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22) “特务窝”

　　　
　　你没见过女兵被气疯的表情吧——只见女老兵，柳眉倒竖眸中含泪，苍白的秀脸被紧咬的牙齿震颤着，哑然失语。
　　一个六八年的老兵，见过的兵无数，可从没见过冀小兵这种“二球货儿”——西北骂人的土话，也是西北军区的流行语。
　　“干什么，干什么呢？不知道一切行动听指挥吗！”新兵们看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公班长，只见他一改常态，“人五人六”的扎着武装带，一表军姿。他大声喝斥着这伙破兵，阳刚之气怦燃勃发的说：“我告诉你们，她是咱报训队的宋军红副队长。”
　　“太监咋变性啦？”冀小兵对公班长一改常态不解，惊诧的呼出了声。
　　“嘿嘿，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这不是有女兵嘛。”林庆凑过来，老道的噎着冀小兵
　　冀小兵愤愤不平的反驳道：“女的又咋啦，男女都一样！”
　　平时说话从来都是梗着脖子抻着筋的林庆，此时声音却发飘：“女的和男的就是不一样呀，嘿嘿。”看那表情，似乎他尝过甜头或者又想起和同班女生甜蜜争论问题时的惬意——
　　林庆在学校有个同班同学，叫薛红兵。你听听这名字就知道和林庆是一样的小“极左”分子。
　　不过嘛，女生到底是女生。
　　薛红兵长着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薄薄的嘴唇，一看就知道小嘴特能“呱叽”。这要是活在古时，准定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着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在那么亭亭一玉立，非迷死天下男人。
　　可如今，那也是“拿起笔做刀枪”的主儿。
　　林庆只要和薛红兵在一起，甭管讨论啥，那小血液就“哗哗”的汹涌澎湃。抻着筋的主儿刹时变成了顺毛驴。
　　“为啥不一样？你狗日的咋知道？”冀小兵这个小鬼头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孬坏地盯着林庆。
　　林庆现在后悔死了，自己一不留神说“秃噜”了。这要是让冀小兵逮住茬儿，那会“死”的很惨哟。恨啊，恨死自己了，真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集合了，集合了！”
　　“嘟——”
　　吆喝声伴着短促的哨音响了起来——这下可解了林庆的围。俺的娘啊，吓死俺了。
　　新兵们一改磨蹭状态，“刷刷刷”按原各连序列快速站好了纵队。
　　宋副队长已完成了心里调适，英姿飒爽的站立队前，用清脆悦耳的女声下达着口令：“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刷刷刷！
　　“同志们！”
　　刷——
　　“请稍息。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无线电集中台报训队的学员了。我和公松锦同志是你们的副队长，专门负责日常管理。”略停顿，她嗓音猛得提高了八度，用尖利刺耳的口吻开训：“你们看看自己，还像个兵吗？差得远啦。”俺的娘啊，这架势是要“吃人”哟。“我会用最严格的要求来管理你们，更会好好的训练你们，让你们成为一个真正的兵！”一字一句像冷箭穿透着每个人。
　　冀小兵感到浑身发冷，宋副队长那眼神，好似利剑刺向心脏。要是眼神能杀人，第一个被碎尸万段的一定是自己。
　　女人嘛都是小心眼儿。少块儿糖啦、缺个小饼干啦，哼哼叽叽、腻腻歪歪，哼！——这话冀小兵只能偷偷地独吞，也算找个心里平衡呗，这叫逆反不服气。
　　“下面我宣布编班名单——”宋副队长彰显着权力，让新兵们知道她管的这一亩三分地忒大，都得小心着点儿。否则，没好“果子”吃！
　　宋副队长接着又宣布，吃饭纪律、睡觉纪律，这纪律、那纪律，反正快成了管天管地，管得着拉屎放屁了。
　　“这日子真让人没法活哟，快成俺娘了！”林庆在队伍里小声嘟囔着。
　　报训队这样安排是很科学的。男、女副队长分管着男、女兵，即有针对性又有统一性。六十名十四、五六岁的小兵，可不得管着一切嘛。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些刚断“奶”的毛孩子，不管着能行吗！
　　宋副队长就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娘们儿，婆婆妈妈没完没了，新兵们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后，宋副队长用手一指集中台的东南角说：“男兵宿舍在大车库，女兵宿舍在‘老兵宿舍楼’。各班带回，整里内务。解散！”
　　“杀——”一听男兵们“软不拉塌”的声音就知道没精神。
　　大家都进车库看过了，里面挨着墙围了一圈的破桌子，在桌子上面铺着烂板子拼凑起来的一溜通铺。通铺上面铺着草垫子，个子高点儿的躺在上面准定耷拉出半条腿。
　　女兵们列着规矩的队伍，意气风发的走向“老兵宿舍楼”。
　　男兵们却放了羊，也不管什么班不班的，身强力壮的冲在最前面，先抢个好铺位再说。可进去一看都傻了眼，所有人的名字都已经排好了，用纸条写着贴在桌子边儿上。那真是一个挨一个，每人的铺位只有一窄溜溜挤得像“肉夹馍”。
　　新兵就意味着先把你放到艰苦的环境条件下，用最严格的纪律把你的“枝枝杈杈”打磨掉，说白了就是让你活受罪。你就死心塌地遵守纪律，坚决执行命令了。
　　大家慌忙找着自己的铺位，爬上去撅着屁股把背包塞到“床”头，算站个位儿。回身再用眼扫视着大车库，高高的尖顶篷上只有一个小天窗，从小天窗挤进来一缕可怜的阳光。
　　大车库门口旁放着一张桌子，一看就知道是放牙具的地方。这就是栖息之地了，这才刚刚二月的天，屋里也没取暖设备，就这西北齁冷齁冷的天，人还不被冻“搐搐”喽。还好，挤得像“肉夹馍”也算是人体资源再利用吧，弄点小热呗，兵当到这个份儿上也忒惨了点儿。
　　别人都窜着去抢铺位了，只有冀小兵和林庆不紧不慢地走着，发着牢骚的说：“奶奶的，千挑万选争得头破血流的破特种兵就是他妈的一啥‘报训队’，狗屁特种兵！”
　　“报训队也不知是干啥的？”林庆疑惑的发懵，“不过咋还有那么多小闺女呢？俺特地数下，一共二十一个。”
　　“嗨，你小子也是吃饱撑的，有就有呗，干咱屁事！”冀小兵气不打一处来，憋了满肚子的不痛快。你说史华和小周就那么稀哩糊涂被拉走了，也不知是到“白公馆”还是到“渣滓洞”。枯燥的新兵连，浓浓的兄弟情，怎么能不想呢！
　　“小兵，你家是部队的，你说说呗！”林庆非要破解报训队之谜。
　　“你小子也真是的，管他呢！”冀小兵显得不耐烦。
　　林庆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这狗日的吃枪药啦。
　　两人话不投机的走向大车库……
　　“嘟——”哨音又响起，新兵们一个比一个快的往外窜，这可是当兵的头一站哟。
　　刷刷刷——队伍那是站得“倍儿”齐。
　　“同志们，内务都整理好了吗？”
　　“是！”众口同声。
　　“下面我们去吃饭，都记住了，老兵们先吃，他们有战备值勤任务。”宋副队长用眼狠狠扫着这伙新兵蛋子们，似乎这是伙儿从草原上刚被赶回来的狼，接着说道：“谁要去抢，就处分他！”看来新兵们抢饭的恶名早已臭名远扬了。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碰上凶神恶煞般的“母夜叉”，可得加倍小心喽。
　　在无线电集中台吃饭可不像新兵连，新兵连就是虎狼之窝，吃饭的歌声也吼得地动山摇。可在这儿，尤其是上午一切都静化了，院里静悄悄的似乎连房子都睡着了。队列像猫，蹑手蹑脚沿着水泥路走着……
　　新兵们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个个探头探脑看着像只大飞机的奇怪建筑——前端是凸起的机头，左右有两只大翅膀后面是一长长的机身。当然啦，机头、机身是房子，翅膀也就是两溜连着的房子。后来才知道，这可是当年苏联专家设计的西北战略指挥中枢。它和苏联国内的战略指挥中枢一模一样。
　　挨着“大飞机”机身两旁种植了许多苹果树，苹果树下是平整出的菜地，这是自力更生为了填补伙食。菜地中间栽了许多电线杆，电线杆上扯着曲里拐弯铁丝网似的灯笼啊什么的。都是铁丝编织的东东，真是奇怪哟！后来才知道，那叫天线，是菱形天线、矩形天线、笼形天线……都是一堆从没见过的东西，它透着神秘兮兮。
　　一路走一路看，东张张西望望，悄不吱声的沿着水泥路往后院走着，绕过一栋独立的两层楼房“老兵宿舍楼”，就看到它背后的伙房了。一小队老兵手里提着像《永不消失的电波》里主人公李侠发电报用的“家伙式儿”，正在列队……
　　新兵队伍刚刚停下，冀小兵紧张的快步走到林庆身旁，一把薅住他的胳膊，神经兮兮的趴到他耳边说：“林庆，这里是他妈的特务窝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