景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现在这个厂长是一个好人,他帮了儿子的大忙,办理了调动手续。儿子一度很感激涕零,她也为儿子从心底感激那位知遇之恩的厂长。后来厂长提亲,儿子征询她的意见,她想一想儿子处境,也表示理解,直到她和孩子薇薇搬过来后,才听这边厂子一些关于罗丽和厂长之间的议论,紧接着儿子与罗丽分手了,她也似乎从心底解脱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与当年的尹明良有关系,原来这个让他们母子一度曾感激涕零现在又暗施阴箭害儿子的人就是尹明良。
  天,这真是造孽,杨引弟决心单枪匹马去会会这位厂长,下油锅也应该自己去下,不能再延续到儿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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