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情（第十八章）

　　迎来了1998年，儿子也该上学了，跑业务资金难回笼，梅子想重新找份工作。
　　这天早上，梅子在院子里的水井洗衣，这时院门被咚咚捶响:“吴梅。”有人喊她。她觉得有点耳熟，推开门一看，是李会计。他进来后，梅子递个凳子让他在院里坐下。杨桥印刷厂垮台后，李会计自己家买了两台机器，现在上门请梅子去给他打工，待遇不错，梅子就答应了。
　　李会计说；“我第一回来你家，是问人问来的。”
　　梅子说:“我去下点面条你吃吧？”
　　李会计说：“不必了。”
　　梅子进里屋去拿衣架。
　　他也跟了进去，顺手拉住她的手，说：“你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了你，就是不上班我一年也给你几千元。”
　　她慌忙推开，说：“做事归做事，可不能乱来！”
　　这时，睡在床上的女儿喊：“妈妈，谁来啦？”
　　“是谁啊妈妈？”儿子也在喊。
　　今天周末，女儿没上学，儿子过年接回后还没送到许家去，反正9月份他要上学了，就让他在家了。
　　梅子说：“是个叔叔，请妈妈去干活的。”
　　李会计连忙轻声说：“对不起，看你皮肤这么好，有点不自禁了。你也真是的，我要是找小丁她都答应。”小丁是梅子的同事，她看上去很老实的一个人。
　　梅子严肃地说：“李会计，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但是再穷我也不能胡来。我可以给你打工，但跟你只有工作上的来往。”
　　李会计忙不迭地说：“那好吧。”
　　就这样，梅子去李会计那上班了，她早上给小孩做好吃的，中午叫他们买点方便面或去街上下碗米粉吃，晚上她回做饭，中午她在那上班管吃的。儿子很乖，就在门口跟那些小孩玩，中午等姐姐带他去吃。
　　李会计的老婆是个很敏感的人，她长得不错，只是没读什么书，比李会计大几岁，显得比李会计大得多。李会计风流倜傥，她总是担心他在外沾花惹草，可又管不住他。他经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拿他没法。
　　厂里就三个工人，三个工作间：两个机印工，一个人一个房间，一个装订工在一个房间。他有时去车间看看，总喜欢站在梅子身边说说笑笑。他老婆看见后，很不高兴，但敢怒不敢言，等他走后就阴阳怪气地说气话给梅子听。梅子很委屈，但为了生活，只有忍着。
　　她下班后就急匆匆回到家里，一天不见小孩挺挂念。她依然跟蓝洋通信。宋华知道她忙，一般都是等她下班回来后把信带来，看到蓝洋的信和作品，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
　　蓝洋，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经越来越深刻，她已离不开他的书信和他的作品，她已把他当作心灵的知己。她有时真想见见他，她现在没这个能力，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出现在她面前或者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村里实行计划生育，象她那情况好几家都罚了几千元，可没有人来找她麻烦。那天去田梗摘菜，碰到宋华。
　　宋华说：“本来乡里也要你家罚款的，我在他们面前说了你的处境，说了不少好话，所以就没找你。”
　　她听了，很感动，她知道这些年宋华在处处帮着她，可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激他。她知道宋华对她很好，他老婆对她也不错，经常有好吃的总要梅子跟小孩去她那吃。夏天梅子家热不好睡，就叫梅子带着两个小孩去她家睡，给梅子一个底层的房间，凉快。宋华家是三层楼，房间也多。
　　一家三口人生活，全靠梅子一点工资，不够花。天热时厂里没法做，记件的做多少拿多少，每月工资拿不到两百元。九月份开学时，儿子也要读学前班了，报名费也涨了，她凑不出这么多钱，没办法只有欠点债，是女儿的语文老师担的保，她只有等拿到工资后送到老师家去。她有时真想外出打工，可俩小孩在家读书，她也不好去远。
　　这天，梅子去菜园回来，经过学校门口，见到田老师。
　　田老师说：“两个小孩成绩都不错，你可要好好培养啊，以后会有出息的。”
　　梅子说；“谢谢老师，全靠你们指教，我会努力的。”
　　女儿乖巧听话，儿子虽然调皮点可也懂事。知道她苦，从不惹她生气。女儿那么小还帮她烧锅，学洗衣服。儿子也会帮着在水井摇水，那时的水井都是摇的。有次放学后儿子竟去帮村里人搬砖块，一分钱一块，搬了几元钱的砖块，小手都磨了好几个泡，回来把钱交给梅子，梅子心都疼了！
　　她对儿子说：“你好好学习，在成绩单上能看到好成绩，这是妈最高兴的事，以后不许再去搬砖了啊。”
　　儿子懂事地点点头。
　　她跟蓝洋通信时，从来不说生活中的困难，只说她过得还行，她不想让他为她担心。有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夜晚，经常偷偷地蒙着被子哭。
　　厂里效益不大好，李会计经常夜不归家，回来后他老婆就要跟他吵，说他再这样她就要外出打工去。李会计竟说，你出去能做什么，你要能挣把钞票回我跟你姓袁。
　　这天大家都在上班，到了吃饭时间却发现厨房里冷冷清清，前屋后屋喊遍了老板娘都不见人影。大家急了，连忙打电话把李会计喊回。李会计听后也急了，到家后发现老婆留了一个字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我跟别人去新江（疆）见（捡）棉花去了。李会计看后把字条狠狠地撕了，骂：你娘的X,我看你能捡几个钱回来。
　　厂里有批活要得紧，中午正热不好做，就赶早上和晚上凉快点做一阵。中午梅子先放下活去做饭，菜是李会计买回的。李会计两个儿子在读初中，住校，周末回来带一包脏衣服回。梅子见了，就帮着给他们洗了。
　　这天上午，梅子把一验货单打出一张样子后，叫李会计校对，“铃铃铃”电话响了。李会计叫梅子去帮接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了老板娘焦急的声音：“快叫我老公接电话。”
　　“李会计，快，是老板娘打的。”梅子喊。
　　“不接！”李会计大声说。
　　梅子知道李会计是在生老板娘的气，但又怕老板娘伤心，就说：“厂里挺忙，他在忙着验货，要不你等会打来吧。”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我真后悔不该出来。”老板娘要哭了。
　　“老板娘，你怎么啦？是不是在外不好，那你快回来啊，厂里很忙没你不行啊。”梅子有些着急。“你等等，千万别挂了。”梅子接着说。然后搁下话筒，硬是把李会计拖到电话边了。
　　“富啊，我被骗了，现在身无分文不能回来，你来接我吧。”老板娘叫着李会计的小名。
　　“我就说你不是挣钱的料，你讨饭回来吧。”李会计没好气地说。
　　梅子忙示意李会计不要这样讲。
　　老板娘听他这么一说，把电话一下挂了。
　　“李会计，你怎么这样说啊，她都遇难了，你还这样气她，要是她想不开了怎么办？”梅子很着急地说。
　　李会计点燃一根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你赶紧按对方的号码打过去，她肯定还没走远。”梅子恳切地望着他。
　　李会计把一根烟狠狠地抽完，然后又走近电话机拨通了那个号码。谢天谢地，老板娘还没走，电话是她接的，她哭了。
　　李会计换了口气说：“你在那想法找个地方住下，我今天下午就动身。”
　　……
　　一星期后，李会计把老板娘领回了，两人都变了个相，特别是老板娘，瘦得皮包骨了。去新疆乌鲁木齐来去要一个多星期，坐车难为人。
　　老板娘回来后象变了个人，她不再跟李会计吵，李会计好象也变了，不再夜不归家。这天中午饭后，梅子在车间拍纸（就是把纸拍成有条纹的好下机），老板娘来了，她要帮梅子拍，梅子说不要，叫她歇歇。
　　老板娘说：“要是你那天不劝他，再等会他不打电话去，我就走了。”
　　“李会计也是气头上。”梅子说。
　　“我一生也就出这回远门，没想到这么惨。”老板娘伤感地说。
　　“那里的棉花很多吗？”梅子问。
　　“棉花是多，就是不给钱，一大早就象牛似的把我们赶到地里去，中午就用个大锅烧点象猪食一样的东西，没法吃。说好做一个月给钱的，到了一个月一分都不给，根本就不想给钱。”老板娘说到这气得要跳起来。
　　“那你走啊。”
　　“身无分文，没法走，再说在那里是一望无边的棉花，不知道路怎么走。”
　　“那你怎么出来的？”
　　“那里跟俄罗斯交界，没搞好就去俄罗斯了，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就把鞋脱下卜个卦，按卦走的。”老板娘说到这眼睛红了。
　　梅子听到这心里有些发寒，真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