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20) 分兵风波

　　　　
　　大家一听是这样的“对党不忠诚”都嗤之以鼻，太“左”了。冀小兵个尕娃怎么把老公给得罪了，就是太年青哟！
　　听了这话，指导员全明白了，这个老公真能上纲上线。别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能够摆到桌面上来。但有点过了。我们是选兵不是做政治斗争。既然对冀小兵有这么大的意见分岐，慎重起见，那就……想到此，指导员岔开了话题：“哪位同志还有说的吗？”
　　“我看这个冀小兵是有点问题，当然了，总之他属于可要可不要的。”四班长为了谨慎，赞成宁缺毋滥的观点。一见粟班长的表情，立马左右逢源的补充着。
　　“你到底啥意见！”小程连长不耐烦的追问。
　　“嘿嘿，我的意见还是领导定，领导定。”四班长显然是个老好人，谁也不愿得罪。
　　“连长我说两句，我说两句！”小程连长不解地望着高军医，心里很纳闷儿：这次卫生队没分兵任务啊？他嘴上却客气的对高军医说：“好，你说！”
　　文雅的高军医站起身，彬彬有礼的说：“连长、指导员，我向后勤领导请示了，选个兵……”
　　“谁？”小程连长打断并插嘴问。
　　“冀小兵。这小兵……”高军医急切的解释着。
　　“这恐怕不行啊——”小程连长拉长了尾音，显然心里也是矛盾，一副犹豫不决的口气。
　　“连长，冀小兵这小兵我观察了，他若经培训是……”高军医再次做着努力。他的举动说明，他知道冀小兵为什么冻坏了。做为医生首要的就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冀小兵有这个觉悟。
　　小程连长扬扬手做个手势，那意思是阻止高军医再说。高军医无可奈何的坐下了。
　　小程连长左右权衡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清清嗓子道：“关于冀小兵就不用……”
　　“连长，榆中公社来送感谢信啦！您说怎么办？”推门探进头的上士，不顾一切的打断了小程连长要宣布的决定。
　　“感谢信，什么感谢信？！”小程连长被弄得莫名其妙：“司务长，这事儿找指导员处理。真是乱弹琴！”——事情真的特忖。上士一直操心着嘎小子冀小兵之事，这么好的小孩儿要是没选上，多可惜啊。赶巧，联系做“忆苦思甜”的公社派了人来，还送来感谢信。喜出望外的上士紧着跑到连部。
　　指导员走到门口接过上士递过来的用红纸写的感谢信，顺口问了句：“来的人呢？”
　　“在院里等着呢！”上士回答道。
　　“快把人请连部来。”指导员下着命令
　　“是！”上士跑步离去。
　　指导员展开大红纸快速扫描着信的内容，没等全看完生怕再节外生枝，就武断的做着会议结束语：“今天的会就到这了。有关事宜再议！你们各班注意啊，最后的政治教育：忆苦思甜。吃忆苦饭各班务必高度重视，这是严肃的政治任务。散会——”
　　众人被弄得一头雾水，不讨论啦？但命令不敢违，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上次指导员就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又来这一手。再有涵养的人也受不了了，太霸道了吧！
　　小程连长张嘴……指导员把感谢信塞到他手里，低头一看：啊，原来是这——指导员的霸道是对的。
　　无巧不成书，此次特训新兵一连请榆中公社做“忆苦思甜”报告。这可是严肃的政治任务，榆中公社选来选去确定了由麻家寺村的支部书记，也就是上次深夜喝酒掉进特训新兵一连蓄水池里被救的人——李老憨。
　　上次李老憨被救回家后，一直愁眉不展。真想去感谢救自己的解放军，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可又抹不开面子。一个经过红卫兵运动刚被选上的村支部书记，别人都在闹革命，自己却喝得像醉猫，还掉进了蓄水池里差点丢了命，这人已是丢“大发”了。不谢吧，这良心上真过不去哟，天天像做了亏心事，贼样的。真应了那句老话，头上三尺有神明。
　　也他娘的巧了，公社让自己给解放军叔叔做“忆苦思甜”报告，巧好是那伙儿解放军叔叔，这回瞒不住了。看看，这就是他娘的天意哟，天意不可违。这事算瞒不住了。
　　牙一咬脚一跺，他豁出老脸向“公社革委会”一五一十做了汇报。组织上考虑他是个苦大仇深又没啥文化的基层干部，就由公社出面写了感谢信，还送了面锦旗。
　　李老憨次日上午八点如约准时来到特训新兵一连。为了面子，他特地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军棉大衣。
　　一进军营就满世界吆喝着找救他的那位解放军。李老憨整的动静太大了，冀小兵躲是没法躲了，就只好乖乖的出来相见。李老憨一见到冀小兵二话不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扑嗵”就给乳臭未干的小新兵蛋子跪下了，嗵嗵嗵磕了三个大响头，这是纯朴农民最真挚的表达方式。
　　冀小兵呆住了，特训新兵一连却炸了！这个冀小兵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整就不整，一整就他娘的净整惊天动地的大事！新兵们的脸上那是各种表情都有啊，大多数都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也能看见二班冷明忌妒的眼神，更能看见林庆引以为豪的表情，好样儿的小兵，真爷们！还有粟班长满意的微笑……
　　再说上次指导员接了感谢信又收了锦旗就和小程连长一起犯了愁，站岗时发生的任何情况都必须及时上报，不报告就违犯了纪律。然而，救了人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怎么办？指导员和小程连长商量后决定，冀小兵违反纪律必须写出深刻检查。同时给冀小兵连表扬一次，有着功过相抵的意味儿。当然冀小兵的优秀品质得到了肯定，毋庸置疑的被选入军区无线电集中台。
　　今天这个村支书一闹腾，此事就公开啦，头疼的事也来了，按规定这救人的大事是要上报军区直工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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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憨拉着冀小兵的手千恩万谢的说：“‘价’解放军叔叔唦，你是额们‘价’的救命恩人唦。额们‘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唦……”
　　李老憨的表现和言语，让冀小兵不知所措，听着半懂半不懂的当地土话，急了一头汗。你说他那么大年纪还管我叫叔叔，那么大的人还当众给我下了跪，这不乱辈儿了吗。
　　冀小兵是真不懂当地土话：当地人管解放军无论年龄大与小通称为叔叔，这个“叔叔”是个尊称。价——就是“喂”的意思。唦——是一种口头语。
　　还是指导员水平高，他亲热的拉着李老憨的手说：“支书，你得准备下咱们要开会了。”
　　一句话就让李老憨转移了视线：“对唦、对唦！”李老憨想起了自己的政治任务，临走也没忘了对冀小兵说一句：“价解放军叔叔，额们价请你喝酒去唦！”他再次紧紧握住冀小兵的手，感激之情发于肺腑，言毕和指导员并肩离去。
　　军营的操场已布置完毕，拉起了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横幅下面是用几张桌子摆成一排的主席台，桌上铺着绿军毯，这么一整，嗨！挺有派。
　　高音喇叭放着这年头最流行的凄悲歌声：天上布满星，月芽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各班列队整齐划一“刷刷刷”走进会场，放下小凳子“啪”地坐下，静心听着歌曲。每个人都痛恨着那万恶的旧社会。反正每个人脸色都很沉重，心沉浸在仇恨的氛围中。
　　“同志们，今天我们请麻家寺村支部书记李老憨同志给我们上堂生动的‘忆苦思甜’课，让大家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知道我们为谁当兵，为谁打仗。我们绝不能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下面请李书记讲话。”指导员鼓着掌，欢迎李书记就座。李老憨对“台上台下”点头哈腰完毕，“咣唧”一屁股狠狠坐到椅子上，他相当相当的紧张。给这么多解放军“叔叔”讲话，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那个、那个、那个……”李老憨紧张的用大衣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珠，又扭头对指导员点着头，谢谢指导员给他端了杯水。喝口水，镇静下自己，又深深喘口粗气，气匀畅了就开口诉说：“‘价’同志们唦，在那万恶的旧社会，额们唦，吃不饱穿不暖唦。那年寒冬腊月……”李老憨说到伤心处，一个大老爷们儿，泪是哗哗的淌啊……边用袖子抹着泪边忘乎所以地说，“最惨的是一九六零年唦，那日子人是没法活了唦，就差人吃人啦……”
　　指导员和小程连长面面相觑，大脑快速转着圈……
　　“不忘阶级苦——”林庆突然蹦出来带头喊开了口号。
　　在情绪的鼓噪下，大家参差不齐跟着喊。
　　“牢记血泪仇！”——
　　经过辩认大家认为这是安排的，就可着劲儿的狂吼。
　　指导员、小程连长悬着的心放下了。差点儿弄出了政治事故，让人真出头冷汗。
　　指导员用眼瞟瞟小程连长，小程连长微微点着头。两人心照不宣的很满意林庆的快速反应举动。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此地带头“闹兵变”的是林庆。今天“救驾”避免了一场严重政治事故的还是林庆。
　　会场上的口号声把新兵们的仇恨情绪点燃了，一时间口号声此起彼伏，山摇地动。指导员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心有余悸的为避免再节外生枝，指导员对坐台下的上士打个手势，上士麻溜地矮身跑到指导员身后，指导员对其耳语着什么……
　　口号声打断了李老憨的原话题，口号停下后，他又找回了该讲的话头：“解放军叔叔们唦，过去的日子不敢想唦，那苦是说不完唦……”
　　见有个话缝，指导员赶紧打断李老憨的话“同志们——李书记给我们上了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我们一定要为解放天下受苦人当好兵，站好岗，放好哨！”指导员停顿下，转换了话题，“我们衷心感谢李书记给我们上课！”指导员把手高举鼓起掌来，全体新兵都跟着鼓掌。李老憨起身对大家点头回谢。
　　“下面，为了更好的让大家记住什么叫苦！特地准备了忆苦饭，就在这吃！请同志们坐好，由炊事班给大家分发——
　　听了指导员的话，李老憨蔫啦，心里却骂开了：狗日的讲了一上午，也不弄顿好的，还要吃忆苦饭。额们‘价’亏大发了唦——没等想完，上士来到他身后低声说：“李书记你来一下！”李老憨扭头一瞅，呀！他也是额的救命恩人——
　　操场上，新兵们捧着碗用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着，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啦，可“饭”只在嘴里磨圈就是吞不下，真剌嗓子呀——
　　这“忆苦饭”是用豆腐渣、糠皮儿、配上冬天的烂白菜叶儿，抓把盐掌点水一咕嘟就得，一点油星子都没有。你就想吧，那是什么滋味儿。
　　可这吃“忆苦饭”是政治任务，又赶到分兵的节骨眼儿上。哪个新兵不希望好好表现，多吃上几碗，表表衷心。可真咽不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