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汤师傅下毒

　　“谁干的？谁这么缺德？”羊厨子扶着猪圈石板，痛苦地喊道。“我看到有一个人弯腰在这猪圈里，我以为是喂猪的。”一个男人站在羊厨子背后说。“是谁？”羊厨子回头问道。“没看见人，只看见她的屁股翘在那里，一根蓝色的裤子，黑色的高跟皮鞋，白色的袜子。”“是她？”羊厨子和桑大娘同时喊了出来。
　　话一出口，羊厨子就像疯了一样往家里跑去。“老子宰了她！我收留她，保护她，她却来害我！”羊厨子边跑边喊着。“快！帮我拉住他！别让他再弄出事情来！”围观的男人紧紧跟着羊厨子，如果羊厨子有反常的举动，他们会随时出手阻止他。羊厨子跑到自己的楼下，奚兰站在栏杆上，满是伤疤的脸上流着泪水。看着奚兰，看着奚兰的裤子，跟着的人都明白了，刚才那个男人说的就是奚兰。
　　“奚兰，你这狼心狗肺的！你给我下来！你为什么要毒死我的猪？猪都跟你有仇？”刚才凶恶的羊厨子，看到栏杆上流泪的奚兰，他的杀气顿时减弱了许多。他一直觉得他欠这个女人的，他不像其他男人那么潇洒，睡了女人就白睡了，奚兰没有问他要钱，他越觉得对不起奚兰。虽然是奚兰勾引他强迫他，奚兰也给他说了那样做的原因，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欠她的。
　　听到喊声，奚兰慢慢走下楼来，她的身子还在痛，她没法走得很快。羊厨子他们在楼下等着，奚兰来到了面前。“哥，姐！我知道你们伤心，你们如果认为奚兰就是那样的人，你们打就是了，你们拿刀杀了我就是了。”奚兰先平静地说，说着就突然喊了起来：“我奚兰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是的，我是到了你们的猪圈边，我也知道有人看见了我！但是，你们就肯定我是在那里放毒吗？我放毒有必要在那里长时间地翘着屁股吗？我真的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们可以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哥，是我的姐！没想到会是这样！哈哈哈……”奚兰喊着，大声地笑着，满脸眼泪。她四下望着，好像找什么东西，嘴里痛苦地吐着“我……我……”“快抱住奚兰！”身后传来了幺师的喊声，随即他一步上前，抓住了奚兰的胳膊。“让我死，让我死，我死了就没人害人了！”奚兰挣扎着，哭着。
　　桑大娘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跑上去，一把把奚兰搂在怀里，哭着说：“妹子，我们相信你，不是你做的，你在那里肯定有你的原因！我和你哥都知道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奚兰站着，脸埋在桑大娘的肩上，只管大声地哭着。哭够了，奚兰从桑大娘手腕里挣扎出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桑大娘说：“姐，谢谢你！我该回去了，手机里有情况，你们自己处理吧。”桑大娘茫然地看着奚兰，奚兰把手机塞在桑大娘手里，凄凉地笑了笑，走了。
　　“站住！奚兰，你到哪里去？死的不就是几头猪吗？它们有你的命值钱吗？”羊厨子大声喊道，他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毒了。听到羊厨子的喊声，奚兰愣住了，她的脚被粘住了，粘住她的是羊厨子的话，羊厨子竟然喊出了“它们有你的命值钱吗”。羊厨子从桑大娘手里拿过手机，递到奚兰面前说：“你上楼去吧，我安排一下跟着就上来。听哥的话，你不能回去！桑大娘，你扶奚兰上楼吧。”羊厨子对围着观看的人挥了挥手，喝酒的几个男人回去继续喝酒，收拾餐桌的女人们继续收拾。羊厨子安排了要做的事情，就往楼上走。
　　“哥，应该报警！”幺师拦住了羊厨子，“我就想，他处处和你作对，怎么这次这么安静，没有动作了，原来不来明的来暗的了。”羊厨子拍了拍幺师的肩膀，凄然地说：“羚娃子的事情要紧，听明白了吗？”幺师多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做事去了。
　　羊厨子走进奚兰的房间，奚兰把手机递给羊厨子说：“哥，里面有那个魔鬼的录音，也有我拍的他在你猪圈边下毒的照片。我爬在那里，是想把猪槽里的东西捡了。可是，小猪一窝蜂地上来，我捡了一些，没捡到的还是被它们吃了。等我到老母猪圈的时候，他丢在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吃光了。不是我不喊，不是我不给你们说，羚娃子不是找他姐去了吗？汤魔鬼的姐多迁就袒护这个魔鬼弟弟，你们不知道吗？”“妹子，你和哥想到一起了。好了，事情清楚了。我们都不要赌气了，晚上再看你的手机好吗？你不要再对人说手机的事情。如果那个魔鬼知道你跟踪了他，他会更发疯地害你。”羊厨子不再生气，不再心痛他的猪，他担心的是羊羚伟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奚兰的处境。奚兰望望羊厨子，望望桑大娘，流着泪，笑着，那网满疤痕的脸看着让人心痛。
　　桑大娘把奚兰的头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一手揩着奚兰脸上的眼泪，搂着奚兰的手拍着奚兰说：“委屈妹子了。不哭了，你就是我们的妹子，以后就住在我家了，不回那个窝，不受那魔鬼的罪。”桑大娘越说，奚兰越抽泣，她把声音关在喉咙里，越关越伤心，她的身子抖着。她这一辈子受的罪太多了，名声坏了，孩子没了，家没了，脸也被划烂了。本以为汤师傅会善待她，她是真心把汤师傅作为她的依靠，谁知道汤师傅把她害成这样，把她逼得有家不能回。羊厨子和桑大娘接纳了她，她能在这个家呆几天？她还能活几年？她不知道，她不敢想，她一直是过一天算一天。这一辈子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关爱，这种爱抚。
　　“我就知道他不会罢手，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他说过，他让你们做厨，但是不会让你们有收入，手机里有他说话的录音。”奚兰边说边抽泣，像一个挨了毒打，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可又被大人逼迫马上说话一样。羊厨子看着听着，心里更愧疚，自己占了这个女人的便宜，这个女人又为他受了那么多的毒打和折磨，却还处处帮他，而他刚才的凶恶样子，不是在这个女人的伤疤上抹盐吗？如果刚才受冤枉的不是奚兰，是他羊厨子，他可能会暴跳如雷。“我醒来，一看外面的雾。我就想，他用什么方法让你们没有收入？下毒？死人了，他承担不起。这个人怕死，我知道。那就只有弄死你家的猪，或者弄坏你们家的东西了。我就走到外面，坐在你们家猪圈的暗处。谁知道他真的来了。他敢做这些，就是仗他姐和哥的势力。进去了，只要不丢命，他姐把他弄出来就是了。今天早晨，羚伟走，我知道。报警，关了他，可是羚伟咋办？”奚兰说着，话成了一个管道，把心里的痛苦给疏导了出来，就像喝醉了酒的人，跑到卡拉厅去大吼一阵，他的醉意就慢慢减轻或者消失了。奚兰心里轻松了很多。
　　奚兰又把手机递给羊厨子，羊厨子正要看拍摄的照片，电话响了。奚兰从羊厨子手里拿过手机，轻轻地“喂了”一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奚兰马上把手伸向羊厨子，羊厨子不知道奚兰要干什么，奚兰又不能说出来，一说对方就知道有外人在场，就会立刻挂断电话。三个人像猜谜似地比划了一阵，羊厨子才明白奚兰是要他的手机。奚兰打开羊厨子手机的录音按钮，把这个手机也放到了耳边。桑大娘看着接电话的奚兰，她对羊厨子招招手，要出去。听别人的电话，听别人的隐私，总是不好的。可奚兰，把两只手机捏在一只手里，马上拉住了桑大娘，不让他们走。奚兰的手机内容，清晰地传到了羊厨子和桑大娘的耳朵里。
　　手机里，汤师傅说着女儿胖妹还没回家的事情，那声音有点伤心和担忧，虎毒不食子，有些很凶恶的歹徒，他们对自己的子女却很爱，如果是这样，汤师傅还是让人同情的。听着，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得意起来：“我给你说过，我不会让羊厨子挣到钱的？怎么样？那两口子该鬼哭狼嚎了吧？”“你别得意，他们报警了！”奚兰对着手机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报警？报呀！你吓唬我，我汤二杆是吓大的吗？他们凭什么说是我做的？我也是听吃饭回来的人说他家猪全死了。”“这……”羊厨子赶紧收住了话，愤怒把他的眼胀得滚圆，他咬牙忍着。“什么声音？有人在你身边？”汤师傅在手机里问道。“你心虚了？怕了？”奚兰吼道。“哈哈哈！我心虚？我怕了？我好怕呀！我怕他羊厨子？他敢报警我就敢告他污蔑陷害！奚兰，你给老子听清楚，只有老子才能养你一辈子，你在羊厨子那里，你和他那些事，桑大娘迟早会知道……”听到这些，奚兰发怒道：“你个流氓！你流氓，你以为羊厨子也流氓？你以为桑大娘会相信你的话？谁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告诉你，别欺人太甚！不然，我会让你给我陪葬！”奚兰正骂着，汤师傅那边突然关了手机。
　　奚兰垂下手臂，看着羊厨子两口子，眼里是茫然。汤师傅说的话，说到了她的心病，也说出了羊厨子的心病。好在，羊厨子的脸一直被愤怒罩着，不然，他的神态可能会让桑大娘起疑心。桑大娘没看羊厨子，她只顾着安慰奚兰，她说：“奚兰，别怕他，我们都不会相信他！”电话又响了。“你干吗断老子电话？找到新的主就真以为老子治不了你？告诉你，老子可以让你活不成也死不成，让你乖乖地爬着求老子，你信不信？”奚兰听着，说道：“信！你是个魔鬼，你变态！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现在不就是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吗？你两爷子不是要我饿死在床上吗？你断了我电话还来骂我！你还是男人吗？”“断了咋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就行！听你说话，能动了。明天做厨，我来接你。”“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还能做厨吗？我能切还是能端？我这脸还能见人吗？”“老子不管，你就是坐也要坐到老子身边。你是我汤二杆子的婆娘，不是羊厨子的！”说到这里，汤师傅那边又没了声音，不知道是他断了电话，还是手机没信号了。
　　等了好一阵，汤师傅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奚兰把她的手机给了羊厨子，羊厨子看着奚兰手机里的照片，不是很清晰。只能辨别出人影，看得出男女。有一张要清晰一点，能看出是汤师傅，但是不能确定汤师傅到了猪圈边。这张照片还能看出奚兰照相的地方，照片里有斑茅。“你是躲在那堆斑茅里照的？那斑茅不割人？”羊厨子惊讶地问道。“不在那里还能在哪里？那么大的雾，远了连人都看不到。还能照相？”奚兰的声音欢快起来，像一个妹在哥面前撒娇的样子，“好了，你们去忙吧。我这个样子，哪天能帮你们啊！”“行了，养好了身子，有你做的活。”桑大娘说着，把奚兰扶到床上。“走吧，大姐，哦，嫂子。我能照顾自己的。我能出门了，还不能照顾自己吗？”羊厨子两口子到院坝里准备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