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14) “天女散花”

　　　
　　这里的气氛静悄悄……
　　“今儿晚改善生活！”林庆拽了一句。
　　“吃啥？”冀小兵大张着嘴，眼瞪的像牛铃。
　　林庆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吃--‘哨’--子面！”
　　“啥、啥面？”冀小兵头发懵。
　　“土老帽儿了不是，就是打卤面！”
　　咣当，啪唧——冀小兵晕了。
　　见冀小兵被自己整晕了再加上这要吃好的了，你看把林庆“烧”的，得意忘形的手舞足蹈，撇着腔学着西北土话说：“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撩的太，美咋列。”——Biangbiang面，西北方言，一种面食。——撩得太，美咋咧。西北土话：很好、很美非常好。
　　在那个年代，穷啊！部队的生活水平也是相当艰苦。冀小兵所在的这个新兵连，每人每天的生活费仅四毛七。虽然比穷苦百姓好点儿，可当兵的那可是大漠边关、爬冰卧雪，还得随时准备着为国献出生命。
　　本新兵连因新兵们肚里没油水儿饭量大，而伙食费每天仅四毛七分钱，又不能超支，就不得不每顿饭先喝稀饭灌个半饱，把肚子撑个差不多了再吃干粮。这也是没辙，为了伙食费不超支。
　　所以连队改善一次生活就成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会。这要让新兵们知道了改善生活，还不比他娘的洞房花烛夜都美！你想啊，没肚子哪有脸啊。
　　“俺吃亏了，吃亏了，这可咋办呢？”冀小兵发呓症中了邪似的嘟囔着。
　　兴奋半天的林庆见嘎小子不随着自己闹感到很奇怪，这才细细观察着冀小兵，望着他若有所思呆呆的傻样，有点儿不解道：“你小子咋啦？”
　　这一问反倒挑逗了冀小兵，让他找到发泄口，对着林庆就是一顿臭骂：“咋啦、咋啦，都怨你狗日的，逗着我先吃破馒头。奶奶的，不是毁我吗。还咋吃那个、那个啥面哟……”骂完，沮丧的把自己撂床上了。
　　林庆就像观赏着滑稽戏，看够了冀小兵的丑态百出，这才撇着腔讥讽地说：“看看你小子嗝儿屁着凉了吧！”
　　冀小兵闭着眼索性不理踩他。
　　“告诉你，老子给你想了一招儿。”林庆借机揉搓着冀小兵，谁让这小子逮空就损自己的光辉形象呢。
　　冀小兵就像被打了强心剂，腾地窜起“咣当”“哎哟……”这小兔崽子一兴奋，忘了上铺的床板了，头被撞的生疼。现在哪儿还顾得了这个，他一把拉住林庆说：“张军长、张军长，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满嘴的《南征北战》台词，在这个年代没学上，电影就成了最好的老师。人性特质之一就是模仿。尤其是少年，叛逆心理作祟，净学那些歪词孬语坏点子。
　　听着冀小兵的潜台词，林庆小虚荣心得到满足，涨得鼓鼓的。原本少年思想就单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东西。林庆又是“左”得要死的人，心底纯洁的就剩“斗私批修”了。
　　“俺都想好了，咱俩玩儿会儿‘斗鸡’，你一蹦跶馒头不就没啦，咱俩还可一决胜负，咋样？”
　　一个十五岁少年，出发点总是离不开玩耍。上次俩人比本事儿，“斗鸡”打个平手。这不，在这儿等着呢。——“斗鸡”，男孩儿玩儿得一种小把戏，一条腿独立，再把另条腿搬起，呈弯折三角状。俩人的“斗”就是利用腿凸起肘关节攻击对方，破坏对方稳定性，以先摔倒或俩腿着地者为输。
　　听了林庆的主意，冀小兵顿时眉飞色舞，跃跃欲试，不由分说拉起林庆就走。俩半大小子跑到楼外东瞅瞅、西看看，急匆匆找着那没人的犄角旮旯……
　　双方站稳搬起腿，全神惯注进入到“战斗”状态，争强好胜本就是少年的天性。
　　“开始！”两只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单腿蹦着，开始了冲锋陷阵，颠儿颠儿弹跳着……
　　“尕娃干球呢？娘的，吃饱了撑的！”
　　“扑嗵、扑嗵！”俩小兵魂飞胆破，摔跌地上。盯睛一瞅，是平时文诌诌的二班粟班长。这文明人骂起人来像他娘的杀人。看得出他心情糟透了。
　　冀小兵做贼心虚地爬起说：“班……班长，俺、俺、俺……”
　　“俺个屁，跟额走！”粟班长用不容置疑语气发着话。手有点儿哆嗦的指点着冀小兵。他是真被气坏了，就因为这个破尕娃兵，闹的满城风雨，连长还严肃批评了自己，这窝了一肚子火呢。你看看，这可好这俩破尕兵屁事儿没有，还他娘的在这玩娃娃家儿。狗日的，就是欠揍！粟班长理都不理掉头就走，没辙的冀小兵耷拉着头垂头丧气跟着。
　　林庆一看这人都走啦，叽里咕噜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无精打采回到了炊事班，一进灶房迎面碰上了胖子班长，被劈头盖脸又是顿爆骂：“破孩子跑哪儿玩儿了，妈的，快干活去！”
　　被骂得晕头转向的林庆，那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还得自己紧着找活儿好好表现、表现……
　　吃饭号声终于响起——
　　列队完毕的新兵们已经知道今天晚上改善生活，吃那个啥、啥“哨子”面？管他呢，只要吃好的。
　　你看吧，新兵们个个磨拳擦掌狂吼军歌！不，应该是带着冲锋的节奏：“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这节奏快的，“高速快放”都跟不上它的锣鼓点儿了。
　　“解散！”
　　“杀——”俺的娘啊，目标——食堂！
　　呼啦啦破门而入，洪水般狂泄——
　　食堂中央立了口大锅，里面放着滚烫的热水，腾腾窜着热气……
　　大锅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馋得一塌糊涂，踮着脚长抻着脖子的新兵蛋子们。
　　他们正焦急的等待着那一刻哟，有首歌是咋唱的，对，就是它：“我们等待那一刻，幸福的那一刻儿……”还得加上李勇奇唱的：“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这才能准确表达出新兵蛋子们望眼欲穿的心情。
　　出饭的小门“吱扭儿”打开了，胖子班长和一个炊事员抬着装面条大桶向大厅中央大锅挺进。
　　哇噻，好香！
　　真静啊，所有人的眼神随着他们的步伐移动着，一步、两步——
　　“吱扭儿”小门又开了，林庆拿着几把捞面条的笊篱出来了。他瞅瞅这儿看看那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感到有种沉重的气氛在压迫着自己。大概是虎狼戾气压得他不寒而栗吧，压得他像只偷香油的小老鼠，蹑手蹑脚。
　　可他忘了，没他的笊篱怎么捞面条呢？
　　奇迹发生了！——班长们把面条倒进锅里，前脚刚走，后脚也不知谁带的头，冒着滚烫的开水，一只手立马伸进锅里抢捞面条……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只手“跳”了进去，无数只手也跟着“跳”了进去……
　　望着眼前的场景，惊心动魄。“扑嗵”林庆跌坐地上，手中的笊篱天女散花……
　　训练营地，晚上十一点。特训新兵一连的连部灯火通明，紧急会议在召开着。
　　连首长面对所有干部班长——本新兵连的特殊性决定了它未按制式编制设立排长。列席会议的有代理司务长——上士。参会者围着桌子正襟危坐。
　　矮个小程连长怒气凛然，严厉地开场道：“同志们，今晚上的改善生活差点儿出人命，啊——”目光一转狠狠扫视着上士，“炊事班怎么搞的，你司务长是吃干饭的？”
　　“咳咳咳”指导员策略的咳嗽声打断了话语。
　　矮个小程连长快速整理着心态，继而转变了话题说：“哦、哦，那个额们今天的会议说三件事儿：首先请指导员传达军区直工部紧急通报精神；第二就是吃面条问题。最后专门说说冀小兵事件——不要交头接耳，这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额特别用了‘事件’。”矮个小程连长扫视着部下们，接着道，“下面，请指导员同志转达军区直工部紧急通报精神。”
　　瘦高挑儿指导员站起身，翻开工作笔记本扫了两眼，抬头严肃开讲：“同志们，这个通报很重要，直工部要求传达不过夜，我这也是刚刚赶回来。请同志们认真领会精神，下去后请大家按精神做好工作。通报精神是这样的：一段时间以来部队是英雄辈出啊，像麦贤德、欧阳海、王杰等等，各部队都掀起了向英雄们学习高潮。部队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空前高涨。但是，最近出现一股不良苗头，为了当英雄，有的战士居然伪造英雄，而且还接二连三的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