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海深埋（三十四）

小刘狠狠地把脖子上几乎褪成锈色的项链扯了下来，抓在手里几秒之后，摔到了房间的墙角里。
骂了句：去死吧！断成数节的链子，一下都消失在了传销产品的瓶罐堆里。

因为之前的分手，她失去了老乡圈里的联系，只要是聚会都没有再叫她了。
借着市场调查的理由，好不容易能参加传销的交流会，心里更希望能多从他们特别是酒窝那学些赚钱的本领，没想到祥哥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取笑自己，说什么干脆把先前买回的那些产品，自己吃掉用掉算了，如此之类的戏匿语气。
他对自己也是日渐冷淡，记得有次兴奋之后，还说要跟其他同事交换女友开荤，问她有没有兴趣，不像是说笑的口吻。
这畜生也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损毁自己。她越想越气。

公司同事除了老总还有智寒，一芯之外，都做了传销产品的推广介绍，大家都礼貌地回绝了，这些人真没有眼光，放着能赚钱的机会不要，死心塌地要一份固定的工资。
不过还好，有一个同事答应了下一次开传销会时，带她去听看看。

“你没有出去啊？”她拎着大小包回来，看外包装的形状应该是衣服。

“单助总不在啊？”小刘站在他们的房门口。

“他有老家的同学来，住酒店去了。进来坐啊，我今天逛街买了几条裙子。”她把那些包装袋收拾在一个袋子里，新裙子散落在床铺上，如果不是从颜色看得出新的话，这么扎眼看过去，倒象一堆杂布。
等她拿起一条往身上那么一比一摆，小刘觉得好看极了。
这也奇怪，服饰店里只要是穿在模特儿身上的衣裙都好看得不行，可是一到自己身上，就象衣服被诅咒了一样，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真好看！”小刘羡慕她高挑的个子。自己天生就是一个萝卜腿，根本穿不起这些衣裙，自从开始懂得羞涩的少女开始，就一直只敢穿裤子，可以掩饰一些身材的缺憾：“很贵吧？！”

“姐姐也说好看，我才咬牙买的，入秋打三折，不到两百一条。”她开始比划另外一条，因为镜子小，她不得不常常掂起脚尖，在片段中完成完整。

“哇噻，那原价不就要六七八百，我一个月的工资呀！”

“女人要对自己好点咯！赚钱的事情留给男人去做。”姐姐教会的话。

“你有那么能干的老公，当然有条件。我呢，只能靠自己了。”语气不带坚强。

“你不也是有个能干的新男朋友？！”她嬉笑着说道。

“那畜生！我跟他分手了！”事实虽然不是如此。她牙痒痒地说的时候，表达着这就是分手的真相：“我现在兼职做传销，好多人都赚了很多钱呢！不过你不要跟他说起哦！”

“不会的！放心！”

“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啊？这件红色的是这些里最适合你的。”

“我在外资企业，公司是明文规定不能兼职的。”她又一次比划起红色的连衣裙：“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我们老家开拓市场，那里相对闭塞，估计做这的人还不多。”

“人生地不熟的，我找谁啊？”小刘叹气道。

“要嘛你准备一些材料什么的，我下次回去找几个同学，看看她们有没有兴趣。”

“好啊！看来我得认真做好这一行才是。”

“公司不是对你们都蛮好的吗？！还给你提供住宿。”

“那是你不了解情况，杜总小气着呢！他还常常偷问你们的情况。”小刘神秘地说。借此跟她靠得更近一些。

“哦？！这就奇怪了，我们关他什么事情哦？！”她有些生气的神情。

“你看啊，最近谈的新项目要是离开了单助总，他是一定干不成的，再说了，你老公会是合作大股东未来的外资代表，你说，他会不提防着？！才怪！”

“那个一芯呢？”她很会接话，这才是她想知道的重点。

“别看她之前是四星级酒店的销售部经理，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做调查跑市场。她只是单恋，你不用在意她的！”小刘看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就打住不说了。

“我根本不会在意她的！这男人啊，你越是抓得紧，他就越离你更远。”

“我是什么都没有的女人，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谁？”

“有句俗语说：女人是不怕缺瓶盖的，总有适合的。”她想起智寒说的：什么瓶子装什么水哟。自来水装在葡萄酒瓶那还是自来水。粪坑里灌满清水那还是叫粪坑。

“象你长得那么好看的人，是不会了解我们这些人的苦衷的！哎…。”小刘见她收拾好新衣服，准备洗澡休息的样子：“等有钱了我就整容去。”

“整成什么样啊？”她手上拿好洗澡完要换的棉布睡衣。

“只要不是我这样的都可以！或者直接做变性，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男人，只要有钱，不照样找年轻漂亮的当老婆。实在是不公平！”

“哈哈，我洗澡咯。来那个了，腰酸背痛的。”

“要不要试试产品，保健的，听说很有效的！还有专利证书的！”

“不用了！我休息好就没事，挺正常的。”
她进浴室后，先把里面的杂乱打理和清洗了一遍。
心里骂咧：这小刘真是邋遢，用过之后也不打扫一下，难怪找不到像样的男人。

小刘进自己房间后，盯着那些产品发呆。





“性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事，但是为什么你要称它为罪恶呢？因为在最初你已经被教导为它是罪恶的，你已经完全忘记你是来自于它，而你已经完全掩盖了事实：当你的性能量在你生命中消失时，你就会死。在你的存在中，性能量的颤动就是生命。”奥修曾说：“性就是生命——而我们使它成了最大的罪恶。在深处，我们是反对生命的。”

传统教育对性范畴的局限，更多地从改革开放之后的黄碟四溢而延生，代替了民间流传的手抄本，此处空格处一百三十二字的想象。象神话里描绘的魔瓶，烟雾般的渗透在空气里，并迅速占领某些压抑许久需要被引导和掌控的领地。
在佛教为主流信仰的国家，这种抑制更是广泛地影响着，凸显企图霹雳以觉悟，终是无果的愚昧。
破四旧，无非是暂时的一次带着碎片的零落，人性的动物性本能如是。毕竟三界内外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坎。

说到这难免会想到余静，曼妙身材，敢于直接感受身体语言的那个姣好。
很多人都会有在内心自我对话和抗争的旅程，甚至无知无畏是一种最直接的潜能力量，就像知道了斯诺克的游戏规则，上台撞击的时间先后不同，技艺不同，心态不同罢了。
自己跟自己游戏的，只是没有遇到更强大的对手，得以超越自己，便有了寂寥和孤独感。

夜晚的静谧加深这样的寂寥，搜捕猎物不仅仅是男人特有的权利，余静心里的价值定位。
不是也有好事的文人开始为《金瓶梅》里的“淫妇”平反，文法逻辑咄咄有理。
大部分男人最怕的只有一件东西：绿帽子，除此之外，最好在后半生出现在眼前的女性都有“淫妇”的要素。

日间问诊余静的医生就是一个例子。

她连续被激情暂时淹没的不适感，不时地不受自我意识的控制，影响着白天新项目安排的忙碌。
国内除了一部分老人会定期检查身体之外，极少有年轻一族无病光顾医院。
检查的结果是：阴道和子宫的结合处，浆膜下肌瘤在子宫表面单个结节状突起，质硬。

余静端着微苦，熟悉餐馆帮着熬的药。日间的情景回放。

中年医生看着多项检查报告之后，异常耐心的解释着：“排除卵巢囊肿。肌瘤不大，而且病理报告是良性的，暂时可以不用做切除手术，保守治疗一阶段之后，看肌瘤的变化程度。余小姐，你有孩子没？”
医生明明看到了病例本上婚否栏上写着“未”字。

“还想再生育会有影响吗？”余静见医生的眼神里带着暧昧。之前她所见男人眼神里颇为熟悉的失态。

“20%的子宫肌瘤患者会不孕，不过按我的临床经验，治疗之后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是不是先吃药，再继续观察是不是需要动刀？”余静并不害怕手术。

“我先开些中药给你，服用期间，最好减少或者暂停性生活，多吃清谈食物和水果，复检如果肌瘤有变化的话，再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他透视着她迷人的曲线。

“西药的效果会不会更明显？”

“本病确切病因不明，肌瘤组织中的雌激素受体量较正常子宫肌组织多。提示子宫肌瘤的发生与长期的雌激素含量过高导致内分泌失调有关。所以我还是建议中医调理为主。”专业温柔的语气。开着方子，多了一张纸条：“吃完后记得来复检，服药期间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道谢转身时，后面若干个中年妇女敌意地看着她。
因为等候长时间的不耐烦，还有无法投诉的无奈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取完药回公司的路上，正打完让熟悉的餐馆帮自己熬中药的电话。
那个他来电了，本想告诉他自己的诊断结果，他的抢先台词还有急切的语气让她直接缄口不提。
她问了大致数字之后，然后叫他什么时间来取现金就是。
到了公司之后，问了司机小鲁最近按计划跟踪的情况。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病人，特别是在处理公事时。

杜总带着被要求的合约签字手续如约前来，可以投资三百万元自信的确认之后。
卞总，余总，杜总三个人坐了下来，办公室主任做着股东纪要，手边是已经整理好的签约资料。

杜总被告知如下几点合作意见，天地公司已经确认的合作模式：

“原定以盟志公司直接变更为开发主体的方式取消。”杜总端在手上的茶杯停住了，那眼神就象医生得到余静说“再次怀孕是否影响”暧昧之余的失落。

“新合作公司股份比例的确认。”让杜总再次回到对利益的暧昧激情处。

“盟志公司的代理销售资格的确认条件：阶段性担保代理，阶段性指的是按销售的业绩阶梯式提成，比例分成若干等级，最基础的等级是1%，以盟志杜总的全额股份做担保，也就是说按计划完不成最基础的销售业绩的话，盟志公司将面临被吞并，而如果超过基础的业绩，那么等级的提成比例会随着增加。”
这也表示着之前杜总如意算盘落空，三百万只能做为自然人的项目开发投入。

杜总看着手上主任递过来需要签字的法律文本，当然其中还有一份盟志之前提供的代理销售合约。心里不停地履着会议被告知的思路。

“余总考虑得很周全，这合作值得期待！杜总你现在可以考虑清楚，如果不介入股东角色，我们是不反对的，只做代理销售的工作也可以！”卞总听完余总清晰的工作安排。

“能跟你们有这样一个好的机会合作，我怎么可能放弃！”杜总回想着贷款的不期顺利，自己的苦心。

“项目再好！还是会有风险的！”余总静静地补充道。
办公室主任点头称是，尽管他不是主角。

相关法律文本里的词句对于杜总还是有些艰涩，他努力地消化着里面的每一个字句和标点。

“你慢慢看，不急，如果有法律的词句不理解，我跟卞总都可以解释给你听！”余静示意主任添茶水，她开始跟卞总拉拉拆迁的话题。

“拆迁前期还算顺利，按目前的拆迁合约意向合计的情况。大部分人希望是货币赔偿，就地安置的占30-45%。”

“按项目这么大的体量来说，虽然就地安置的比例越大，对我们目前的资金调度越有利，但对销售前期好的预测来说，就不见是好事了！”余静笑着说。先前的经验。

“是的！在我看来，拆迁的补偿条件只是一笔成本流水账，关键的还是能顺利完成拆迁工作。”
卞总据汇总知道仍然有些钉子户需要深入做工作。

“小女子做不得这么复杂的活，只好辛苦卞总咯！”余静乖巧地说。

“拆迁成本会按照事先我们定下的预测标准控制底线，这点不用担心。你很优秀，这样的控制成本模式，可以让我们的队伍发挥能动性，有赏有罚的制度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余静提出的不论按就地回迁还是货币补偿，定了一个平均赔偿征地单价，负责拆迁股东方的卞总就能有的放矢制定按时间，按进度，按效率的绩效考核办法。既定游戏规则内的既定框架管理。

杜总似乎没有对法律文字有异议，只是问了下智寒所代表的外资是如何实现的。
余总回答：“他不参加这个股东会是有这样的一层意思：做为项目的新公司的股东方只有三个，和兴公司，天地公司，和杜总为自然人一方。前提是你自愿参与股东角色。智寒只是和兴公司的外资出资代表，属于和兴内控的环节，他不出资的部分以个人欠条的方式对冲，也就是法定利息与未来股金分红倒算。而他做为盟志的代理销售方，直接的内控流程就按盟志的公司自己制定。说白了，就是我们对盟志一旦可能失去智寒之后，策划代理销售环节可能失控的一种控制措施。”

卞总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智寒估计也是一个菁英哦？！什么时候也见见杜总手上的大将。”

“大家是一家人！一家人！”杜总恭敬地回答着：“既然项目也有天地这老牌的公司的份额，当然我也没有问题，可以签约了！”

办公室主任重新检查了一下三个老总各自手上的材料，卞总也叫门外的副总进余总的办公室。
签字，盖章，准备报送的资料，还有各自手上的法律合约存底。



中药的微苦背后，总会带着一种自然植物的甘香。
除了旅游项目还没有完整规划需要滞后之外，余静在不开灯的阳台半躺着，一段时间的调整和休息。

海风里带着一丝丝即将入秋的气息。
她需要延伸白天强烈的理性思维，驱赶肉体按耐不住的萌动，那些留有温度的柔情，在理性的线索里渐渐变得索然无味。

女性的脆弱，只要是没有决堤的崩塌，微波荡行中的飘摇还是主题。
此时的她，好像更希望是一起听交响乐的智寒，或者是日渐慈爱的DINEL的陪伴，或静默相随，或交心尔尔。

眼角有一些湿润，她不曾嚎啕过，泪花的记忆遥远，只有那震撼的乐曲鸣起时。



回公司之后的杜总。
小心翼翼地把互保贷款合约，股东合约还有私章公章收在刚刚新买的保险柜，大班桌下的抽屉暗柜里。设计精致的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