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1-3章)
作品名称:边关 作者:葫芦河 发布时间:2013-01-17 01:20:21 字数:6411
一
贾少石没想到军校毕业后,会分到边防站。
分配命令是毕业前一天突然宣布的。有许多学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一下子击懵了,从礼堂回来,直挺挺倒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嘴里直念叼:“完了,这辈子算完了!”但也有少数人却表现很异常,他们一边打背包,一边大声唱起了《弯弯的巡逻路》。
曲曲弯弯的巡逻路
伸向那天尽头
风沙漫漫跋涉难
豺狼出没多凶险
战士责任在肩头
不畏艰险路上走
甘愿洒尽青春血
祖国安宁我风流
曲曲弯弯的巡逻路
伸向那天尽头
铺满屈辱孤笛悠
新仇旧恨记心头
代代将士路上走
不让四海烽烟起
只愿歌舞满神州
“喂!我说你们几个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六班班副胡建,将未抽完的半截红塔山掼在地上,骂道。“祖国安宁我风流,风流个屁!到时上了昆仑山,哭都来不及,还风个什么流?”
“哈哈,我说班副,今天你吃错了什么药,火气咋这么大?该不会你的那位卧牛桩小姐喂火药了吧。”黄凯见平时爱豪言壮语的班副,竟说出这般没骨头的风凉话来,便拣他的痛处刺了一下。
“黄凯,你他妈的上了军校,就把农村的对象给甩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胡建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用手指着黄凯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也不是个好东西!”
班长韩广才见自己的两位属下在这临别的前一天,因见解不同,竟剑拔驽张,摆出一副为“道”而拼的架势来。如在平时,这位侦察兵出身的老兵,一定会上去一人给一脚;但今天不能这样,因为明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前赴一线了。他强压火气,走上前去,将左手摁在胡建的右肩头,右手摁在黄凯的左肩头,温和地说:“两位兄弟,消消气,不要为一句话而毁了战友情谊啊。咱们都来自天南地北,因为共同的目标而走在了一起。三年来,一块儿学习,一块儿训练,又在一口锅里吃饭,比亲兄弟还亲呢。有什么事还不能容忍,有什么槛还不能迈过去?俗话说,道不同不足与谋,既然你俩的见解不同,就挂起来,以后再慢慢理论嘛,何必在临别之际,大动干戈呢?”
“班长,我并不是不想去边防,只是咱们在学院学了三年,现在分到边防去,这无异于将千里马拴进了磨堂,有力没处使啊,我是心里窝火!”胡建将韩广才的胳膊格开,说道。
“嘿,还千里马呢,我看蠢驴还差不多!”黄凯不无讥诮地骂道。
“黄凯!你给我住嘴!”韩广才打断黄凯的恶语,斥道。
“班长大人,我是看不惯那种平时呼万岁,关键时刻却私下里搞小动作的人!”黄凯气乎乎地坐在小凳上,不再吭声。
贾少石一直伏在桌上写信,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放下笔,站起来,搓了搓那双修长的手,说:“我看今天的胡黄之争,乃是路线之争,前者是想走京城线,后者是要走巡逻线,这两条线的交点便是‘功业’二字。所以我反对班长‘挂’起来的策略,而应该辩一辩。俗话说,理不辩不明嘛。我建议,大家今天就‘在边防能建功立业,还是在城市更能建立功业’为题,进行一场辩论,好不好?”
正在擦皮鞋的邓大明一听,抬起头来对贾少石说:“这有啥子好辩的,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的事嘛,肯定是在城市更有作为。咱们学的是计算机专业,要发挥专长,必须得有设备啊。听说边防站用的是五、六十年代的老装备,严重落伍啊。边防站大多建在离城市数十公里,甚至数百里之外的荒漠戈壁和高原雪域,一年半载都下不了站,可以说是与世隔绝。而现在是什么时代?信息时代啊,我的哥们!信息闭塞,哪会有作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保家卫国是军人的神圣职责。”贾少石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孤,说道:“国家是部大机器,它由许多重要部件和附属部件组成,机器的运转不只靠重要部件,那些附属部件也不可或缺。有时一个小螺丝看似不起眼,但是少了它,机器就是运转不了。什么是作为?作为就是能为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复兴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我的同志哥!”
“少石说得好。”平时沉默寡言的方渐,向贾少石投去赞许的一瞥,说:“作为的大小不能光看那些表面的虚泛的东西,如地位啦、名气啦,全是他妈的扯淡!一个人能将自己的全部溶入到民族的大事业中去,哪怕做一块砖,做一抔土,都是光荣的自豪的。”
“咱们当兵的就是太亏,”山东大汉肖勇接过话茬,“说什么革命战士一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搬来搬去,最后还不是被丢在了戈壁滩上?”
“嗳,话不能这么说。”贾少石见肖勇有点消沉,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说道:“咱们当兵的就得有这种牺牲精神。想当年,先烈们为了民族的解放事业,血可流,头可抛;如今让我们去守卫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国土,是很荣幸的,没想到你倒有点落寂之感,实在是不该啊。”
“贾少石,话虽这样说,但到了边防,你第一个会骂娘的,不信,到时看!”肖勇以退为进,分辨道。
……信息工程学院学员二队六班学员的这场辩论,一直持续到深夜三点,但辩论的结果,却是正、反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班长韩广才站起来做总结。他喝了口茶水,干咳了两声,说道——
“弟兄们,三年前,咱们从不同的单位来到工程学院,因为一个‘缘’字而结为六班的弟兄。三年来,大家团结一致,互帮互助,为我们六班赢得了极大的荣誉,对此,我韩广才终生难忘!
“明天,大家就要赶赴到各个边防站去,这是祖国对我们的信任,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啊!他们将守边卫国的重任交给我们,说明我们三年来是学有所成的,是能担负起人民的重托的。虽然有些同志一时还想不通,认为自己失去了更好的发展机会;但我相信,他们亲临边防后,一定会想通的,一定会为今生能守防而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的!
“最后,我送大家一首小诗,祝大家在边防建功立业,一展宏图!”
四海聚高朋,
大志自在怀。
春秋随物至,
寒暑竟往来。
持枪守国门,
轻骑越炮台。
忽遇飞将军,
谓我有奇才。
二
来疆的学员总共是36人。来疆之前,大家就说好,到了乌鲁木齐,一定去游览天山。但不巧得很,他们上车后,新疆就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水灾,结果火车在中途被延误了几天,到乌鲁木齐后,离报到只剩下一天时间了。他们只好在乌鲁木齐市转了半天,粗粗领略了一下塞外名城的风光,便就此分别,乘长途汽车各赴南、北二疆了。
贾少石和方海林在夜班车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后,终于在早晨七点钟,到了一个十分落后的小镇。镇上大多是土房,街道也不甚宽广。他俩原以为这是一个小村落,但一打听,方知这就是边防A团所在地热土县。
贾少石和方海林去团里报到,政治处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俩,并详细介绍了边防A团的历史沿革和基本概貌。事后,主任叫他俩去机要股见习。
贾少石和方海林是全优学员,专业技术都是顶尖级的,所以在机要股见习了半月时间,股长便命他俩上边防站,正式参加部队工作。
方海林去了加铁塞连,贾少石去了阿拉奇连。
阿拉奇位于巴尔鲁克山的北麓,距热土县城160公里,海拔2360米,自63年建站以来,已有33年的历史了。
这里的官兵,习惯将巴尔鲁克山简称为“巴山”。巴山夜雨的情调,早经李商隐的抒发,已索绕回响了千余年,而对于这塞外的巴山来说,倒是寒雪相积显得更为真切。
巴山自十月至来年四月,大雪飘飞,常积不融,气候异常严寒。在这长达半年的飘雪季节,驻扎在大山深处的阿拉奇官兵是如何生活和工作的呢?在来边防之前,贾少石是不可能知道的。
八座车一直在戈壁滩上颠簸。出发半小时后,贾少石感到头痛脑涨,五脏翻腾,忍不住大吐起来。
坐在前座的副教导员刘祥云,见贾少石如此翻肠倒肚,便叫司机停下车,让贾少石坐到前座来。
座位的更换并没有减轻贾少石的呕吐。到站后,他已瘫卧在车座上,几个战士忙将他抬进了招待室。通信员端来洗脸热水,贾少石强打精神,抹了一把脸,然后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炊事员端来了香气四溢的鸡蛋面片。贾少石只吃了一口,便又连汤带饭地吐了出来。
见此情景,指导员徐明辉赶紧命军医项德军给贾少石输液。
第二天起床,贾少石感到头痛得厉害,想出去转转,但两腿发软,实在是迈不动半步。
“小贾,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当贾少石临窗深思,想今后如何在边防连工作生活、工作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问他。他猛一惊,转过身来,见是指导员,忙说:“指导员,你坐。”
指导员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问道:“小贾,你是第一次到边防吧?”
“是。”贾少石答道。心想,第一次到边防,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让我翻江倒海,两眼发黑,真是边防无情人有情啊。
“你上学前在哪个部队当兵?”
“步兵A师。”
“是红军师,有很多好传统。”
“在团见习时,听主任说,咱们连连续三年被评为标兵连队,你也被评为军区
优秀指导员。”
“这是全连官兵共同努力的结果嘛。”
“以后我可得多向你学习。”
“哪里哪里,咱们互相学习,你可是信息工程学院的高才生噢,以后我可多得向你请教高科技。”
“我也是纸上谈兵,在学校里只学了点理论知识。哦,对了,指导员,咱们站有没有微机?”
“微机?那玩意儿,咱连没有。”
“看来邓大明说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邓大明?邓大明是谁?”
“哦,是我的一位同学。”
“到边防站后,你有何感想?”
“感想?嗯,感想,还没有。不过感受倒有一点,边防的路实在是不好走!”
“是啊,大诗人李白曾感慨‘行路难,行路难’,但他只涉足于大好河山的风光之路,那样的路难免会有坎坷和曲折,因为‘无险风光在险峰’嘛。边防路虽说难走,但它与国家的安宁和尊严紧紧连在一起,所以,我们边防军人不但要天天走,而且要走好。”
开饭前,指导员向全连官兵介绍了贾少石的情况,然后说:“下面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贾参谋给大家讲话。”
贾少石事先没有思想准备,竟被全连官兵热烈的掌声弄得有点紧张。他走到队列前,向大家敬了个礼,说道:“大家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了,以后和大家工作、学习、生活在一起,希望大家能对我的工作给予指导和支持,使我尽快熟悉边防,成为一名合格的边防军人,谢谢。”
从饭堂里出来,老参谋马向鹏拍着贾少石的肩膀说:“小贾,我带去红柳河。”
“红柳河在什么地方?”贾少石问道。
“就在连队前不远处。昨天来时你没看见?”
“没有,昨天我是躺着进来的。”
“哦,原来如此。”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贾少石与马向鹏肩并肩走出营院,下了一个大坡,来到红柳河。河两岸全是红柳,郁郁葱葱,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马参谋走上前,折下一枝柳条,转过身来,对贾少石说:“小贾,这就是红柳,这条河因红柳而得名。红柳能耐寂寞,抗风沙,扎根戈壁,绿化边疆。它默默无闻,却自立为一种精神;它淡泊名利,却树立为一种楷模。红柳河发源于巴尔鲁克山南麓,清澈甘冽,无污染,无尘杂,是流动的矿泉水。”
“这么说,咱们喝矿泉水是不用掏钱罗。”
“这个自然。”两人相视,又大笑起来。
“我以前听说过左公柳,好象是左宗堂收复新疆后,在公路两旁栽下的,现在伊犁地区还存活有许多。”贾少石问。
“左宗堂,用新疆的话来说,是真正的儿子娃娃。想当年不惜老躯,挥师北上,一举赶走了阿古柏,收复大片失地,功不可没啊。”
“在清朝,中国的版图要比现在大得多。”
“是啊,咱们防区对面的阿拉湖,当年是我国的内陆湖,现在却成了H方的旅游区。站在哨楼,看到湖面上的游船,我总会产生一种心痛的感觉。”
“清政府腐败无能,军备废弛,边防不稳,致使外敌入侵,吞并了我国大片领土。国无军不宁,边无防不稳,这是至理明言啊。”
“小贾,你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难得。好好干,在边防会大有所为的。”
三
贾少石到阿拉奇的第三天,恰逢周末。早饭后,团支部组织篮球赛,干部队对抗战士队,支部书记陆浩当裁判。一声长哨,双方队员入场,比赛正式开始。开场几分钟,干部队的得分就落在了战士队的后面,虽几经组阵和遣将换令,但干部队始终没能追上战士队。下半场开赛后,连长赵延下场,贾少石替补上去。贾少石曾是学员二队篮球队队员,当时被誉为五虎上将之一。开赛不到两分钟,贾少石一个三分远投,正点入篮,全场掌鸣。连长赵延一边喊好,一边转过头来,对指导员说:“老邓啊,咱们的篮球队又添了一员虎将。明年‘八一’,要好好教训教训三连,以血今年‘八一’只输三分的耻辱。”
“要是贾参谋‘八一’前加盟咱连,‘巴尔鲁克杯’非阿拉奇莫属,三连肯定靠边站。唉,真是遗憾加遗憾啊。”指导员用手拍着大腿,说道。
由于贾少石的后场加盟,干部队很快追上了战士队,最后以81比69而大获全胜。
比赛结束,陆浩进行讲评,他最后说:“战士队的同志啊,今天可是你们组队以来,第一次输给干部队,下次一定要击败干部队,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有------”
“有个啥?”站在队列旁的赵延带着诡秘的笑,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干部队就把常败将军的牌子还给你们啦。”
晚饭后,贾少石看了几页《曾国藩家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到边防后,还没有给家里写信呢。他放下书,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放在桌上,待提起笔,又感到不知从何写起。
月亮从东山头爬上来,将清辉洒进窗户,映在少石白晰的脸上。
贾少石推开窗子,让夜风吹进来,他感到一丝凉意。
“千里共婵娟。”满头华发的母亲,今夜也在仰望这轮明月吧?想起母亲,贾少石的眼睛不禁变得湿润起来。
在贾少石的记忆中,母亲总是一天到晚地忙,既要干家务,又要干农活。父亲在外省工作,每年春节只回一趟家,几乎所有的家庭重担都落在了母亲一人的肩上,由于成年超负的劳作,母亲累了一身病。见此情景,父亲只好在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第二年,退职回了家,而让上初中的姐姐去顶了他的班。改革的春风已经吹绿了神州大地,而农村的突变给中国亿万农民带来的惊喜是亘古无有的。
母亲是好强的,她不顾病劳之躯,和父亲早出晚归,在田间劳作。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对农活很是生疏,所以大量的活计是母亲干的,而父亲只是给她作个帮手。每逢星期天和寒、暑假,贾少石常和弟弟贾少杰去地里帮忙。看到母亲拼命干活而累得满头大的样子,贾少石常劝母亲休息一会儿,说不要累坏了身体。母亲总是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狗狗,没事的,我干了一辈子活,习惯了。”
母亲的勤劳朴实和任劳任怨,深深影响着贾少石,为了能让母亲以后过上舒坦的日子,他从小立下大志,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去城市干一番事业,然后把父母接到城里去住,让他们舒舒心心地安度晚年。
贾少石学习十分刻苦用功,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保持在全年级的前三名。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由于贾少石天生体制较弱,加之用功过度,上高二时,他患了神经衰弱。神经衰弱系慢性神经疲劳症,患者失眠健忘、头昏眼花;对一个在求学生涯中处于关键时期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为了给贾少石尽快治好病,母亲四外求医,领着他看中医、访西医,但总是不见好转。由于精神压力太大,贾少石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彻夜彻夜地失眠,最后,医生建议他休学。
休了半年学的贾少石,等复学后,已是上了高三。由于拉下了一大截课程,虽经奋力拼搏,但在高考中,他还是以一分差而名落孙山了。
高考的失败,对贾少石的打击是沉痛和残酷的。
“好男儿志在四方”,贾少石决计到外面去闯闯。当征兵的通知发到各村后,贾少石毅然报名应征。没想到他顺利过关,竟然没花一分钱就被征取了。
离家的那天,父亲和母亲一大早从山村赶到县武装部来送他。因为离县城较远,待他们赶到时,送兵的大轿车已经开动了。贾少石看到人群中奋力张望的母亲,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他打开车窗,向母亲尽力挥手,大声喊道:“妈妈,你要多保重啊!”
“少石,到部队后,常给家里来信!”母亲看到穿着暂新军装的儿子,挥动手臂,大声喊道。
贾少石从回忆中回转过来,已是月立中天。一轮好明亮的圆月。
贾少石回到桌前,挥笔写道——
亲爱的妈妈:
您好!
我已于八月十六日到了阿拉奇连。这里一切都
好,请您和我爸放心。
我们连位于巴尔鲁克山北麓,周围环境很好。营
房前不远处有条小河,一年四季都长流不涸——不象
咱们家乡的葫芦河,夏天才有水,而平时却干得不见
滴水——河里还有鱼,我们经常拿了自编的沙网去网
鱼,每次总要捉满满的一桶来,然后送到炊事班去,
炖成鱼汤,喝起来真是鲜美可口。
连里的干部和战士士气很高,一个个生龙活虎似
的,我也深受他们的影响,进步较快,生活感到很充
实。
到连队后,我坚持每天练一小时的书法,每周写
一篇文章,每月读一部书,以争取更大的进步。
天气渐冷,您和我爸要多注意身体,早晚多穿点
衣服,千万不要感冒了。
祝您安康!
儿:少石
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