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泰山虎狼谷兵败 黄巢大寺院面佛

　　话说黄巢兵败，带领精兵上万和御林军逃亡到了山东，给节度使李克用带领勇猛的牙兵追杀，损失惨重，失去了幼子黄继和大齐政权的乘舆、器服、符印及歌儿舞女妾姬几百人，还有无数金银财帛。随后，李克用撤兵，黄巢这才松了一口气。泰山脚下，看看自己的手下，也只剩下五六千人了，而且已经是疲惫不堪。
　　黄巢将队伍带到野狼谷暂时屯扎，将心腹大将和兄弟黄天、黄龙、黄虎、黄彪、王烈、董大郎叫到身边，道：“你们跟我起事以来，也享了福，也受了罪，如今兵败如山倒，后事不可知。官军蜂拥而来，欲致我于死地，估计不会有好结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几个结伙趁黑夜离去，隐姓埋名，相互照顾，听我的没错，多带金银财帛，求个一世快活。我曹州的大哥生性敦厚，你们大家可以照顾一下，让他和你们一起住，再不要现世招眼。我带着左云飞和黄邺、黄揆、朱虎再拼一下，若有出头之日，我们兄弟再相会，若没有出头之日，也就是这么回事了。我能做两年皇帝，今生愿已足，没什么遗憾的了。”
　　黄天、黄龙、黄虎、黄彪、王烈、董大郎都跪了下来道：“皇上，我们愿意和你同生共死，绝不苟且偷生。”
　　黄巢笑了，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都给我好好地活下去，今晚就走，不得迟缓，这是皇命，赶紧下去收拾东西。”
　　众位兄弟眼里落泪，恋恋不舍，真的是生离死别，只得下去准备。
　　大将左云飞、朱虎、兄弟黄邺、黄揆、外甥林言、侄黄浩在旁，心里都很难受。
　　话说当晚，黄天、黄龙、黄虎、黄彪、王烈、董大郎六人带领一些禁卫军，押着金银财宝趁黑夜奔清河县去了，将黄巢的大哥一家也从曹州接到了清河县居住，从此偃旗息鼓，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出世。这也是黄巢的私心，要为黄家留下一脉。
　　话说唐将节度使时溥见李克用追剿黄巢胜利，缴获财帛甚多，还有很多歌儿美女，非常眼红，却也不敢吭气。而大齐皇帝黄巢未获，遂遣其将李师悦和降将尚杰将兵三万人，穷追不舍，继续追击黄巢，务必拿获。
　　话说六月十五日，武宁将李师悦与义军叛徒尚杰带领官军追击黄巢余部到了泰山虎狼谷，双方又开始激战。义军五六千人给官军三万人包围，这又开始拼杀起来。黄巢勇猛无比，施展本身武艺，挥动大砍刀，不知杀死多少官军，若虎趟羊群一般，官军节节后退，不敢紧逼。而弟黄邺、黄揆却给叛徒尚杰带兵围困，冲杀不出来。眼看冲不出去，只怕被擒受辱，兄弟二人却也刚猛，拔剑自杀，血洒疆场。
　　话说尚杰见黄邺、黄揆自杀，心里也觉凄凉，毕竟曾经是最好的兄弟。遂下令松开一个口子，放黄巢和左云飞、朱虎几百人冲出去了，却围住了黄巢的外甥林言，将他擒获，带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随后黄巢的侄儿黄浩也带领五六百人冲了出去。
　　黄巢的外甥林言给尚杰带进帐篷。林言破口大骂，道：“叛徒，皇上待你若亲兄弟，你却空披了一张人皮，活着干嘛？碰死得了。”
　　尚杰道：“我是卑鄙无耻，不配活下去，早该死了。你且不要发火，听我几句话再说。”
　　林言道：“你讲，要杀要砍随便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尚杰道：“我投降官军，却也是迫于无奈，上万兄弟的命就在我的手里，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不要紧，还要赔上上万兄弟，纯属无奈。”
　　“你倒有理了，就当你无奈投降，今天围攻皇上，又是无奈吗？”
　　尚杰道：“皇上和我情同手足，我怎忍苦苦相逼，我已经放皇上离开虎狼谷了，请贤侄放心，以后皇上就安生了。”
　　“那么，你还有什么企图？”
　　尚杰道：“皇上虽然走了，我却怎么给唐将时溥交代？”
　　“你打算怎么样？”
　　尚杰道：“贤侄，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黄邺、黄揆战败自杀，其中黄邺酷似黄巢，你又是黄巢的外甥，为了能够保证皇上不再受到官军追剿，我看不如这样，你带着黄邺的脑袋投降，只说是你杀了黄巢。你是黄巢的外甥，大义灭亲，朝廷官府必然相信。你背一世恶名，却救了皇上一世平安，却不知贤侄愿不愿意做这件事，若不愿意做，官军就会继续追剿皇上，直到彻底剿灭，你看着办。”
　　林言心里恨哪！咬牙切齿，泪流满面道：“好吧！我做。”
　　于是，《旧唐书·黄巢传》中对于黄巢之死有如下记载：“巢将林言斩巢及二弟邺、揆等七人首，并妾姬皆送徐州。”其实这一切都是黄巢曾经的手下猛将尚杰一手安排的。朝廷官府深信不疑，只道黄巢已死，从此再不追剿黄巢了。
　　林言是黄巢的外甥，还是黄巢身边一名重要将领。在黄巢进入长安之后，曾经选择五百个武艺高强的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部队，叫做控鹤。实际上就是禁卫队御林军，并且黄巢任命林言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军使。因此，林言杀死黄巢，朝廷和官府都信以为真，哪知却是尚杰无奈中的计策。
　　《旧唐书》的《僖宗纪》、《时溥传》和《资治通鉴》、《桂苑笔耕录》、《北梦琐言》等其他书籍也都有着同样的记载。难道黄巢真的死于外甥林言之手？《肃州报告》也这样记载：黄巢战败等情况残卷，写道：其草贼黄巢被尚杰林言杀却，于西川进头，总之，就是尚杰和林言在搞鬼。
　　可是，令人疑惑的就是，如果当时泰山虎狼谷有人杀死黄巢，必定立下大功，封王封侯，即便是作为帮凶，其名字也会名扬四海，并为各种史书所记载。黄巢自杀，更站不住脚跟，黄巢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若要自杀，早死了，不会活到现在才自杀，没有必要。但关于尚杰、林言杀死黄巢的说法，在迄今发现的史料的记载中只有一处，还没有细节，也没有更多的说法，可见其中必有猫腻。
　　在宋朝邵博的《河南邵氏闻见后录》卷十七中曾经提到，若说杀黄巢于狼虎谷，献首于徐州，两地相距约五六百华里，快马也要三天路程。而徐州至成都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需二十天。当时又值盛暑，“函首”恐怕早已腐臭不堪了，更何况黄巢兄弟六七人都在军中，难言其中就没有与黄巢状貌类似者。如此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在狼虎谷中被林言杀死的只是黄巢的替身，头颅也是假的。
　　光阴荏苒，岁月如电，二十多年很快过去了。这个时候，大唐王朝已经亡国烟消云散了，而神州大地已经进入五代十国的纷乱状态，军阀割据的局面已经被打破，纷纷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为帝。而黄巢这个一代英雄豪杰，叱咤风云的农民领袖，此刻却身穿袈裟，项带佛珠，遁入了空门修行，过着安宁恬淡的日子。
　　有诗曰：
　　乱世枭雄乃黄巢，翠微禅师笑微微。
　　猛将朱虎做护法，身旁心腹左云飞。
　　丛林推重主名刹，回首年老白发催。
　　当年围剿身未死，做孽恶报不恨谁。
　　还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这首诗却是黄巢后来所写，与前两首菊花诗词相比，这首诗的流传程度就没有那么广了。甚至有很多人怀疑，这首诗究竟是不是黄巢本人的作品？因为，据说黄巢本人后来战死疆场了，但从这首诗来看，他不仅没有战死，而且是削发为僧了。
　　其实这首诗就是黄巢本人写的。黄巢也好、李自成也好，这些叱咤风云的农民领袖或战死疆场，或遁入空门，其人生感触一定非寻常人所能及。比如像这首诗的头两句，既表明了他曾经历过的那些不平凡的戎马倥偬岁月，又显示了他后来静如止水的僧侣生涯，其鲜明的对比，令人感慨！后两句生动地描述了英雄迟暮那种无可奈何的苍凉和悲哀，令人扼腕叹息！但笔锋一转，又悠然刻画了一种“人生韶华短，江河日月长”的意境，令人回味，不愧为文武高才，运笔不同凡响，很大气。
　　五代时，东都洛阳留守张全义好爱礼佛，这天，去寺庙烧香祈祷，却见大佛寺的大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欲升天堂早向善，怕入地狱别害人。
　　横批：佛光普照。
　　张全义带着卫士往大殿里走，对面走来三个僧人，一眼望去，显然都身带武功，走路无声，身轻体健。为首者光光的头皮，二目如电，瘦削的一张脸。身后两位和尚，一胖一瘦，非常结实，一个凶恶，一个和善。张全义一见，心里就是一惊，这个僧人怎么这么眼熟？
　　四目相对，张全义马上就认出这个和尚绝对就是传说死于虎狼谷的那位农民领袖，大齐皇帝黄巢，却隐遁在这里。他很吃惊，但黄巢的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惊奇和慌乱，而是面色平和，带领两个和尚拂袖而去。
　　此时张全义的心中既惊诧又疑惑，对于黄巢的身份，作为太守的张全义已经能够确定。但是大唐王朝已灭，此时的黄巢又是一个出家人，抓获他却也没有这个道理，抓了他只会让世人唾骂。难得的是性格复杂的张全义却始终保守了这个秘密，还对寺院关心有加，赏赐很多，直到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他就让公元八百八十四年七月十三日黄巢已经死于狼虎谷的记载，给这位一代枭雄的传奇画上了句号，不愿意再横生枝节，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