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情（第十五章）

　　曹幸福带回了老婆和六个月的女儿，老婆很漂亮，叫何白阳，小他六岁，是广东人。可她听不懂这里的家乡话，她就在店里帮忙看看,女儿放乡下他母亲带，喂奶粉吃，老人家隔三岔五地带着小孩来看看。小孩很可爱，叫丹丹，又白又胖，梅子不忙时喜欢抱抱她，她们一家对梅子很好，从来不把梅子当外人看，当一家人。吃饭时，总是客客气气地要她吃菜，伙食也不错。
　　他们在边上另租了个库房，很大，库房前面放货后面做饭吃，梅子晚上就睡后库房后面。他们夫妻就睡店里的楼上，早上都在外面过早，中午大部分是他老婆做饭，饭好后他们分开去吃，晚饭都是一起吃。曹幸福很客气，经常给梅子夹菜，他老婆看到好象有点不高兴，于是梅子就拒绝了。她知道曹幸福也是客气而已，可她不想引起白阳的误会。
　　梅子做生意很灵活，价格背一遍就能记住!一张嘴巧舌如簧！生意不错。曹幸福一家看在眼里很是高兴。没事时，白阳就织毛衣，曹幸福就算算账，拿笔写写还缺些什么货，梅子就看摊子。
　　有时白阳要去街上买点什么东西都要梅子陪她去，梅子会砍价，白阳买双皮手套，别人开价五十元，梅子还她十五元就买来了。白阳象小孩一样，也好玩，总免不了买点小吃的，跟梅子一人一份。
　　有天晚上饭后，曹幸福笑着说：“咱们来开个会，就谈谈生意的事，白阳你上班时不许到处跑，也不能织毛衣。”
　　白阳笑着用不大熟的这里话说：“那我坐在那做傻子。”
　　他们很浪漫，经常晚上去看电影、录像，要梅子一起去，可梅子却不想去碍事，她就在住处看看书，读读蓝洋的信和诗，写写东西。来这上班后，信件就由宋华托乡下上街的人送到这里来了，有时是宋华进城办事时带来。
　　“请问有长城香烟吗？”
　　中午不忙，梅子在低头理货，听见背后有人问，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一看，发现竟是许正树。
　　“呀，你什么时候回的啊？”梅子吃惊地问。
　　曹幸福正在算账，看见他后也抬起了头。
　　许正树忙上前递烟给曹幸福，并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我昨天晚上到家的，上车前打电话到宋华家，他老婆告诉我说你在县城做事。”许正树说完上前来帮梅子。
　　“歇歇、歇歇，别让你朋友累着。”曹幸福在边上喊。
　　梅子找个椅子叫许正树坐下。
　　许正树在包里拿出一大袋葡萄干，说：“新疆那边就这个有名，我特地带点给你尝尝。”
　　“这么多啊，肯定要不少钱吧？”梅子一边说，一边抓一大把给曹幸福叫他尝尝。
　　“我买四斤，给我姐两斤，给你两斤。”
　　“你应该多给点你姐的啊，她的小孩加你的小孩好几个呢。”
　　这时白阳在楼上睡午觉下来了，梅子又抓一大把给她，白阳尝了几颗说挺好吃。
　　一会白阳问：“梅子，他是你朋友啊，哪里的？”
　　“是我娘家那块的。”
　　许正树说坐了几天火车没精神，说先回去歇歇，等几天来看梅子。梅子想到了红枫说的话，她一时不知怎么说，只有说那你回去好好歇歇吧。
　　没几天许正树又来了，他上前给曹幸福递过烟后，对梅子说：“你请会假吧。”
　　“请假？干嘛啊？”梅子不解地问。
　　“我想帮你买两件衣服。”许正树憨憨一笑。
　　“不、不，我有衣服穿。”梅子一个劲地摇头。
　　梅子这时候意识到许正树是真的有跟她谈的想法了，有些慌了。
　　“不能再含糊了。”梅子在心里告诉自己。
　　梅子跟曹幸福请会假，带着许正树去了不远处的寡妇堤。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梅子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啊？我是真心的，会对你好的。”许正树真诚地说。
　 “我没离婚，再说我现在不可能离婚。”
　　“你没离婚没关系，就让我照顾你吧，等他回来了你再回到他身边去。”
　　“这不行，人家会笑话的，你应该去找个一心一意跟你长期过日子的人。”
　　“我就觉得你人好，只想找你！”
　　“真的不行，就算我离婚了也不可以，当初我跟红枫谈，你们村的人都知道，如果我再跟你，你村里人会笑话的。”
　　“我不怕，不管别人怎么看。”
　　“不行，再说红枫也反对。”梅子一不小心把红枫说了出来。
　　“他有什么权利反对！”许正树有些生气地说。
　　梅子知道他是一根筋的人，只有狠下心说：“你家的房子太老了，等你哪天做了新房我就离婚。”
　　许正树怔怔地望着梅子好一会，然后认真地说：“好，那等我做了新房来找你吧。”然后拔腿就走了。
　　梅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一招真灵，许正树真没来找梅子了。后来惠子进城来告诉梅子，许正树又去河南做事了，说要挣钱做房子……
　　一转眼到了年底，快过年时，儿子的姑姑带着儿子改改来城里办年货，顺便把儿子带来给她看看。
　　自从来上班后，梅子一直没时间去看小孩，见到儿子有说不出的高兴，儿子更是高兴得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曹幸福拿几个玩具给她儿子，梅子说要算钱，曹幸福坚决说不要。儿子在店里玩，他姑姑就跟村里人去买东西了，等她买好东西回来，梅子顺便给点钱小孩姑姑，他姑姑也是直爽的人，说要经常买零食给改改吃，也就接下了。儿子跟姑姑混熟了，走时不再哭闹，但还是不停地回头望望梅子。梅子深情地望着儿子远去，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觉得欠孩子们的太多！
　　因为过年生意好，不放假。
　　这天早上摆货时，曹幸福笑着说：“过年要辛苦你了，等些天去武汉订货顺便给你买件真皮衣，作为奖金。”
　　“我不要真皮衣，给我工资就行了。”梅子认真地说。
　　其实，梅子是真没打算要什么真皮衣，她觉得他做生意也不容易，投资那么多，现在本还没回。
　　快过年时，给女儿买了两件衣服和扎头花，送到城里姑姑家，叫她过年之前回去时顺便帮她带回去。姑姑家离她做事的地方并不远，可她很少去她家玩，姑姑到菜场买菜时经常来看看她，总是说她不去玩。
　　年后，梅子请了几天假，买些礼品回去给娘家人拜了年，还特地给奶奶买了一些糕点。奶奶总是说她困难，随后把梅子买的糕点和姑姑买给她的好些好吃的，都送去给梅子女儿小勉吃。
　　女儿穿着梅子为她买的新衣服，梳着两个小辫一边扎个小头花，很好看。她一天比一天大了，也格外地懂事了。
　　梅子给母亲点钱，母亲说啥不要，说小勉今年也得上学了，叫梅子把钱存着等小孩上学时用。
　　在娘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去欧村小孩姑姑家。梅子母亲拿出一些礼品，叫她带到小孩姑姑家去，省得再去买。梅子说不要，母亲非要她拿着，父亲也跟着说叫她带着。
　　去欧村时，儿子跟外甥去村里玩了。婆家的弟弟四强也来了，说抱妹秀玲没读书了，回到她亲爸家去了。
　　小孩的姑姑叹气说：“唉！咱家白养她十几年，说走就走了。”
　　“我们可以跟她家要养育费。”四强说。
　　“如果孩子奶奶在的话秀玲也不会走，四强又经常不在家，叫她跟小孩爷爷一起生活她肯定处不来。我们各家只能各顾各，也不能怪她回去，我们怎么好意思跟她家要养育费，那样就没味了。”梅子说。
　　“你总是为别人说话，真好相。”四强对梅子说。
　　儿子改改回来了，看见梅子扑进她怀里。
　　“改改，你唱首歌给你妈妈听听。”外甥女对改改说。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驾纱破……”儿子竟然一边唱，一边跳起来。
　 大家乐得哈哈大笑，梅子觉得儿子越来越可爱了……
　　过完年也就是1997年了。
　　一眨眼初六了，这天上午，梅子在欧村陪儿子住了一晚就回来了。
　　春天又回来了，田野里弥漫着春的气息，豌豆花在春风中露着笑脸，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麦苗儿绿油油一片，一片片麦浪随风起伏……
　　路过刘村时，梅子买包糕点往宋华家走去，宋华为她送了这么长的信，得去給他拜个年表示一下心意。
　　“恭喜新年生意兴隆！”梅子一到宋华家，就对蓉道贺，然后把礼品交给蓉。
　　“梅子来了，哟，你怎么这么客气啊，空手来就是了啊。”蓉接过礼品，忙倒茶。
　　宋华在楼上看电视，听见梅子来了也下来了。
　　“初四就收到你朋友的来信，过年一直在忙没给你送去。”宋华一边说，一边把信递给梅子。
　　梅子眼睛一亮，忙接过信，说要赶回去上班得走了。
　　“大新年头的，得煮点汤你吃了走。”蓉拉着梅子的手。
　　“我在欧村我姐那吃了，一点都不饿。”梅子执意要走。
　　“你难得回来一次，就玩会嘛。”宋华说。
　　“不了，我以后有空再来玩吧。”梅子在门外一边倒走，一边笑着说。
　　他们在门前目送她离去。
　　梅子走的小路，在一条小水沟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信很长，并寄来一首《作为期待中的相逢》。
　　梅子:见信好！
　　初七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在这里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我给你写这封信时，天空正飘扬着雪花，你在春天才能收到。希望我的祝福能象春风一样温暖你的心田，愿你的生活象花儿一样美丽！
　　……
　　《作为期待中的相逢》
　　作为期待中的相逢
　　作为梦想的权利，我是否还可以
　　知道：我要从你清丽的诗句
　　还是从你不断重临的灾难挂帆启程？
　　
　　宛如带露的草叶，或者短暂的
　　花瓣，在清晨悄悄上路，在星夜
　　悄悄安眠，永远有这样承载了生命荣光的
　　木轮车，在苍茫大地上吱吱前行……
　　
　　作为一场未曾诉说过的雨水
　　一腔问侯，将下在汉语最温馨的
　　词根，与石块下那隔年的积雪上
　　
　　作为一缕不在此处的清风
　　于每一个渡口稍稍停留，装上笋
　　和琴声，不再遥远也还未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