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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匆匆的离别

作品名称:梦里落花      作者:罗档云      发布时间:2013-03-30 08:16:26      字数:4871

  
  (XX年X月X星期X晴)
  
  夜很寂静,皎洁的月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在监舍里来回晃动,映出朦胧婆娑的倒影,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特别能勾起人臆想绵绵的思绪,把握不住但又似乎呼之欲出,有点让人心烦意乱的感觉。
  虽然相处了一个月之久的监友们左劝右劝,要我不要着急,相信法院绝对不会轻易草率地了解案情的,然而我那颗跳得老高的心是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事实将会很快摆在明天……
  在这决定命运的日子里,我像是等待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样,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中午,宋俊生休庭时被押回看守所进了二监,说是下午一点半继续审判,听他激动的声音和三监友安慰他的声音,难免引起兔死狐悲的感觉,看着宋那倔强咬唇的模样和他无奈的叹息声,我的心中忽地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别走!”我的语气带着绝望的恳求,“别离开这里好吗?”
  没有想到一向那个坚强刚毅的我,现在面对宋这个我明明不太熟悉的人,居然泪如滂沱,简直哭得像个女孩子似的,让人不知所措。
  宋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别哭,看看你那熊样,还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吗?哭哭啼啼的和婆姨不差两样。”宋咆哮着。
  可能是我的泪水太具有杀伤力,宋根本没有伪装得那样坚强。看着他咬唇准备离去的背影,我心慌意乱。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又有谁不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呢?
  上午收到姐夫寄来的家书,我读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一阵阵地揪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他安慰我,不要往坏的方面去想,我怎么说呢?此时此刻,开庭在即,什么安慰的话对我来说都无济于事。不过,在信中我第一次知道父母平安,心里也得到了些安慰。
  接信之后,又接到李伯转来的消息,父母、兄长、以及姐夫等人都已到深圳,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呢?我签了法官给我的民事诉讼代理书,李伯在接过委托书后拍着我的肩膀要我不要往坏处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处境呢?假如换一个位置,我也会这样安慰一个生命十分有限的人。
  听到亲人们全部过来的消息,我激动不已。和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全家都怀着伤疼的心来看望我,这是一次良机,也许,以后想看我都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多么想念每一位亲人啊!可一想到明天见面时的情景,我先独自落起泪来。监友们劝我不要慌乱,要想好辩解的话,在这紧要关头,只有自己救自己,绝不能讲错一句话。话虽那么说,我能做到吗?亲人啊!亲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恍隔千里。我知道他们今天的心情,也更清楚自己的命运。
  我想很认真地写好自供状和答辩词,却怎么也写不好一句话,也写不出此刻的心情,我的思维好乱,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明天,很快来临的明天,但愿明天是一个晴朗的天。
  今天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选择这样的日子开庭,不知道是其中有意还是无意,而我对于这样的日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认为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对于我来说,这个日子太特殊了,如果我有永远,那么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天的。昨天晚上,我一夜没有睡好。清晨起来,我就做好一切准备,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准备迎接那一刻,见到亲人走上被告席的那一刻,接受最残酷判决的一刻……
  八点多钟,刚打过学习铃,法院便来人提我,走出看守所那扇小门,我就被拷上锃亮的手铐,两个人高马大的法警左右挟持我坐进车内,手持警棍凝神戒备,另外一名法警和司机坐在前排,驱车急驶。
  穿街过巷,当车开到老车站附近时,迎面驶过几辆出丧的灵车,花圈挽联随风飘荡,鞭炮声声,哀乐弃鸣,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兆头不好!一路沉思很快就来到法院,车子左进右出驶入深宅一栋大楼前停下。打开车门,亲人们早就在那里等候,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亲人、父母、亲弟和我那一帮朋友等……我来不及看他们,也来不及逐一叫他们,眼睛早已湿润,亲人们同样都是红红的眼睛。我多看张梅几眼,她消瘦了,瘦得一幅可怜相。
  自从我入狱以来,父亲不和我说话,可是我发现父亲也会把他的不满通过诸如眼神和动作传递给我,我看见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疑问和警惕,那一刻我隐隐感到一种肃杀的气氛环绕着我。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那种眼神有点幽怨,似乎明白眼前的一切是不正常的。他的眼神从我的脸上落到我的手上,眼睑半垂,我情绪忽然沉了下来。我就像一只潜入别人家偷鱼吃的野猫,不幸正好被主人发现,而我这只猫生怕主人哪天心情不高兴被一脚揣出门去。父亲依然不和我说话,埋下头继续向前走去,我只想喊父亲一声。可是此刻的我,就在那一瞬间,这句父亲平时叫得那么顺口此刻觉得我的嘴巴张了张也没有喊出来,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我面临可怕的记忆煎熬,我感觉心里如焚烧一样难受,我只能对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深深地鞠躬。看着父亲颤巍巍地走了,父亲的背影越来越小,阳光把他捏成一个缩影,我远远地看着他,我的心也被挖空一样痛苦无比……

  (XX年X月X日星期X晴)
  
  我多么想走近和他们多说几句话,可是法警催促得紧迫,我像一个木偶似的被他们牵着,踏上那条通往法庭的楼梯。陪审员们刚刚坐好,法警就迈着笔挺的步伐走到大厅正中央,仿佛要吓唬在场的人似的,放开尖锐嗓门大声喊道:“马上要开庭了,请各位肃静!肃静!”
  他的大嗓门就像连珠炮爆炸似的,一下淹没了所有人的喧闹声和窃窃私语声。他这么一吼,法庭里顿时恢复了平静。
  我带着手铐在被告席上坐下,见亲人们也相继地来到庭内坐下,我回转头看他们,尽量控制情绪与他们交谈着,但此时此刻,我能说得好一句话么?话没有出口,眼泪早已打着转儿。我只能用简单的方式叫他们一声,表达我的心声。
  这时,一个身高体胖,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戴着金色的眼镜,端着肥胖的肩膀,阴沉着脸,斜步走进法庭。这个人就是堂堂的庭长。
  两个身穿笔挺帅气的卡其制服,胸前挂着口哨,戴着灰色的墨镜,腰里别着警棍和手铐的人。气势十分威严,庄严威武的法庭此时显得特别肃静。副检察官和法警们一起走进大厅,他腋下夹着公文包,他步履匆匆,那样摆动手臂,走进靠窗子的位置坐下来,立刻埋头翻越案卷,充分利用每一份钟办案。
  张梅一走进法庭,在场所有男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瞄准她,久久不离开她那张白皙的脸庞、亮晶晶的黑似葡萄的大眼睛和华丽的旗袍下那高高耸起的乳房。甚至到场的男士,当她在他们旁边经过时,他们都目不转睛地老盯着她,直到她走过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把脸扭过去,提起精神,眼睛呆呆地盯住高高在上的法官。
  对于张梅我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我不知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父亲是最后一个蹒跚地走进法庭的,看着他那佝偻的身影和各位同事焦急的目光。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生活贫穷,倾家荡产,如今捉襟见肘,想起这些我不禁潸然泪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我,我被绝望吞噬了,见到家人的一瞬间,我感觉归心似箭。问律师才知道是给张梅的精神赔偿费才姗姗来迟的。张家提出五万元作为精神赔偿,父亲说家里已经家徒四壁了,实在没有钱了,出了46000元,结果最后还是电视台领导从自己的口袋把仅有的2000元拿出打圆场。来到法庭后,父亲的情绪激动起来,说话声音嗓门也很高。虽然近在咫尺,听到他们说话,我的心如刀割一般,我也不敢回头跟他们说什么,他们的身上的钱都掏光了,回去的路费怎么办?我真的替他们担忧。
  大约九点左右,民事调解成后,旁听席上很快坐满了人,我的单位也来了很多人,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来,也许是看热闹的,也许是怀有敌意,但有一点,我绝对不指望他们对我抱有同情心。
  张梅的父亲和亲属也陆续走进法庭中。张梅的父亲看见我,就像见到仇人似的,脸色铁青,和往常的模样判若两人。挥舞着双手,完全像疯了一样,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像是瞪着可怕又凶恶的怪物,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我的心脏,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我发这样的火气,豁地一个箭步,抖抖索索地上前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简直是地动山摇,他的脸像石雕般阴沉着。心里搁着一块庞大的东西,疼得我透不过气。眼珠子可怕暴睁,头发全都竖起来,筋络斑斑的双手乱挥乱舞,身体颤颤索索地抖动,连血带痰喷在我的脸上,大声嗔怒道:“呸!你这流氓,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糟蹋了,亏你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生,竟连猪狗都不如!”
  骂完老人失声痛哭,泣下如雨。两腿气得浑身上下发抖……我耷拉着脑袋,将头埋得很深很深,我想将的头埋进衣服里,整个胸膛顿时又翻江倒海般痉挛起来。我的心僵了一下,心想在这法庭上如果有条地缝,那么我就会不顾一切地钻进去。
  审判开始,庭中鸦雀无声。一个冷冷的男声从法庭首席飘过来。“今天处理苏文……”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文。”我干脆利索地说,我显然事先准备好了答话。
  “你的身份?”
  “研究生。”
  “什么省、什么县?”
  “ⅹⅹ省,ⅹⅹ县人。”
  “你的年龄。”
  “我三十三岁,生于一九……”
  “结婚没有?”
  “没有,法官。”
  “你是干什么工作?”
  “在一家电视台工作。”
  “那你以前吃过官司吗?或者说犯过罪吗?”
  “报告法官,我以一颗虔诚的心告诉你,从来没有,我以前是规矩规矩地过日子,老老实实地做人。”
  “那起诉书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我隐约听见辩护人为我申辩。
  “我的当事人苏文当时喝醉了,完全在昏迷状态之中发生的……”
  我急着寻找个地方抚平心中那紊乱的思绪。满腔的委屈不知道如何解释,我认为都怪我,我骗不了自己,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愚蠢,可是我……
  我怒斥道:“是我事先在酒里放下的药,趁着张梅不省人事后,然后我就强奸她,我愿意坐牢,我是来赎罪的。”
  剎时,像在爆油的锅里放了一把盐,顿时炸开了,周围一片喧哗声。人们指手画脚,众说纷纭,我勉强地回头窥视着张梅。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当辩护人用手指着张梅质问:“张梅,苏文说得可是实话吗?”
     顿时张梅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我说:“确确实实是实话,就是那流氓用卑鄙的手段强奸了我。”当这句话如春草般破土而出在她嘴里冒出时,我瞪直了双眼。
  辩护人指着张梅问道:“张梅女士,你口口声声说苏文强奸你了,你可有证据吗?倘若你不去酒店,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你吗?再说以我个人的观点看,我看你们是两厢情愿的。”
  “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他欺骗了我,说是让我去酒店陪他说说话。”张梅厉声大吼,不依不饶。
  辩护人又问:“请你说出那天你去酒店的具体时间,以及案发的整个过程,一字不漏说出来,不要隐瞒必要的情节……”
  我看见张梅浑身发颤,似乎想进行反驳,脸涨得通红,随后又重重地叹口气。望四周望一下。张梅沉默无语,呆在哪里一动不动。看着张梅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她眼睛红肿的样子更是楚楚可怜,令我不寒而栗。法庭上刹那间变得悄然无声。旁听席上张梅的亲属打破这种僵局,有人对她发出吁嘘声。
  庭长抬起头表情严肃地问道:“以前你告过人或者上过法庭吗?”
  “没有。”张梅轻声说,叹了口气。
  “是卑鄙的苏文在酒里放迷药,然后强奸我。”
  听了张梅的话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半晌缓不过神来,我的内心深处正进行着一场复杂而痛苦的煎熬。
  就这样,法官读完那份沉长的判决书,然后把一页一页整理好的,判我锒铛入狱。我一年前认识的那个清纯可爱的姑娘竟然把我送进了监狱,这不禁让我惊骇万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这场审判的,从审判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转过身望身后,不知道亲人们的表情怎样,但可想而知,一定是焦急无比。由于时间匆忙,根本就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机会,他们从身上纷纷凑钱给我留下,我也来不及谢他们,是律师为我代收之后再放进我的口袋的,法警催促我快点上车,我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们面面相觑,无意间耳边听到母亲长吁短气说:“这个孩子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呀!”
     她说完心灰意冷地低头走出了人群,疲倦地走出了法庭。只见父亲急忙地冲出门,神情慌乱。我很少见沉稳的父亲会有这种巨大的反差,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忽然有一股强劲的力揣住我的脚往下沉,我一个重心不稳,便朝后滚了下去,只感到一阵眩晕,四肢麻痹,一时间脚手不得动弹。
     “刚才还好好的,这会装晕,装什么呢,我看能装到什么时候?”带头的法警狠狠地呵斥着,俯身揪住我的头发,用警棒朝我头疯狂地挥去。一阵剧痛从头部传来,将我连拉带拽地拖上囚车,我带着沉重的伤情,带着亲人的深情厚意和张梅的怨恨返回到了看守所。
  我知道,这时的张梅与以前截然不同了,一个爱过我的女人,会在我的心里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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