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辛茹苦 第二章
作品名称:陪读 作者:候鸟的翅膀 发布时间:2013-02-24 10:26:03 字数:5039
《五》
一座旋转的摩天大楼坐落于省城的近郊经济开发区,它的巍峨伟岸足以让其他建筑物仰视其高度,令其傲视群雄。它的建成更是众多商家,公司用来作办公写字楼的首选。
吴树站在高大的落叶窗前,俯瞰着窗外的世界。
才几年的光景,以前的一片荒山废田,渐渐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城中村。超市,学校,银行,影院等设施应有尽有 。
这是吴树近年来运作的最大一次手笔。他真正获得的不是数以万计的金钱,而是用金钱换不来的容易与名声。
多次被评为省先进工作者,农民企业家。
他一手创办的吴氏集团公司,集房地产开发,销售,物业于一体,年年被评为省属明星企业。鲜花与荣誉对于吴树,莫不是过往云烟而已。作为市人大代表,他曾出席过无数次的表彰与演讲大会。
吴树的办公桌上,一盆鲜艳的万年青绽放着绿色。一张全家福的相片靠着万年青,相片上的女人粉面带笑,男人意气风发。相片中的孩子更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这是十几年前的照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吴树心里时常会泛起深深的痛,他懊悔,内疚。
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愣头青,更像一个痞里痞气的混混。
是她的妻子使他迷途知返,功成名就。在那一段艰苦创业的日子里,妻子含辛茹苦的支撑的家庭,带养着孩子。
稍有成绩的他未免沾沾自喜起来,常常借故因工作需要而夜不归宿。
妻子只道他日日在外奔波,每日必熬好汤在家等他。
那日是他的生日,他与好友贪杯未回。已然深夜,外面风雨交加。妻子担心他的风湿病,更想与他共度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的电话始终处于占线状态,妻子把年幼的孩子丢在了家里,一人骑了单车四处找他。
一辆肇事的汽车撞了他的妻子逃逸而去,妻子受伤倒地,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遍地的雨水。
妻子临终时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求他照顾好孩子。
他的心如刀扎,几欲晕倒。妻子的血在地上流,而他的血在心里流。
儿子吴刚是他一手拉扯大的,更多的时候,儿子跟着自己的妹妹一起生活,儿子沿袭了他的脾气,有一种百折不挠的脾气。为了儿子的幸福,十几年,吴树没有续弦的打算。以他现在的地位与身家,贪慕其荣华富贵的人如过江之卿,大有人在。
吴树偶尔也动过心,在他的思想里,只有两个概念。公司和儿子,二者缺一不可。
高考之时,妹妹专心照顾儿子,妹夫一直在吴氏公司任职。吴刚发挥超乎异常,仅仅过了一所二本大学线。
但这已是对吴树莫大的安慰了,儿子能考上一所大学,在他吴家也属光宗耀祖的事情。
“咚咚……”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将吴树的思绪打断。
“进来。”吴树转身回到宽松的办公椅坐下,用一块纸巾把全家福又重新擦了一遍。
秘书小王闻声进来,手上拿着一叠有待吴树批阅的材料。
“吴总,刚才王经理打电话,问材料传真过来了没有,我依照你的吩咐让他放我那里了,现在我给你拿过来了。”秘书恭恭敬敬的递上了要批阅的材料。
“什么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他好像十分着急。因为他承诺的那笔资金短时间无法到位……”
“为什么呢?”
“王经理在北方一座县城搞开发,遇上资金周转不灵,可能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吧!”
“他出了纰漏关我什么事情?只是不要影响到我们公司就好了。”
“可是,已经波及到了……”
“不要说了,月底他的资金必须到位。不然,他的另外几个工程直接给他停下来……”
“是,吴总。他要是再来找你……”
“就说我不在。”
“是!”
“把李鸣给我叫过来……”
李鸣是吴树的心腹,从吴树创业至今,一直忠贞不二。
他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轻轻的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
“进来。”
李鸣轻推门,侧身而进。
“吴总,你有事找我?”
“也没有什么大事。对了,没有人的时候,就别叫吴总了,听来别扭,还是喊吴哥。”
“是,吴哥。”李鸣摸着大肚子,讪讪的笑道。
“坐吧!”
“是……”李鸣在侧座坐了下来。
“你这次去S市看的项目可不可行?”
“还行,只是当地政府太贪,条件苛刻了一些。如此运作起来,公司也没有什么利润可言。”
“什么叫还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至于利润嘛!还不是靠人怎么去操作了。”吴树边说边用钢笔头敲桌面。
“我还是不明白……”李鸣摸着头,似丈二的和尚。
“你要是明白了,还长一身横肉啊!现在哪有不贪的干部,只要我们香烧好了,还愁赚不到盆满钵满。”
“是,是,还是吴哥英明。”
“别给我带高帽子了,你这次去那里,见到你侄子了吧!”
“见到了,还一起吃饭了,那小子好魄力,还打抱不平呢!”李鸣笑呵呵的把吴刚英雄救美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添油加醋了一些。
“妈的,这小子还有些个性,跟老子当年一个模样。”
“现在上大学,真他妈幸福,比起我们那时候,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了。”
“废话,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能让他受苦吗?以后去S市还是经常去看看他,不过别弄得太招摇显眼了。”
“好的!”
“今天你准备一下,明天去北方给我把那笔钱给追回来,不管你动用什么手段。”
“是,吴哥……”
李鸣刚想出去,突然兜了回来。
“吴哥,咱侄子谈朋友了,很漂亮的。”
“好事嘛!呵呵……”吴树看着李鸣出去,又拿起了全家福的相片,眼里噙着泪水,自言自语道。
“艳,听到了吗?咱儿子长大了,已经谈恋爱了……”
《六》
成绩的一半来自努力,另一半则源自天分。安安对这样一句话深信不疑。
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平日也没见他们做功课做到废寝忘食,忘我的境界。安安亦是如此,每次考试后的成绩永远是遥遥领先。
安安的聪慧与灵敏不得不让众多师生为之折服。如果说下一届高考的状元魁首,那便一定非安安而不属了。
安安的妈妈,一个四十岁不到女人,为了安安的学业,早早的当了全职太太。每日操持的无非是一日三餐饭而已。空闲的时候,安安的妈妈把无聊交给了麻将室。
其实安安早和妈妈达成了共识 。她从来不去干涉妈妈打麻将的事情,而妈妈也不必把她看得太严。但必须要在不耽搁功课的前提下。
很多时候,安安会想到在千里之外打拼的爸爸。
那里此时已是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他现在还过得习惯吗?
安安的爸爸在安安很小的时候便辞去了工作,下海而去。
爸爸的钱赚得并不轻松,甚至呕心沥血。
安安记得小时候,一个大年三十。 她家的门外来了好多讨工钱的人,男男女女都有。
妈妈把安安搂在怀里,瑟瑟发抖。家里办的年货全部被打劫一空,望着家徒四壁,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安安永远记得那一群人的样子 ,在她眼里,民工不仅仅没有文化,更没有素质。那是一群可怜又可嫌的人……
安安每次考试的成绩刚公布,便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远在北方的爸爸。也许这就是对爸爸最大的安慰了。如果妈妈不在家照顾自己,而是呆在爸爸身边,那他一定不会这么辛苦了。
安安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那是一款老式的诺基亚,上高一时爸爸送给她的,她一直视为珍宝。
“爸爸,期中成绩出来了,全校第三,全班第一。”安安兴奋的对着电话喊。
“我就知道我女儿聪明,不过别太骄傲了,得意忘形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者有一种沧桑感。
“爸爸,你是不是病了?”安安焦急的问。
“没有!只是爸爸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爸爸,要不让妈妈来?”
“那怎么行?明年你就要高考了,妈妈陪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还前功尽弃不成,别再胡思乱想了啊!”
“可是,这样你也太辛苦了。”
“天下的父母有谁不乐意为孩子去辛苦的?孩子有出息,父母辛苦之后也会感到值得 。”
“爸爸,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安安流着泪答道。
“安儿,这才是我的好女儿。爸爸不在家,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今年给你换不成手机了,等明年高考后,爸爸和电脑一起买给你。”
“爸爸,你别把这件事老记在心里,我当时也是说着玩的。再说有点同学还没有手机呢!何况老师也不让学生用手机,我们班上都被老师没收好几只了。”说完,安安竟然笑了。
安安不知道爸爸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爸爸绝对是不会告诉她的。
而自从那次以后,妈妈去打麻将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有时候一个星期的出勤率几乎为零。
可能爸爸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只不过他们想尽办法瞒着安安罢了。
安安的性情突地大变,变得文静,端庄。让她身边的同学感觉到莫名,诧异与不适。
最不能接受安安转变的便是燕子。她能隐约从安安的眼神里读出安安的恐惧与不安。那目光游离不定,甚至于涣散。
莫不是安安恋爱了?不可能啊!安安与自己食则同桌,卧则同榻,没有理由的。
燕子不敢当着安安挑明,她现在也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而让燕子头疼不仅仅如此,学校准备大规模的拆迁与改造。先前学校附近的房子大多空着,求人租住。而现在,消息才出,房源便额外紧张。一时间整片城区沸腾了,呈现出一幅洛阳纸贵的景象。
安安的房主也知道见风使舵,敲起了竹杠。多出的额外开支,燕子给补了上去,对于燕子也算买回了一个心安。
校园里面,原本有一块很大的闲置地,被一些教职工的家属用来种上了瓜果蔬菜之类的植物。每逢阳光灿烂的时候,总有些女孩子到菜园里扑捕蝴蝶蜻蜓。安安喜欢看瓜果丰收的景象,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喜悦。
学校改造,此处亦划在了规划之列。此处出让给市里的一家房产公司做商住楼之地,然后房产公司出一半资在原校址新建一栋教学大楼。
这原是市政府在人大会上的提议,但几经探讨,没有通过校有关领导的认可。学校应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应该与商业走得太近。如果在学校旁边建起了大型的居民社区,那将给学校的育人环境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每年市教育局下达的升学指标将会打上大大的折扣。
此番言论源自新到的副校长的肺腑之言。
新校长原是华师大的博士生生,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全身心的投入到教育事业,他放弃了在省城工作的机会,去了S市的一所高级中学,甘愿作一名默默无闻的穷校长。
这也是他的母校,有一批可亲可敬的老师站在原地等他,让他热血沸腾,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叫李孺,孺子牛的孺。第一次在学校大会上发言就引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来自全体师生的心底,经久不衰。
他没有食言,无论从软件还是硬件设施,自他上任之后都发生了质的飞跃。
而资金的短缺,始终是制约学校发展的瓶颈。当初踌躇满志的大学博士生,经过短短两年的打磨,可谓心力衰竭,伤痕累累了。
市教育局,财政局是李孺经常光顾的地方,连看门的老头见了他都会让道而行。
他哪里知道?在他跑断腿的时候,市政府和规划局早把目光投向了该校的那一块空地。如果用来开发商住楼,前景将不可估量。
这块空地其实早就在李孺的心里烙下了印迹,在他读高中时就有一个想法。一定在此处做成学校最美的教学的楼。一条小河缓缓而过,几片梨树林年年都发新枝,学生置身其中如同花园一般。
说这样的话,别人都以为他是痴人说梦,连快要退休的老校长也是这么认为。
“李孺呀!别再折腾了,我折腾了大半辈子,还不是如此。目前重中之重的还是把老教学楼的玻璃修缮好,把学生宿舍残缺损坏的地方都修了,马上要过冬了,孩子们也需安全越冬。”
李孺感觉心痛。这所一度被市评为先进中学的学校,居然还在风雨中飘摇。几十年还是当初的那副模样。
“老校长,你放心,就是付出一切代价,我也会让学校旧貌换新颜……”李孺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傲劲。
“小伙子,光凭一时的冲劲是办不成大事的。要学会忍,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牵扯到多少部门,得罪多少人?朝里有人好做官啊!咱们这些无冕之王除了教书,还能有思念作为?”
“我还是心疼那些孩子。宿舍楼还是几十年前修建的。不仅仅阴暗潮湿,公共设施太少,而且还是危房,那可全是国家以后的栋梁。我初步统计了一下,近一半的学生花高价在外租房居住,这给学习,生活都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一些孩子事事依赖父母,如果我没有说错,不久的将来,我们教育出来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的动手能力太差,生活常识太低。”
“我从来不主张孩子在外面居住,但这些充分反映了我校的薄弱环节。没有谁愿意孩子居住在恶劣的环境里的,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痛哉……”老校长痛心疾首道。
“老校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学校迈上一个崭新的台阶。”李孺信誓旦旦的道。
“有志气,若真有这一天,泉下的前任校长也会含笑了。他日我去会他也不再带着遗憾。”
“老校长,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教育也不是那一个人的事,那是整个社会与国家的事情。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这已是多年前的口号了……”
“对了,校党委把明年北大的保送生名单列出了没有? ”
“还在研究中,一班有安安,二班有宋宇,还在考核中。”李孺答道。
“不是还有一位学生叫王枫吗?我看过他的档案,应该没有问题。”
“他是我外甥,我为了避嫌把他的名字取消了……”
“那还是以后投票裁决吧!不要因为他是你外甥而又什么顾忌,现在一个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是啊!我姐从初中起就开始陪着他读书,算算也有六年时间了。前日不经意看见姐姐头上的白发,心里泛酸。”
“李孺,学校的发展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加油啊!”老校长哽咽着,眼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