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网事如风

　　自从苏文知道她的信箱以后，他并没有主动给她写信，从小心高气傲的他，是一个不习惯主动的人。也许是那天鬼迷心窍时，他很快收到她的来信，这让苏文既感觉到惊讶，又感到高兴。立马回复邮件，表示乐意交往。她在信中说，希望他们从一个普通朋友做起。苏文问她，“难道现实生活中没有适合自己的男朋友吗？非要在网上找吗？”
　　她坦白告诉他，她认为网络中的人也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只不过大家彼此没有看到别人的长处罢了。再说网络之大，能够相识就是缘分。这缘分就像小溪的流水，潺潺而来，涓涓而去。像缕缕的风儿，悄悄地来，轻轻地走。这缘是自然的美……
　　苏文当时看到她说的这句话，很想逗逗她，或者发张照片给她看看。不过，苏文既然自己无心，又何必看她的照片呢？以后的日子，苏文除了上班以外，还有一项神圣的任务，就是每天定时收她的邮件，并给予回复。你来我往，熟悉之后，苏文就把当初得病的事情，使自己的脸变形，感情生活也受到很大打击的事情，都告诉那个叫“夜来香”的女孩子。
　　女孩郑重其事地说：“人都是只注重追求那些身外的东西，而忽略了去向自身内部探求和挖掘。其实人只要心灵美，外表并不重要。生活的道路还要走下去，希望我们能成为蓝颜知己……”
　　苏文的心海莫名其妙地泛起涟漪，他情不自禁地给这位女孩子发了一封电子信箱。网络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有魅力，就是一根电话线它能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拉得很近很近。从此有了幸福的泪水，快乐的微笑，无尽的牵挂！
　　一连几天，也没有见到她的信件。苏文的心莫名其妙地充满了恐慌，害怕，她就这样从他的面前销声匿迹。也许，应验别人说的话，“寂寞本身成为一片诗意的土壤，一种创造的契机。透发出关于生存、生命、自我的深邃、思考和体验。”那段时间，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她了，怎么会呢？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从未见面的人？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过，仅仅是透过一个小小的“屏幕”，她责怪自己的行为愚不可及。他想她可能听到自己长得跟恐龙似的，吓跑了吧。不是她说了吗？喜欢一个人不在乎他的长相吗？他的心平静下来，因为感情真的来了，任何理由，都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击碎，所以他等待，等待有那么一个机会，他可以对自己说，他相信网恋了。在这个网络故事日益泛滥的年月，大同小异的网络爱情屡见不鲜，苏文甚至对此嗤之以鼻，而当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身上时，他却措手不及。她的语言像诗歌一样浪漫，她迈着风情万种的步子，袅袅婷婷地向苏文走来的时候，那一刻，他相信网络也会有如此刻骨铭心、凄美缠绵的爱情。
　　他百般无聊地打开电脑，人说网络是虚幻的，苏文从虚幻中找到了真实，生活是真实的，他却从真实中看到了虚幻。
　　数日过去，苏文的精神恍惚，这个办公室空荡荡地如同他的心，没有了生机，一想起半生的日子里，没有她的身影，竞心口作痛，丝丝牵绊，不能释怀。
　　岁月像条河的河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走。苏文的脸上既有希望，也有忧郁。她终于回信，说是她到外地开会了。几天以来有点伤风感冒，没有时间给他发信。她现在广州。”没有想到我出差才几天，你就给我发那么多的信。”
　　“夜来香”说苏文对她很好，她迫不及待将自己的电话号码以及QQ号码告诉了苏文。可是，苏文只发了一封电子信箱，她又一次消失了。他相信了网络上的人也是真实的，可是真实以后，却给自己留下的竟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那丝丝的想念，他明白了原来思念竞也是一根令人心痛的琴弦。不断不疼，稍一触摸，就伤骨动筋。然而，一切的一切，留下无尽的空虚、寂寞。他惶惶不安，茫无头绪，百事无心，工作上力不从心。这就是网络的后遗症，这是爱情的必然结果吗？
　　苏文毫不气馁，想当初医生明明说自己过不了年吗？现在自己还不是安然无恙。因为他相信缘分，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没有人会改变它，他就一如既往等待那个人出现，在她热追猛赶之下，苏文问她为什么不理他，无奈之下，苏文就给她打电话，可是电话明明是通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接。
　　她告诉苏文，“我的声音不好听，人也长得不怎么样，你一定会失望的。与其让你失望，不如给你留个影响好好珍藏，从此，你我形同陌生人。”这难道只是一个借口，一种逃避的理由吗？不！女孩子难道忘记曾对苏文说：“我不在乎你的长相，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外表，不管你长的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无条件接受你！”
　　终于，“夜来香”给苏文打电话了。“不管我拨通电话后的结果如何，希望你都可以原谅我，我知道我肯定伤害了你，但是相信我是无心的！”心狂得意的苏文不在乎她说什么？只知道说一句话：“不管你长得是什么样子，我依然对你的情没有改变，依然和从前一成不变的喜欢你！”
　　在苏文预演了无数次之后，才用颤抖的手拨了那个让他情有独钟的电话，当听到接通的时候，也就是像张小枫说的那样“爱一个人就是在拨通电话时，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原来只是想听听那熟悉的声音，原来真正想拨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他不想让自己怀疑她，但是出于好奇，好奇就像一只蚂蚁在他的血液里奔腾。让他时刻都想知道真相。
　　他竟然用什么词都忘记了，苏文自己为何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为何牵引他所有的感官，顿时找不到方向呢？他结巴道：“你好……你……是……夜来香吗？”电话那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请原谅，我欺骗了你。”
　　苏文顿时眩晕了。怎么会是男的声音？不会，肯定不会！她说过她的声音不好听，嘶哑，像个男孩子。可能是由于激动变了声音。
　　苏文没有来得及说听那女孩说什么，就“啪嗒”把电话挂了。
　　苏文知道她很生气，因为他听那声音后的条件反应，证实自己以前曾经说的话，都是骗人的鬼话。他知道自己并不想是什么都不在乎。
　　苏文右手轻轻地操纵着鼠标，迅速地点中那个久违的企鹅，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和那一行清晰的文字映入眼帘。
　　“苏文，对不起，我想你也听到我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你应该明白了，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女孩子。前些日子，我在BBS上也是被这样的征男友的帖子骗了，所以我就以牙还牙。可是，后来我感觉自己错了，帖子没有发几天我就后悔了，可是我和你聊得很投机，而且我觉得你这人很老实，我改变了主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本来不想伤害你，一直拖下来，害怕你越陷越深。想到时间越长，对你伤害越大。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看到的，我真的多么希望我是个女孩子，可是事情并非如此。我累了，我想回家，我想念乡村宁静的生活，朴实的人情，自由的空气，纯情的心灵。如果像这样下去，我的心蒙上一层灰土，我的血液不再新鲜。我要回家种地……”苏文看完那些文字，从心中感觉一颗疲乏无力的心在微弱地跳动着。那个图像一晃失去了踪影，变成了黑色。他也失去她的消息。
　　苏文惊呆了，她，竟然是男孩子。一种夹杂着被骗的感觉与耻辱的感情充斥了苏文的内心，他想他应该冲到她面前，狠狠地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苏文被骗了，是他从不肯付出的感情，居然给了一个男人。他的爱情，像烟花，升起来时璀璨夺目，光华毕现，但是它们的消逝则使黑暗更黑暗，寂静更寂静……也许，烟花在冲向天空的一霎间是璀璨美丽，但是坠落下瞬间却变成了灰烬呢？
　　他重新回到电脑前面，告诉他：“谢谢你，给我上了一堂真实的课，让我比以前更加聪明了，我不想用多余的话去表达我对你的鄙视，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鄙视，而我以前所坚信缘分的定律，到此为止，彻底结束了。网络帮助我们走向梦想的地方，然而那毕竟是一场梦，这真是天方夜谭，是梦就有该醒的时候。”
　　苏文呆呆地望着屏幕，她有故乡可回，有地可以耕耘，可我呢？我却真的无路可逃，苏文心里感到了失落和悲哀。萍水相逢的激情，不过是孤独时胡乱抓住的稻草，无根无依。转瞬即逝。怎能带来长久的快乐呢？
　　后来，她频繁地发过很多邮件给苏文，他都没有去看，全部删除了，包括以前的那些，而那BBS他也没有去过，从那以后苏文反感电脑了。那段美得像诗，醇得如酒一样的岁月，留在记忆里，会永远熠熠生辉。
　　自从她走后，MSN也相继丢了，一直没有联系。苏文突然明白并笑着说，原来生活本来有一些人注定来了又走，有一些事情必须让清风吹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从那天起，他不再只看到自己昔日荣誉的镜子，生活使他变稳妥，不似过去那般张扬轻狂。他知道，如果不能为别人照亮道路，这盏灯也无法照亮自己的道路。有些东西在那一瞬间，特别属于感情内心的东西，过去了，就无法试图恢复弥补，他发现已经失去的那份真切，就像补充的内容总是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与此同时，他也要感谢婷儿，是她的离开让苏文明白生活中有很多细微的事也是他们所不能忽略的。那些像梨花似雪，晨鸟歌唱的日子，一去不返。
　　苏文在他的日记里写道：“我不再仰慕城市的繁华与喧闹、不再嫉妒都市人的生活与富有。我深刻体验到现在人的悲哀与艰辛、无聊与寂寞、压抑与恐惧。祝你一生幸福，希望你用手中的笔写出自己营造一片快乐而自由的空间。”
　　千帆过尽，独自跋涉的路上，苏文会用曾经的伤痛提醒自己，面对诱惑，保持一份清醒、一份理智，寻觅那份也许朴实无华却能常伴终身的，融入油盐酱醋中有滋有味的凡俗之爱……
　　他轻轻地扣上心门在异国他乡，他经常和朋友谈论这件事情。有天，他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发现自己写的日记，读着自己那时的狂热和幼稚可笑，不经意他的嘴角泛起浓浓的笑意。他把音乐的声量开得比平时低些，就这样，他似乎回到了昔日。那个年代，唱着橄榄树时总怀着浪漫憧憬；那个年代，真有许许多多的梦想，还有十二分的自信和勇气。他想着想着便自个笑起来，觉得人生的确有些意思，回首看看曾经过来的路，竟然熟悉又陌生，像一场电影，片中演绎着自己的命运，而那些角色的扮演者却是自己。这人生真的很有意思，匆匆而过，似水流年，唯恐生命就忽悠度过，春天很好。夏天也很好，秋天很好，冬天也不错，不知道怎样去拥抱四季，不知道花在夜里的开与落。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抬头望向天空，是半透明的蓝，万里无云，几只纤巧的彩云忽腾地飘着。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突然想起这首诗，觉得很平和和温馨。在温暖地咖啡色的香味的怀抱里，用眼睛，要把美丽的记忆永远珍藏，就这样睡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