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忏悔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陪读 作者:候鸟的翅膀 发布时间:2013-03-13 11:16:13 字数:4476
《三十八》
劫后重生的温柔,像一只涅槃的凤凰,更显得妩媚动人。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却不敢恣意的去张扬。此时的吴刚正在纠结之中,可谓百感交集,积郁重重。
爸爸吴树的现象在他心目中一落千丈,他甚至再次对吴树产生了无比的憎恨,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又怎么割舍得了。临别的那一刻,他窥视到了爸爸内心的沮丧与悲哀,曾经何等的风光颓唐,此刻却沦为阶下囚,短短的十几天功夫,似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狱中有一个狱警跟广州那个蓉儿的爸爸有着铁一般的交情,吴刚从中打听到,吴树在狱中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折磨,甚至狱警连碰也没有碰他一下。他是自己在折磨自己,在他心头总有一个解不开的顽结。昔日是叱咤风云的企业家,转眼成为了恶贯满盈的囚徒,不久后将会处以极刑,执行枪决,求死的愿望更为强烈。
吴树并不怕死,在这条道上,本身就是提着脑袋混。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了,死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他终是不能舍下吴刚,不能舍下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而来的吴氏集团。
或者公司此刻已经易名,换上了李氏,张氏。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吴树没有放在眼里。他不想面对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敢见到自己儿子愤怒的眼神。那眼神充满鄙夷,不屑。吴树现在只想速死,或者干脆缄默不语。他只想用一死来救赎罪恶的灵魂。
他是老江湖了,对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样的口号他一直视而不见。那是哄人的,对于这样一个毒枭,坦白与抗拒其实没有两样的结果,终究难免一死。
吴刚来探监是温柔促成的,她不希望吴刚从此消沉下去,更不希望吴刚的爸爸吴树郁郁而终。
狱警已经跟吴刚很熟了,他坦言告诉吴刚,他爸爸现在心里的包袱很重。希望吴刚跟监狱一起配合,促使吴树交待所知的一切,为今后的禁毒工作能顺利的展开将会起到功不可没的作用。
因为像这样的大案,要案,一定会牵扯到更多的案中案,无头案。譬如,前段时间在丛林中发现的无头死尸,譬如那一次次的黑帮毒枭火拼。
吴树和宋裕是这次贩毒案中的策划者。但他们确实出其不意的保持着相同的观点,对此次案例供认不讳。而对其他几次的行动确实只字不提,守口如瓶。
吴刚慢慢听完了狱警的话,半晌无语。
“吴刚,我希望你能替千千万万的受害者想想,多少钱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毒枭一日不除,国之将一日不得安宁,我知道你爸爸一定掌握着重要的材料,如果能够交待出来,将会挽救更多的家庭,也会给那些受害者一个说法。”
“请问,如果我爸爸交待了一切,可以宽大处理吗?”吴刚试探性的问。
“根据中华人民宪法规定,贩卖毒品50克“可以”被判死刑,但不是“必然”被判死刑:
50克以上,15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10~50克,7~15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10克以下,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3~7年,并处罚金。你爸爸已经大大超出了这样一个范围,我想死刑肯定是难免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坦白还是沉默,都难逃一死对吧!”
“客观上是这样的。但你想想,即使你爸爸死了,还有多少毒枭逍遥法外,继续为非作歹。你想想,有多少屈死的冤魂至今还死不瞑目。我们为这样的结局感到深深的难过,不能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是我们刑侦人员的痛处,我们夜不能寐,食不安心。据悉,你爸爸跟一个北方某市割肾案件有所关联,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使你爸爸不交待我们也会彻底调查清楚。”
“请你们不要对他用刑好吗?我会劝解我爸爸的。他一直不让我涉及他的领域,原来其中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我想他是不想我受到牵连。”吴刚信誓旦旦的说。
“恐怕要让你为难了,吴刚。为了还万千家庭一个安宁,我们必须要杜绝涉毒事件的发生。严厉打击涉案人员。禁毒,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也需要社会上人人行动起来,拒绝毒品。任何事物,只要市场上有所需求,必定有人会挺而走险去迎合市场。哪怕是违禁,违法也在所不辞。”
“关于法律知识我略知一二,我会尽力去劝爸爸交待一切的。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可能有些过分。能不能让我爸爸跟我出去一趟,我只想单独和他在一起。因为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有了。”
“这个?”狱警迟疑着。
“我知道这也许不在你的职责范畴之内,但希望你能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想一想。我爸爸不久于人世了,圆他一个心愿吧!”吴刚恳切道。
“我会尽力申请,但是你必须保持时刻与我们联系,另外需调遣两个警察跟随着你,以防万一。”
“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的!”
吴树被放了出来,十几日没有看到阳光,此刻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憔悴不堪,他面前的儿子同样憔悴不堪。
吴树眼窝深陷了进去,他的嘴唇剧烈的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泪水哗哗的淌着。吴刚站在他的面前,同样流泪无语。
“刚儿,是爸爸对不起你,你恨爸爸吧?”一串低沉的声音从吴树干裂的嘴唇里迸发出来,亦是憔悴而忧伤。
“爸爸,事已至此,就不要说恨不恨的话了。我跟狱警请示了,一会我们父子俩出去走走,爸爸,从上大学以来,我们就很少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过话了。”
“是啊!转眼你就大了,爸爸也老了。我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儿啊!他们让我们出去吗?”
“可以出去的,但是不能走远,他们会派几个人跟着我俩……”
“好吧!”此时的吴树别无选择,只能遵照狱警的吩咐。
面包车是吴刚请的,只是后面一排座位上坐了两个警察。温柔坐在中间的一排,吴树就坐在温柔的旁边。他侧脸看着温柔,无颜启齿。
吴刚和吴树一直在痛哭着,因为接下来将是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了。这个曾经给了温柔无尽创伤的人,老了。他佝偻着腰,满面的沧桑里写满了悔恨。
“刚儿,我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了,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只要不违背良心,道德。不违法乱纪,同样可以挺起脊梁做人。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吴树说着,把头又扭向了温柔这边。
“小柔,伯父以前对不住你,希望你不要记恨伯父,更不要记恨小刚,他是无辜的。”
“伯父!”温柔的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曾几何时,吴树还是怎样一个风光的角色。现如今呢?他为了儿子可以低声下气的求自己。天下也只有父母可以做到,温柔突然又想到了李鸣。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用生命挽回了亲生女儿的生命。用父爱上奏响了生命的绝唱。温柔此刻对李鸣谈不上半点余恨,如果没有李鸣,或许她现在已是曝尸荒野了。
吴刚紧紧的握着父亲和温柔的手,然后把几只手重叠在一起。
“爸爸,你别说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聚聚,这次分别不知何日再聚了?”
吴树知道何日的含义,大概便是阴曹地府了。他的手背上感觉到了吴刚眼中跌落的泪花,那泪冰凉,冰凉。
“刚,爸爸没有给你留多少钱,分几个卡存在你的户头里,你去交了吧!那些都是赃款,爸爸不想你也昧了良心。只是以后就苦了你了。”
“爸爸,你别说了。事已至此,说这些话也没有用了,你把我养这么大,培养我上大学,我已经是感恩不尽了。爸爸,我想求你好好配合政府,把一切都交待了。将来去了那里见到妈妈,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我会的……”
“爸爸,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前一段时间,我和温柔经常去的。”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
吴刚告诉了面包车司机,去了镇上一家半公半民的儿童福利院。福利院的老院子对吴刚和温柔很熟,他俩一进去,老院长便亲切的跟他俩打着招呼。
院里的孩子见着他俩,叽叽喳喳的跑过来,喊着哥哥姐姐,好不亲热。
“温柔姐姐,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小丽想死你了。”一个小女孩娇声娇气的对温柔说。吴刚把她抱起来,假装生气道。
“难道你就不想吴刚哥哥了?哥哥想你呢!”
“吴刚哥哥只会想嫦娥姐姐。”
“嘻嘻……”几个孩子笑嘻嘻的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
“别闹了,孩子们,大人们有些正事,你们去外边玩好吗?”老院长轻轻的拍着孩子的头,无不爱怜。
吴刚带着爸爸在院里转着,眼前不时有孩子晃过。
“爸爸,你知道孩子们的来历吗?”吴刚问。
“噢!”吴树若有所思。
“他们都是孤儿。他们的父母有的是毒犯,有的是毒品的受害者。这些人为了毒品可以挺而走险,杀人越货,为所欲为。甚至有的人吸食毒品染上了艾滋病,几经折磨,郁郁而终。只抛下年幼的孩子无人照料。”
“刚儿,爸爸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放心,爸爸回去会彻底交待的。”
“爸爸,这次来福利院也是监狱长的建议。你看了这些孩子,自然会明白他的用意了。如果不是因为毒品,这些孩子可以躺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娇,只是他们的父母大多不在了,有的还在服刑。”
“刚儿,你还恨爸爸吗?”
“以前恨过。现在恨不起来了。没有人天生就会做坏事的,或者您也是一个受害者。爸爸,生命的含义不是代表能够活着,而是在于有没有意义,是不是活着别人的心里。”
“儿子,爸爸懂你的意思。”
“爸……”吴刚抱着老泪纵横的爸爸,更是哽咽不停。
“儿子,回去看看你小姑,爸爸对不起她。她怪可怜的,爸爸不能照顾她了,你千万别告诉爸爸贩毒的事情,好吗?爸爸不想去那边了,还在你小姑那里留下一个坏名声。”
“爸。”吴刚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爸爸吴树吃亏就是吃在一个名上,到死也无法抛弃。这个名声到底有多重要,惹得人们沽名钓誉,甚至丢了性命,大约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去深深的体会了。
“你小姑含辛茹苦的陪着表妹读书,最终却没有一个好结果。如果以后你有了孩子,就不要把孩子看得死死的。他们更需要自由,现在想起来。你小姑陪读其实是一种错误,扼杀了孩子的自主和动手能力,这样的孩子除了成绩,其他的跟低能儿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大人累,那么孩子更累。如果没有陪读,你表妹也不会跟你小姑发生争执,或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爸爸更不会买凶杀人了。”
吴树的话深深的种在了吴刚的心里。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现在的晚吴树莫过如此了。
“爸爸,都过去了,你安心服刑,我会好好的。我认识一个广州的朋友,看能不能托关系让你走得舒坦一些。”
“孩子,我哪是怕死的人,爸爸只是不放心你,看到你长大了,爸爸也就安心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求别人,求了别人就是你欠下的债了。”
“爸爸,我知道了!”
“儿啊!今生爸爸唯一做对的两件事就是娶了你妈妈,和生下了你,此生有你们,爸爸足以。”
“爸爸,你别这样说!”
一天的光阴转瞬即过,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吴树怎能一一道来?吴树会监狱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监狱长要来了纸和笔。长长的十几页,写满了他的忏悔。每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无不写得详细明了,让人读了一目了然,如临其境。
为了集团的利益,他们也曾杀人。为了城市旧房拆迁,他们对刁难户威逼利诱,大打出手,甚至因此逼出人命。最初涉毒也是从宋裕那里开始的,宋裕一点点浸染,挺而走险的高额回报让他欲罢不能。
在杀人越货方面,宋裕比吴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好事做绝,坏事做尽。在东北那个小城,他是一个十足的土皇帝,黑白通吃。他们借助房地产开发,实际是为贩毒洗黑。
东北女孩林志芊因为想去揭发他们,不幸惨遭毒手。
吴树最后交待了吴氏在运作中惯用的手法,先是花钱买通有关领导,然后低价承包工程。以最少的钱做最大的工程,除了偷工减料别无他法,这也是建筑商们的一项潜规则。
真正的受益者只是那些领导,受害者却是群众,国家。
吴树所写的材料,在以后的刑侦工作上取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也为S市在肃贪清廉上竖起了一柄明晃晃的尚方宝剑。
离开了吴树,吴刚和温柔乘上了通往广州的火车,温柔想在回去照顾妹妹之前,去看看在广州养病的父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