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圣水遣将暗备战 大姑威震土匪窝

　　第六回 圣水遣将暗备战 大姑威震土匪窝

心烦闷，
借酒浇。
　　故人安危悬心头，
　　隔山漫水，
　　两地心焦。
　　对月遥问：
　　你可知否？
　　送中山先生离去以后，若干年毫无他的信息，魏嵋一直念念于怀。中山先生也的确忙，奔波于亚洲和欧洲之间，为筹划革命联盟操劳着。
　　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魏嵋已届53岁，度着孙辈绕膝，黑髯落霜的岁月。这一年五月，逸仙忽然遣来秘使，邀他远赴日本一聚。因事体机密，使者不肯明言相邀事由。其时魏嵋已经年迈，儿女们不肯放其远行，逸仙只好另邀他人代表山东出席会议，故而令他错过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大好机会。不久，秘使传来了一件令魏嵋震惊的喜讯：中国革命同盟会成立了！
　　孙中山的兴中会建立后，他深感力量单薄，对腐败的清廷缺少威慑力。八年以后（公元1904年），黄兴、陈天华、宋教仁在长沙建立了华兴会，蔡元培、章炳麟、陶成章也在上海建立了光复会。然而，三会各打各的锣，各唱各的戏，缺少共同的纲领和行动，其力量也拧不成一股绳，对清廷自然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经过中山先生从中联络，三会决定合一。这便是中山先生邀约魏嵋赴日本的原因。是年8月20日，三会欢聚于日本东京，成立了“中国革命同盟会”，公推孙中山为总理。会上制定了施政纲领，确立了武装起义的具体方针，为中国的革命树立了一个新的里程碑。这，便是魏嵋收到的喜讯。
　　收到喜讯的当天晚上，魏嵋将复中、复民、复庄、复丽等找来，开了一个秘密小会，告诉他们，从即日起，他们都是同盟会的会员了。同时，还向他们传达了同盟会的纲领，要求他们用毕生的力量去捍卫并执行这一纲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个纲领便是：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
　　在同盟会的领导下，魏嵋父子开始了他们的革命活动。其时，胶济铁路已经建成。他们的任务，便是组织胶济铁路沿线的反清力量，确保起事时运兵畅通。
　　在以后数年的日月里，他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多次受到中山先生的表扬：复庄为秘使，专跑北京，与北大教授罗孟年（罗章龙之四叔）联系，传递活动信息；复中、复庄俱粗通多国语言，常下青岛，以绅士的身份，与各国买办交往，购买枪支弹药；复民、复功、复敬等众人分工划片，发展铁路沿线同盟会成员，像孙万庆（寿光陈少敏之父）、刘保福（寿光人）、郭玉基、杨佩文、陈保三、崔文桐、赵文庆等一大批志士， 都成了革命的中坚。复丽更忙，她竟独出心裁，组织女子敢死队，教练她们投弹射击，搏斗扑哨诸般技艺。这真是：
　　骤雨未来风已疾，
　　魏嵋全家祭东风。
　　清帝小子何处去，
　　败将弃甲求饶命。
其时的魏嵋，已经白发苍苍，近六十岁，此即为：
国逢衰世谁先觉，
魏嵋老儿敢领先。
欲将热血暖中华，
启开一片朗朗天。
　　在这一段时间里，尤其值得一提的，当是复中与复丽虎胆闯匪穴，收服土匪的那一段故事。
　　清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腐败无能的德宗光绪皇帝，外困于八国联军和义和团的里外夹击，内伤于大权旁落慈喜太后，连自己的爱妃也保护不了的憋闷，将眼一闭，一缕阴魂抑郁升天去了。临咽气之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咳，像吾戴恬，虽然贵为天子，何及一平民舒心也！”
　　这真是：
　　满腹委屈难宣泄，
　　两手一撒西归去。
　　来日王朝改姓啥，
　　阎王殿上谁告知？
　　这光绪帝爱新觉罗戴恬去世以后，将他的皇位传给了一个还在尿床的小皇帝溥仪。于是，清朝的气数也到了将尽之际。值此良机，地下的革命星火，也愈燃愈旺，真可谓暴风将来，起事在即。举事的胜败，武力的强弱，往往能起决定的作用。为了迎接革命暴风雨的到来，壮大未来起事时的革命武装力量，魏复中决定去收服一股土匪。
　　在波涛围裹，云遮雾罩的东海畔，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半岛，名曰薛家岛。这个小岛上，原先遍布各类毒蛇，渔人们不敢轻易上岛，所以它原来的名字叫作蛇神岛。最近几年，有一股土匪盘踞了这个岛屿。那时的土匪，有不少人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黎民。他们盘踞岛上，或劫掠过往小船，或登陆抢劫富户。好处是，他们一般不骚扰平民。他们的当家人是孙百万和马文龙，麾下有数百兵卒，其力量不为小。鉴于此，魏嵋与复中研究，欲意去说服他们，让他们归顺革命。
　　此时的复中，已经是三十三岁的壮年汉子，既有胆，亦有谋。然而，对他的此行，魏复丽却不放心。她呼地一下子立起来，说：“二哥，我去保驾。”
　　复中摇摇头说：“不行，此行危险。”
“你都不怕，我怕啥？反正我又没有铃铛棒槌的。”她说的是实话，二十六岁的复丽依然是一个女光棍。她，拒绝父母给她找婆家。
　　此时的魏嵋，已接近六十岁，一头华发，满面心事。他端坐方桌上首，略一沉思，说：“也好，大丽机灵，枪法也好，有她同去，我倒更放心些。”
　　千棰打鼓，一锣定音，事情便这么定了。
　　是年秋后，天高气爽。复中兄妹俱是大贾装扮，复中挎一个沉甸甸的银洋包袱。复丽亦为男妆，用一顶帽子将头发掩藏起来。为了显示胆气，他们不从陆上进匪巢，高价雇一叶小舟，直驶薛家岛。薛家岛上设有匪巢，外来船只岂能随便靠岸。他们直言要面见大当家的，并呈上拜帖。自然，那拜帖里面少不了夹着几块大洋。守岛喽罗见他们不凡，不敢轻易刁难，急匆匆将拜帖转呈上去。那拜帖很简单，红纸上面烫金印着十二个大字，即为：山东青州府东圣水村魏复中。
　　孙百万与马文龙正稳坐大寨闲聊，忽然有喽罗传上拜帖。孙百万之流虽然是些土匪，对社会上的事情知道得却不少，关于魏嵋一家，他们早就有耳闻。看过拜帖以后，孙百万询问马文龙道：“二弟，你看？”
　　文龙说：“青州东圣水村的魏嵋，非同一般人物，他遣来的使者，理应一见。”
　　“好，有请魏大爷！”孙百万这人鬼机灵，他一边传请，一边向身边的马弁们使了一个眼色，“考校一下，看他们是龙还是泥鳅。”
　　马文龙是副手，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好违逆，只得点点头说：“好吧，点到为止，不可为过。”
　　不一会，复中兄妹跨入大寨，一副凛然不惧的情态。他们兄妹刚刚立稳，四个马弁扬着手枪围了上来，齐声厉喝道：“不准动！站好！”
　　复中昂然而立，岿然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那复丽呢，将身一转，扑哧，一个扫堂腿，撩倒了一个马弁；啪，一个二踢脚，将另一个马弁手中的手枪踢掉；也不知她是何时取出的手枪，紧接着将手一扬，叭的一枪，将第三个马弁的帽子掀掉了；那第四个马弁吓得冒了急汗，连连后退，嗫喏地说：“这，这……”
　　这什么？这真是：
　　魏家女儿天不怕，
　　大闹匪巢显神威。
　　若非胸怀英雄胆，
　　谁敢只身斗群匪。
正在此刻，孙百万将桌子一拍，断喝道：“放肆，这是我的朋友。还不退下！”
　　孙百万本想考校别人，想不到他的人如此的草包，羞怒之下，将气出在马弁们的身上。而后，他惊异地问：“这个兄弟是……”
　　还不等复中答话，复丽将帽子一摘，显出了女儿本相，愤愤地说：“小女子，魏大姑是也。”
　　“放肆，一边站下！”为了挽回孙百万的面子，复中故作怒容，训斥自己的妹子。复丽知趣，应声“是”字，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哈哈哈……不让须眉，了得！”孙百万由衷地赞许。
　　孙百万认为魏家兄妹不可等闲视之，慌忙与马文龙降阶相迎。主宾落座，复中道明来意，最后说：“老兄据岛为王，虽然自在，终非长远之途，莫如为国一战，博得个永久安身之计。”
　　复中讲得大义凛然，令孙、马二人无言以对。到目下为止，他们既不想追随魏家豁出去革命，也不愿成为新潮流的死对头。于是，孙百万含糊其辞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虽是草莽之徒，亦愿为国家振兴尽力。请魏大爷先回，容我们弟兄磋商后再作答复吧。”
　　言及于此，复中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于是，他立起身来，哗啦一声，将包袱里的银洋统在桌子上，说：“些许银两，不成敬意，给兄弟们换换鞋袜吧。”
　　这孙百万还算客气，一直将他们送到船上，向他们拱拱手，道别而归。
　　文书及此，不由我不叹曰：
　　魏家儿女豪气壮，
　　舍命破财竟为谁。
　　试问而今不肖子，
　　贪赃惜命愧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