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出狱（二）

　　
　　出狱（二）
　　我提着行李，一步一回头走出了黑色的大门，这扇厚重的铁皮门在我心里一直充满了森严的感觉，今天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走出这扇让自己恐惧的大门。敬畏之感强烈压迫着我的心，久久不能释怀。我最终离开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城市，因为这里曾留下我太多太悲伤的记忆。走吧！看看身后我度过那段最艰难日子的牢房，泪水蒙蔽了我的眼睛，永别我所有的爱恨情仇，还有我那逝去的青春，一切的一切都化作绚丽的烟花在空中自由地飞舞。我总以为时间会等我的，容许我从头再来，弥补缺憾，岂不知道“撒旦如吼叫的狮子，遍地游，随时都在寻找吞噬的人。”人在世界上，明白自己需要什么，那只能是本能，而明白自己不需要什么，这才是明智。不管买什么鞋子，合脚才是最重要的，无论追求什么，合适才最佳，总之一味羡慕别人携带美女的风光，盲目地攀比别人的幸福，结果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自己双脚的尺寸，而给自己穿上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子，这就是我的愚钝和悲哀吧！苏文伫立在监狱外，天边传来不知名怪鸟的哀叫声，是那么深邃，那么遥远，在此刻竟带着莫名的悲伤之意。它牵动着苏文的每一根神经。苏文的心感觉痛，渴望自己能有蝴蝶的翅膀一样，那样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向幸福的彼岸。苏文提着行李静静地站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眼睛一刻也没有消停过，盯着过往形色匆匆的人群，各种车辆来回穿梭，川流不息，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天地吗？大墙内外，两个世界恍如隔世呀！当苏文慢慢地走出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全家人大声呼喊苏文的名字，疯狂地为他欢呼，好像失魂落魄的他不是离开监狱而是走在星光大道一般。苏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车，如何下车，是怎么跑到门口的，他看见全家人都兴高采烈地欢迎他出狱，只听见母亲老泪纵横地说：“儿呀！娘天天盼你出来呀！”他听了母亲的话，忐忑不安的苏文霎时展露灿烂的笑容，一见到母亲，苏文跑得比兔子还快，奔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母亲。他端详母亲的脸庞，定睛一看，母亲的脸很美，但是有些清瘦，轻轻颤栗着她的娇躯，还有那滴落在手臂上的泪水。苏文手中的衣物怦然落地，母亲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牢牢不放，泪如泉涌。辛酸而甜蜜的记忆渐渐地来到灿烂的世界。苏文哽咽着叫了一声：“妈妈，我是你的儿子苏文呀！”母子俩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这时，母亲的脸上挂着微笑，她写满了温和，写满了慈爱，写满了宽容。母亲缓缓心疼地将苏文拥揽入怀中。苏文凝神注视母亲的眼角陡增了几条深深的鱼尾纹，那像一条条岁月刻下的痕迹，一条条铺垫在母亲的眼旁，那是时间的见证，是母亲为他操劳的见证。苏文在心里默默地发誓：“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的痕迹。当她看到苏文狼狈的样子，母亲的脸依然充满了温和、亲切，在苏文眼中仍然那么美丽、慈爱，此时他真的好想好想抚着母亲的脸，和她说说他想说的话，苏文好想告诉她是他让她的青春一点点消逝，苏文好想用双手抚平那一道道的皱纹。一位养育自己三十年多年的女人，他的心像被利刃刺穿般疼痛难忍，他哽咽着，难受着。苏文的思潮澎湃，心想母亲，是他人生中最感激与尊重的人。也是他这一辈子欠的最多的人，到底要他拿什么来偿还母亲呢？他冥思苦想，自惭形秽。
　　苏文的心乱如麻，他努力让心能平静地面对过去一切的一切，但那些烂事情总是浮现在眼前。他心里明明深爱着张梅，脸上却挂着冷漠与无奈。不知道为何，他的手里还紧攥张梅给他写的那些没有撕完情切切，意浓浓的情书，他生怕有个闪失，他怕一不留神那些信就会成为灰烬，连他也不明白，为何要攥着那信，他死攥这信就像攥着命根子，攥着今后的日月那样。苏文觉得他死攥这信的确有别的企图，有着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挖空心思地想，想了很久才揣测到了，他死攥这信就是攥住一个借口，抑或他让张梅回眸一笑，不让曾经的岁月丢失，大概就是这样的。
　　那年冬天，苏文悄悄地像一粒沉埃在裸露的树叶上那般，回到这个城市。以前，苏文在监狱里心情很压抑，今天，他的心情全部释放了。原来他才如梦初醒，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他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到处充满幸福和希望的。开心、幸福。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为重要呢？树林里的小鸟，也乐悠悠地歌唱起来。而他的心，这时候比公鸡打鸣还要得意洋洋，比小鸟还要快乐十倍。他顿时喜笑颜开，载歌载舞。心里乐陶陶的，他乐得简直要飞起来了。苏文像风似的飞跑起来了，苏文飞越过一道岸畔，连蹦带跳跑到深沟底下，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对面山顶上。
　　眨眼的功夫，就扭头一口气地跑到家门口。苏文捧起这碗热呼呼还不时冒着阵阵热气的姜汤，一股热流袭遍苏文的五脏六腑。苏文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这股温暖包裹着。这碗红色的姜汤凝聚着母亲对苏文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款款的爱意。苏文一口气喝了下去，姜汤带着温馨，带着深情流到了苏文的每一根血管。它是那么香醇，那么甘甜，香甜中又透出令人振奋的辣味，很舒服，身上暖暖的，令人心醉神迷。使苏文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丝丝浸入心肺，感觉到家里其乐融融。他此刻欲言又止……顿时，苏文眼睛发热，鼻子发酸，一颗颗泪珠滚到了腮边……
　　
　　“晴的天，雨的夜，平常的语言。怎么我宁愿不要懂，你温暖的宽容，让爱来让爱走，让你让心都受痛。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等到思念像海，淹没我的爱已不再来。你绝望的离开，没有泪留下来。我哭了爱再不会回来……”苏文清唱着张惠妹这首缠绵悱恻的情歌，苏文决绝地转身，脸上残留着淡淡凉凉的泪珠，为还没有来得及上演的爱情拉下帷幕而伤感。苏文只能对自己说，把它藏在回忆里！但是剪不断理还乱那一缕一缕的思念，思念竟也是一根令人心痛的琴弦,不碰不疼，稍微一触摸神经，就伤筋动骨。或许，有些东西，是对是错，谁也说不清楚，只有换了一种心境，才会明白，这个时候，任何东西对苏文自己来说，可能都是虚伪的。
　　苏文突然记得《简爱》中一句经典的话“你以为我穷，低微，矮小，不美，我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肺了吗？你大错特错了──其实，人不管长得美与丑，他的灵魂都是和你一样，充满了圣洁，洁白无瑕。此刻苏文的心也和“简爱”中人物的命运完全和他同病相怜……
　　“苏文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都是平等的！”苏文怒不可遏地说。
　　“你以为我穷，不美，就没有感情吗？苏文也有的。假如上帝赐予苏文美貌和财富，苏文一定会离开张梅，正如苏文现在难以离开张梅一样。”
　　许多年前，当苏文第一次看《简爱》的时候，深深地为这段经典的台词所打动。那个时候，苏文深信爱情与财富与美貌是无关的，一个人爱你，不应该仅仅因为你是美人，更不应该仅仅因为你有钱，她爱你，应该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但现在苏文知道，至少在这个世上，大多数女人不是这么看的。他们认为又丑又穷的男孩是没有感情的，或者说，是不该在感情方面有过多要求的。可是今天的张梅她不是嫌弃苏文的不美吗？没房没车吗？
　　张梅的男友对着苏文冷笑一声说：“你穷，丑陋，你已经够不幸的了，可你却还偏要跟又富有又潇洒的男子争夺爱情，那不是你自取其辱吗？又怨得了别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门都没有。”苏文二话没有说，就直奔张梅面前追问：“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张梅口气坚决地说：“等你能越来越帅，等你能越来越有钱了，再来娶我。”
　　苏文很气愤地说：“我说第一先去整容，第二我立马去抢银行，这样你可以满足了吗？”
　　苏文反击，“那么你肯等我吗？”他当时真的很想告诉她，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印钱机器和一位声势显赫的明星。你要我干什么呢？难道你买了意外险？难道我死了你是我惟一的受益人？苏文刨根问底问张梅，她圆瞪双眼用手指着苏文的头咆哮道：“我相信爱情，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男人能像他那样无私那样彻底地爱着我。”
　　苏文反驳：“那个有钱人家早晚有一天会抛弃你的，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想起我苏文的好。”
　　她嘲讽道：“你是不如他有钱，你是不如他帅气，但是他是真的爱我的，他可以为我去死。因为他给了我们全家人的帮助，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对我的恩情，你别异想天开了。”异样的恐怖气氛伴着血腥的语气蔓延在空气中，苏文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疲累、恐惧、痛苦，彷徨和人侮辱性的语言轮番折磨后的脑袋恍惚起。
　　她瞪着恶魔般的脸，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让我越来越帅气吗？你不是要我越来越有钱吗？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虽然很多男人是在乎美貌和财富的，但总也有一些男人并不如此，你为什么就偏要在那棵树上吊死呢？你就不能擦干眼泪大步流星离开呢？”
　　张梅口不择言骂道：“你可以去书中寻找自尊，寻找你想象中美好的东西，也可以发现更多丑陋的东西，那是欺骗未成年人，你真的是书呆子，榆木疙瘩！”苏文气得肺都要炸烈了，充血的眼睛带着一丝疯狂的火焰，越烧越烈，我冷笑起来，梦魇般的声音又如蛇一样钻入张梅的耳朵。苏文的声音冷的如冰，如同黑夜一般，排山倒海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重重，脑袋晕晕的，费了半天劲也睁不开。
　　等苏文醒来时，已是黄昏，他渭然长叹。其实，眼前的时光才是最真实的，要去地狱或天堂都应该从眼前起步。在眼前的时光中欢喜，有光明与爱，就是天堂，在眼前的时光中痛苦，黑暗与堕落，那一刻就是地狱呀！苏文注定与张梅在这座日深月沉的城市失之交臂，他无法给张梅一个安静舒适的生活，更无法给她一个人更想要豪华的生活。最近这段时间里，苏文不停地骗自己的感情，认为这很惬意，很好玩。在这个世界，有多少劫难等待着为难那些相信爱情的人？或者说其实并没有大灾大难，苏文只是被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忧伤折磨着，所以等待有人来唤醒他的梦。
36、绝处逢生

　　苏家院里那棵参天大核桃树，叶子大部分已经落光，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经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只剩下仅有几片干枯的叶子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抖抖瑟瑟的声音。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猛烈地摇摆着树身，苏文看到这一片片从树上纷纷掉下来的叶子，缓缓地飘散在空中。那寒风吹干的一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的金铃铛。他第一次听清它们在蓝天下，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声。那核桃树的叶子在一夜之间全部荡然无存，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上下抽打着。
　　这棵苍劲挺拔的大树好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它历尽苍桑，饱受风雪的磨砺，但是它依然不改对大自然的爱恋。此刻苏文靠上去觉得很安全很可靠，那棵树如母亲的肩膀，靠上去觉得坚固和踏实。从树身上闻到一种说不出的气味，这味道很好闻，一如父亲身上浓浓的汗味，又淡淡又绵长，苏文一直寻觅这种味道，这天才发现这是太阳烤出的味道，是生活所迫的味道。
　　远处，是风在叹息的声音，是多么的无奈与悲伤。鸟儿们听见了它们的叹息与哭诉，躲进了没有寒气的南方。那瓦蓝的天空中旭日像醉汉的面孔涨的通红。从树后出现了光秃秃的树梢上挂满阳光和时间。太阳照射过来时，从树缝间斜漏下去，树下就会开出一朵朵美艳绝伦的太阳光，它的光辉照射着大地，给人们带来了一丝温暖。他惊呆了，他蹲下身慢慢地盯这些花看，他感到了大自然和生命的神秘。他顺着小路漫无目地的走着，路上稀落的没有几个人，乡间的羊肠小道，已经覆盖了一层晶莹的白霜，在人们脚下踏得瑟瑟簌簌作响。那粘满霜雪的柳树上尽是树挂，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格外壮观。只要那奔腾不息的洛河时而传来如泣如诉的哀叹，似乎恬静地睡着了。他慢慢地走了一会儿，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帽子四周，呼吸出来的气瞬间化成了一股股白烟。恰似一顶银色的头盔戴在他那冻得通红的脸膛上。
　　苏文有条不紊慢慢地蹲下身，好久没有欣赏到这样的情景，看着这些奇特的景色心里不免有些孤单，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光，如记忆的闸门哗哗地流出来，那时他和张梅经常携手并肩地走在这条小路上，这条路留下了他们多少欢歌笑语，那时张梅依偎在他的怀抱，他用手抚摸着张梅那飘逸动感的黑发，他们如火如荼地接吻着……现在，伴随自己的就剩下孤独了。这天一如他的心，被冰冻起来。他所爱的女人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又一次黯然泪下，悲痛欲绝，深深陷进悲痛之中，他在这里可以放心大胆地哭，毫无顾忌地哭，这巨大的打击和难言的痛苦，几乎活腾腾地击倒了他。突然，从山那边刮起一股浓烟滚滚的黑风，遮天蔽日，正把苏文团团围困在中间。听说这黑旋风是不详之说，他心在想着如果跳进这洛河不是一了百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把苏文从绝望中唤醒过来。
　　“苏文！”
　　“爸爸——爸爸——啊！”是爸爸。他一眼看见穿着单薄的冬衣，手里紧紧地捏着旱烟袋，在那棵柳树下向我不停地招手，柳树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他克制自己的泪水，踉跄地站起来。爸爸久久地注视着他的脸，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
　　“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眼睛肿的那么厉害，你好像还哭过……”父亲一脸复杂地看着苏文。
　　“没有，爸，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苏文浑身冻得直打冷战，爸爸的手紧紧地贴着他的脸颊，用温暖的手驱散着苏文的心中的寒气和忧伤。霎时，笼罩在他的心头的忧伤，悠悠地在空中扩散。
　　“文，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定，你别让我和你妈操心，你不知道我的心都快碎了。你就像秋后枯黄的草，都枯萎了，不要一蹶不振了……”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泪水模糊了苏文的眼睛，此刻他竟无语凝噎。那一瞬间他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敬畏，父亲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他的内心是沉重的，站在哪里走神，那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地模糊起来，布满了沧桑与苦难。父亲为他拉开了认识善良的帷幕，使他终生感念人性的美丽，并埋下一颗仁爱的种子。在父爱在时间的浇灌下愈加芬芳鲜艳，他感到有一座丰碑矗立在心中，把他一下子从痛苦的深渊中救出来。他终于读懂了一颗熠熠生辉、美丽如金子般的心，那就是——父亲！

37、触景生情

　　不知不觉苏文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了，围墙上的天空蔚蓝，好像吃的棉花糖一样，爱的白云在风力吹拂下满世界地翱翔，苏文懒洋洋地晃悠着两条腿坐在那棵老核桃树下，聆听风掀翻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他在想那一片天空，虽然蔚蓝，可毕竟不属于他一个人的。四周显得很冷清、萧条，眼里满目悲凉荒芜的景色。昔日争芳斗艳的花儿们早已凋谢，只有那几株孤傲的梅花屹立在冰天雪地里争奇斗艳，尽情地绽放，傲视寒风冰雪。沉甸甸的花蕾把细细的枝叶压得低低的。在冬姑娘的鼓励下，暗自飘香，那香味令人如痴如醉，令他流连忘返。它们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仍然倔强地生长，花的颜色还是那么翠绿，那么艳丽。给这凄凉冷寂的冬天增加一道绝美的风景。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北宋诗人林逋描写梅花的佳句。渐渐地苏文学会了如何品味这严寒的冬天，品味这被无数人忘却的冬天，当他细细体会这一年四季的变化时，原来才发现冬天还别有一番韵味。
　　这些清雅艳丽的倩姿和幽幽淡远的芳香，苏文好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李清照的《雪上加霜》中：“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他漫无边际地想，梅花可能也因此受到了刺骨的寒冷袭击，不敢绽放了吧！即便是绽放了，带来的春色，也不是他的。早上起来，梅花傲霜迎雪,绽放吐艳，暗自飘香，满园春色，怎么突然下雨？他才明白是自己心里在下雨，也许能稍稍地安慰一下自己悲伤的心情。他顺手折了一枝梅花，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他没处寄啊！因为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会有人收到苏文这一枝孤独的梅花，满地落满了紫色的花瓣，飘飞的“雪花”如同小精灵般地降临人间，给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煞是好看。落在地上，仿佛给大地铺上了厚厚的衣裳。一时间他感觉有些凄凉，心中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这些花为了岁月无情地消逝吗？他就像即将枯萎的梅花花瓣一样，曾经灿烂地绽开过，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逃避不了大自然的神力，也只有默默地服从了，也只有将一地落红掩在厚厚的冷傲下，等待来年再生。当众多目光聚集他成就的时候，谁又想到他失败后的悲凉和冷落。在这种燃眉之急，从远方飞来一只不知名的鸟盘旋在他的头顶上嗷嗷直叫，他想自己也会被这倒霉的鸟琢死，那不是更惨。他在深思，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他和女朋友分手了，今天就连这黑色的鸟都来欺负他。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他的心非常害怕，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刚出壳的小鸡，情绪极不稳定。原来是只啄木鸟渐渐探出半个身子专注地瞅苏文。可能那鸟并没有什么恶意，啄木鸟是给树逮虫。一只铁嘴尖尖红溜，翠翎艳艳的啄木鸟。一双钢爪利如钉的爪子在老树使劲啄。苏文注意了一下，这只带斑纹的大啄木鸟正顺着树的细树干，急忙地往上爬，娴熟的样子从树干后背探出小脑袋东瞧瞧，西望望，好像一个音乐家从大提琴后面向外张望似的。它拍了拍翅膀快速飞到树上，轻捷地伸出锐利的爪子，啄木鸟像根木棍似的攀援在老柳树的树干上，并用尾羽撑柱着身子，好像小孩坐在小椅子上似的。她的嘴巴又直又硬，好像一把凿子。尖尖的嘴巴啄了几下便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就把树里的小虫三下五除二地捉出来了。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把他从幻想中惊醒。一群孩子在树林间追逐、嬉闹、玩弄大自然的礼物，他们个个宛如小雪人，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充满生机，他似乎看见了朦胧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