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黑心贪官枉断案 得意举子砸公堂
作品名称:魏嵋传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3-01-22 21:52:37 字数:2950
第二回 黑心贪官枉断案 得意举子砸公堂
包晴天,
何处寻,
古往今来贪吏多,
官官相卫害黎民。
此论非为夸张,泛泛而论,历朝历代,大都是贪官污吏当道,忠臣良吏反而受气。
青州旗城的这些旗兵们,他们的特殊地位,也决定了他们的特殊行径。这些人,平日里将打人当作儿戏,即使打死个把汉人,也如同捻死几只蚂蚁一般,哪里还将今天打人的事放在心中?
当天晚上,这些打死人的骁骑们,又一头扎进青州城北门里的窑子里,与那些窑姐儿玩得丢妻忘子,昏天昏地,彻夜达旦,乐不思归。那个骁骑尉头目,自以为有几分臊才,得趣后摇着怀里那个艺名叫小仙女的姐儿,淫歌道:
北国美女令人爱,
何及南土小俊妞。
颤悠悠,
颤悠悠,
温柔梦里得温柔,
且解百般思乡愁。
那个小仙女闻歌醋性大发,将脸一绷,将头一歪,将身子一扭,微嗔道:“得了便宜卖乖的冤家!你家里的小蛮女那么好,来俺的身上颤悠个啥呀?”
在窑姐儿们的面前,那些嫖客们最忌夸赞别的女人。那骑校自知失口,慌忙笑脸相对,哄那小仙女说:“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是‘ 家花莫如野花鲜,野鸡窝里藏神仙’嘛。你就是我的小神仙呀!”
说着,又将那小仙女搬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极尽所能,重演巫山会,再续云雨情,逗得那个小仙女咯咯地欢笑起来……
撩下打人凶手旗兵们的臊事不提,单表那些被打的农人。 那些被打的农民伤势都很重,可怜那个白髯老者,因为救治不及,当天晚上就断了气,闹出了一场人命案。第二天上午,遇难家属披麻戴孝,抬着尸体告到益都县衙大堂。
当时的县知事是吕举廉。这吕举廉本是汉人,五十余岁,瘦脸猴腮,下颌上撅着一撮山羊胡须。在那清朝末年,何官不贪?何官不淫?莫看这李知事已是年过半百之人,却也是一个情场老手,北门里娼家的常客,与那些骁骑校们是莫逆嫖友。
昨天夜里,他去北门里娥眉巷“打野鸡”,在园子里与那打死人的骁骑尉衣荣巧遇。那衣荣怀拦小仙女,见这知事从他的房门前过,大声呼道:“吕知事,有点小麻烦,请代打理一下。”
说完,他座也不起,将一大包银洋,从门内扔出来,落地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那吕知事对这衣荣傲慢态度,虽然极为不满,却连个响屁也不敢放。他望一眼正与怀里美女调情的衣荣,微一拱手,说了一声“好说”,弯腰拣起那袋银洋,迈着方步,向他那熟妓“芳蕾”的房里走去。一边走,口里还一边哼着:
纱帽小,
胡须长,
端人饭碗从人命,
糊里糊涂去过堂。
哎呀呀,
都为怀里小娇娘。
他这一首小曲,倒是极为坦白,道尽了他的为官哲学。
他这个县知事,本来就是用金钱买来的,自然得从任上捞回来。这一场官司,他明知满人理屈,因为这官是给满清皇帝当的,前脚又收下了满人的贿赂,于是便向钱不向理,扶竹竿不扶井绳。在审理此案件时,他将山羊胡一撅,惊堂木一拍,判道:“马啃青苗,属看苗不利也,与马主无干矣;人被打死,系以下犯上也,死有余辜矣。尔等今竟来吾大堂取闹,王法何在矣?轰将出去,罚一百银洋谢其罪矣!”
于是,众衙役一哄而上,将尸首抛到大堂之外,并用棍棒将众人驱散……
冤案发生以后,益都县城的大街小巷,曾流传起这样一首俚谣:
乌纱帽,
用钱买,
世人谁营折本业,
挽挽袖子捞回来。
县衙门,
向南开,
一群贪官坐公堂,
无钱无势别进来。
谁个有钱谁有理,
谁个有势谁胜裁。
如果你是穷光蛋,
千万莫将衙门迈。
不信你就试试看,
定当蒙屈任人宰。
哎呀呀,
天子王法似破布,
手中有权任甩摆。
穷人冤泪自吞食,
即使冤死无人埋。
益都县衙枉法断案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城哗然,激起了益都人的公愤。魏嵋虽然出身于富户,却深明大理,为人刚直,见义勇为。闻其讯,气得他满脸胀红,蚕眉立竖。魏嵋的两只耳朵,较平常人大许多;那两个耳垂,也较常人厚不少。一旦激动或生气,整个耳朵就会充血发紫,抖动不止。此刻的魏嵋,耳朵红了,耳垂也胀了。他将拳头一挥,气愤地说:“岂有此理,要这王法何用?”
其时,魏嵋的妻子,刚为他生下次子复中不久。魏嵋的长子早夭,这次子出世,合家自是雀跃,当作宝贝疙瘩。这魏嵋却顾不得照顾妻子,盛怒之下,欲聚众声援蒙冤农民。其父魏本直劝阻不住,其祖父魏浩又出来力阻,劝道:“尔系儒举,将来会试为吏,岂可领头闹事,悍逆朝廷矣?”
魏嵋不服,对其祖父道:“吏为民而设,吏若不能为其民,要彼吏何为?”
于是,魏嵋振臂一呼,率领十几个村的农民,挥舞着锄、镰、锨、镢,呼喊着“反捐保民”,“为民伸冤”的口号,涌向益都县县衙。来到县衙,魏嵋窜上大堂,将知事一把拖下公堂来,责之曰:“如此昏官,养尔何为?”
说完,将知事一把推倒于地上。他一声令下,众农民劈哩啪啦,将公堂砸了个稀巴烂。
吕知事被摔下公堂,顶戴跌落,骨碌碌滚出老远。他吓得浑身犹如筛糠一般,嗫喏地说:“汝,汝,竟敢逆反也?”
“非为民反,皆尔逼反也!”魏嵋愤愤地回道……
这真是:
树枝摇摆勿怨树,
浪花翻滚莫怪浪。
民众谁愿为不顺,
狗饿急时逼跳墙。
民削官威官理屈,
官逼民反反理当。
我说这话谁不信,
结论写在历史上。
魏嵋的义举,点燃了益都人的抗捐烈火,以青州城东圣水村为马首,各地迅速掀起了抗捐抗赋热潮。益都县、青州府的那些只知刮民,不知爱民的贪官污吏们,哪里见过这一阵势?他们一个个吓得东躲西藏,不敢面对饥饿的、愤怒的民众。对饥民的抗捐运动,益都县衙束手无策,急匆匆禀报给青州府衙。青州府为了逃避责任,极力渲染益都人的抗捐活动,以《暴民作乱成气候,举人谋逆闯公堂》为题的谍报,飞呈至山东省衙门。山东巡抚丁宝祯,除飞呈京都外,立即派出大兵,会同青州旗兵,风卷残云一般,残酷地镇压饥民,逮捕了一大批无辜的民众。魏嵋呢,也以祸首的罪名,被投进青州大牢,倍受折磨摧残。
阅文及此,有人会问:“这不是不讲良心、王法了吗?”
良心?良心值几多钱?王法?王法有多重?在那个社会里,良心和王法,都不归黎民所有。他们所有的,只有任人宰割和欺凌。
魏嵋入狱后,魏浩率本固、本恕、本直三子,百方营救孙儿魏嵋。然而,此事事体已大,只在当地打点,已经无济于事。万般无奈,魏浩筹措资金,远赴省城活动,以百两黄金,十斤烟膏贿赂丁宝祯。天下的官吏们,有几个不贪的?丁宝祯见钱眼开,予以开脱,最后的判词是:
青州东圣水村魏嵋,身为本朝举人,本应闭门苦读,以求再进,报效朝廷。怎奈此子身患狂疾,误卷民潮,既有辱于斯文,亦有损于国体。据此,严惩有损人道,不惩有害国威。故尔,特判革去功名,不准再试,永不录用,取保释放为民乃尔。
文书及此,单就丁巡抚判案而论,岂不也是:
有钱买得鬼推磨,
法官笔下无是非。
在清朝末年的官吏之中,丁宝祯尚属清官良吏类型,那些贪官恶吏们究竟怎样,岂不可想而知?当时曾有谣曰:
有河皆浊,
无官不贪。
水里游鱼悲鸣,
人间黎民哀怨。
哎呀呀,
这辆清廷破车,
看你还能摇晃多远?
清廷的败亡,究其因,不在于革命力量的壮大,而在于其自身的腐败、无能。此,当为统治者们血的教训。
金钱是万能的。魏家的金钱,为魏嵋免了一场大祸,却也使魏家走向了败落之路。魏嵋出狱时,已是遍体鳞伤,行动艰难。他既不乘轿,也不准二弟嵩和三弟璃相扶,自己咬着牙踉跄前行。回到家里,他衣也不换,脸也不洗,蓬头垢面,抄起一把利斧,窜出大门,跳上旗竿石墩,抡起斧子,喀里喀嚓,将他的旌旗砍倒于地上。这旗杆一倒,预示着年轻的魏嵋,已经与那满清王朝,彻底地决裂了。而后,他长啸一声,满含苦泪地吟道:
天阴阴兮不晴,
日昏昏兮不明。
我将归何所兮,
迷途似网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