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彩虹第二十九章《完结篇》

　　《三十九》
　　在广州一家简陋的民房里，温柔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爸爸妈妈。
　　爸爸躺在床上，已是夏天了仍然盖着一条薄毯子。虽然骨瘦如柴，但在妈妈精心的照料下，略显精神。妈妈明显瘦了，老了，眼角有流过泪的痕迹。温柔见到他们只知流泪，倒是吴刚没了拘束，像一个主人一样给他们端茶倒水，忙里忙外。
　　“爸。”温柔蹲在爸爸的床前，欲哭无泪。
　　“小柔，爸爸终于见到你了，现在死也瞑目了。”爸爸从单薄的被子里掏出木棒般的手，抚摸着温柔的头发。
　　“爸爸，你不会有事的，等妹妹考完了，我们都搬到广州来，然后一家人住在一起。”
　　“傻孩子，爸爸的病爸爸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只会连累了你和妈妈。”爸爸伤心的说着，眼睛一直闭着，温柔分明看见一滴泪从爸爸深陷的眼窝滚了出来。
　　“爸爸，你再说这样的话，女儿也会生气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是日日念叨的女婿。小刚，过来，爸爸要看看你。”
　　吴刚轻轻的走到温柔爸爸的床前也蹲了下来，温柔爸爸睁开了眼睛。
　　“孩子，温柔从小吃了不少苦，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你娶了她会享一辈子福的。”
　　“爸爸，你说什么呢？”温柔娇嗔道。
　　“谢谢你，伯父，给了我这么好一个女孩。我会好好待她的。”吴刚轻声道。
　　“到现在还喊伯父？”温柔爸爸假嗔道。
　　“爸。”吴刚轻声喊了一声，已是满面通红。
　　“是一个好孩子，温柔交给你，我和她妈也放心了。”
　　“爸爸！”温柔此时尤显娇羞，煞是动人。
　　“温柔，爸爸累了，我想歇一会。”温柔爸爸说完，阖上了双眼。
　　温柔拉了一下吴刚，二人起身去了外间，温柔的妈妈在择菜，眼里犹自含着泪水。
　　“妈，爸老这样躺在床上，辛苦你了。”
　　“儿啊！妈妈辛苦是应该的，只是苦了你跟妹妹。爸爸看病的钱都是你一分一厘的攥出来的，妈妈没有贡献一分，妈妈感觉对不起你。”
　　“妈，你怎么老说这样的话，一家人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果没有你们的养育之恩，哪里还有小柔的今天。妹妹没事要高考了，等妹妹考完了，我再回来帮你照顾爸爸。”
　　“孩子，你放心回去吧！你爸爸命大，天天在吃中药，医生说如果挨过这个夏天，你爸爸就会好起来的。和你爸爸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爸爸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了。”
　　“妈。”
　　“吴刚，你也过来，我有话对你和小柔说。”温柔妈妈对吴刚道。
　　“恩，阿姨。”吴刚答道。
　　“还喊阿姨？”
　　“妈。”词字一出口，吴刚的脸又红了，更刚才喊爸一样通红。
　　“我女儿就交给你了，可不许欺负她啊！”温柔妈妈叮嘱道。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能欺负呀！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是吗？”温柔俏皮的说道，妈妈顿时笑了出来。
　　温柔忍痛告别了父母，然后在火车站与吴刚洒泪而别。吴刚在云南的工作丢了，然后通过蓉儿的爸爸在广州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火车飞驰着，不时掠过熟悉的风景。时过境迁，温柔仍觉心潮澎湃。
　　途中，温柔碰到好几对专程从南方赶回照顾家里高考孩子的中年夫妇，尽管家中也有老人照看，他们仍然是千里遥遥的赶了回来。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焦灼，不安。仿佛这一场冲刺不是冲着孩子，而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行色匆匆，风尘仆仆。为了孩子大有上刀山，下火海之势。火车上讨论更多的仍是关于高考的话题，异地高考不能实行，永远是众多家长心头的一个结。
　　“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义，为什么要跑来跑去的考试？同样高考，北京的考生考北大，清华可以比外地考生低许多分。这样的应试制度太不得人心了。”有人说道，马上有人附和。
　　温柔只是静静的听着，甘当一位忠实的听众。目前国情如此，若不加强地域保护，那么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岂不是更加人满为患。
　　温柔的归来，无疑是给燕子打了一针强心针，看着姐姐平安的站在面前，燕子喜极而泣。这个自持坚强的女孩，终于在姐姐面前纵声大哭起来。
　　“燕，姐姐回来，你该高兴才是。爸爸的病也快好了，如果你再考一所好大学，说不定爸爸还好和从前一样，健健壮壮呢！”温柔拍着燕子的背，不停的安慰着燕子。
　　“姐姐，我高兴着呢！不知怎么了，老想流泪。你为了爸妈，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吃了那么多苦，我老觉对不起你。姐姐，你不恨我吧？”
　　“傻呀你？姐姐怎么会恨你？你现在还住安安那里吗？”
　　“恩！”燕子答着，腼腆的擦了擦泪。
　　“搬过来住，姐姐另外租房子了，老麻烦别人不好。”温柔搂着燕子爱怜的道，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其实早已住进了温柔的心里。
　　“姐姐，我让安安一起搬过来好吗？我们上学，放学是一个伴。”燕子撒着娇道。
　　“随便你，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知道啦！”燕子说完，像一只真正的燕子飞走了。
　　温柔帮燕子和安安把行李搬了过来，为了方便她俩复习，温柔把里间让给了她们，自己却在客厅搭了一个单人床。
　　安小雅没有了安安在身边，反而像少了什么，时不时会来温柔这里坐坐。高考一天天临近，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来。温柔每日等燕子和安安走后就开始收拾房子，房屋虽小，却被温柔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无事的时候，温柔也会去逛逛街，先前一中门前的那条街道已经大改模样，一排排崭新的铺面呈现在温柔的眼里，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只是大多店铺尚未开张，显得有些零落，萧条。
　　温柔路过朋友的那家花店，花店还在，却是几易其主。花店的名字还在那里。《温柔花卉》极为显眼，让温柔心痛。温柔禁不住泪眼朦胧，那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温柔被人陷害，几度沉沦。别人不能理解尚可，自己的妹妹都不能容忍。
　　是吴刚把他从火坑拉了出来，经历了一场场风风雨雨，温柔终于相信了爱情有无坚不摧的神奇力量。
　　小城的夜色很撩人，广场上总有聚集在一起跳舞的人群。人们在轻快柔和的音乐里翩翩起舞，头发甩一甩，似乎就甩去了白天的燥热。跳舞的人群中，不乏来看孩子读书的家长。有家长在轻声交谈，而谈话的内容却让温柔啼笑皆非。
　　一个中年妇女似乎很生气。
　　“我那个儿子，这次调考居然三百分都没有考到，我说了他几句，他却说谁让你来陪我读书呀！虽然我没有考好，但你玩好了呀！每天打麻将，跳舞多快活，要不是我读高中，你能这样清闲吗？”
　　妇女说着，突然又笑了，她的笑让温柔感觉莫名其妙。
　　温柔不敢过多的在耀眼处行走，她怕别人认出了她。但是，并没有人和她打招呼，也许人们早忘了夜玫瑰的花魁了。此时的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与昔日的花魁天壤之别。像一个朴素的邻家女孩，谁又会认识她。
　　看着流动的夜色，星如翡钻。温柔像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心也渐渐明朗了起来。也许只有经过了磨难，人才会大彻大悟的。
　　燕子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个叽叽喳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燕子。她的转变甚至会让温柔难以习惯，渐渐的，温柔也就明白了。高考前的学生都会有这样的心情，他们时时会有压抑，紧张，不安，恐惧。
　　“燕子，考不好没有关系，尽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温柔常常安慰妹妹。
　　“可是，如果没有考好岂不是辜负了你和爸妈的期望。”
　　“你是为自己所考，不要抱太多的顾虑了。放轻松一些……”温柔继续道。
　　“对，就该放轻松一些，成天死气沉沉的，一点意思也没有。”一旁的安安插嘴道。
　　“去，谁跟你比，你是老师眼里的红人，考个一本轻而易举，我能考一个二本就不错了。”燕子回头敬她。
　　“我和你不是差不多的，就是语文稍微强你一点嘛！”安安笑嘻嘻的说道，样子很好笑。
　　“你们俩就不要互相谦虚了，好好努力吧！跟姐姐考一个好大学。”温柔捶了她俩一人一下。
　　“知道了……”

　　为了迎接高考，一中周围的建筑相继停了下来。
　　由于吴树的那一份材料，又导致S市许多领导双规。这样一来，李孺的事件浮出了水面，整个坍塌事件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居然跟那些这局，那局的局长处长有所牵连。更多的内幕，还是吴氏一手操作。
　　李孺没有太多的惊喜，他始终相信老校长的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是一个人的睿智，不是普通人能做到荣辱不惊的。
　　目前的重中之重就是如何打好高考这一仗，考试的成绩直接影响着一中的声誉。目前二中正在奋起直追，如果失利，将会直接波及到下一届的生源。
　　高三的复习在紧张有序的进行，招生计划也同时展开了。学校时常会发生撕书，焚书事件，李孺只当不见。十二年的寒窗苦读，谁能没有愤慨？他担心的却是怎样去做学生们的心理疏导，因为在他到任之前，一中每年高考期间都会有学生轻生的事件发生。
　　每次校党代表会议上，李孺都会把学生的心理课提上议程。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各个班的班主任时刻注意学生的动向，稍有什么情况一定做出尽快的处理。
　　百密一疏，离高考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仍然有一个高三的女孩从教学楼纵身跃下，当场消香玉损。学生的跳楼事件，让一中一度陷入了困境。甚至晚上没有人单独在校园行走，人们传言。是上一届自尽的学生冤魂未散，此刻出来找替身。
　　李孺听了这样的传言，哭笑不得。经查，该女生有轻度抑郁症，事发之前，父母正在闹离婚。两个大人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女孩复习中无人照看，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自尽。
　　温柔听起妹妹讲起，居然很平静。死真的很容易，如果照这样，温柔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一个人死便死了，他却没有想到会给活着的人留下多大的伤害。身体的发肤都来自父母，任谁也不能作践，糟蹋。
　　温柔说的很平静，几乎是不动声色。安安和燕子也终于明白了，温柔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除了毅力，更多的还是对生命的一种崇敬。
　　跳楼事件终于结束，但阴影依然笼罩一中。一中做出了高姿态，给了丧属不菲的赔偿，李孺郑重承诺，每年一定杜绝此类悲剧发生。
　　为期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李孺没有去刻意管理高三的学生。而是任由他们疯狂，一十二年的封闭生活，足以让人窒息，他们只是未成年的孩子。
　　一片片纸屑漫天飞舞，像秋天的落叶一般。
　　安安和燕子有史以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疯狂，而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她们听过这样一句话，是他们的学哥学姐传下来的：高中时，钱够花，觉不够睡。大学时，觉够睡，钱不够花。毕业参加工作了，觉既不够睡，钱更不够花。
　　这就是生活，年轻人的生活。趁现在有时间，拼命的补觉吧！
　　一周后，高考成绩网上公布了。安安和王枫的分数双双过一本。燕子的分数却在一本与二本之间徘徊。温柔替燕子惋惜，燕子却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样一个成绩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怎能不兴奋。
　　接下来，燕子将要告别安安和同窗，准备和姐姐一起去广州。姐姐心里时时刻刻记挂着吴刚，恨不得片刻飞到广州。安安泪眼婆娑，不忍分离。燕子使劲拧她好看的鼻子，高声喊她樱桃小丸子。
　　燕子和姐姐刚从出租屋搬了出来，马上有家长搬了进去，据说租金有翻了一翻。安安看着刚刚从考场下来的初三学生，他们还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安安在他们身上仿佛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雄心壮志，满腔豪情。
　　一场雨荡涤了遍地的炎热，此刻的天空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安安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燕子，你准备报考哪个大学，我准备报考广州那里的大学，以后找工作方便一些。”安安问燕子。
　　“还没有想呢！二本线还没有下来，趁机好好野一野。安安，别光顾着偷懒，答应的事情一定得做到啊！”燕子始终不放过安安好看的鼻子，王枫在一旁开心的笑。
　　“什么事情呀！”
　　“写一篇小说《陪读”，以你的文采应该没有问题，记着啊！你和王枫的爱情不能写得太平淡了，一定要写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至少给我挽回一点面子，唉！高中三年我白混了，心里的白马王子在哪里呀！”
　　“去你的，把王枫送给你！”安安望着燕子笑了，她的脸比雨后的彩虹还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