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12) 只要不是鬼

　　　　
　　瘫软地上的冀小兵正缓着劲儿，就听见远处飘来阵阵呻吟，他浑身颤抖像只小老鼠样竖起小耳朵仔细分辨着，听着、听着，铁青小脸在月光下居然呲出了白森森的牙，像他娘鬼似地咧嘴“嘿嘿”笑了。
　　“奶奶的，只要不是鬼，我怕谁呀。”冀小兵自我解嘲叨咕着，一借劲儿“叽了咕噜”爬了起来，还用一只手潇洒地掸掸身上土，另手紧紧抓住没子弹的“半自动”步枪，不过他的腿还在哆嗦着——冻得呗！
　　既然分辨出是人，说实话究竟怎么办，不知道！一个十六岁半大小子，心态多稚嫩啊。这要在家万事还靠父母呢，哪儿经过这种阵势——刚才要不是腿冻僵了，就那“嗷”的一嗓子，早他娘蹽腿窜了。
　　此时的他一旦听出是人，哨兵的职责又让他壮起了胆儿。想想自己也练过一年多武把式，虽然不咋样儿，打架斗殴那是绝对没问题，再加上不是还有这根“烧火棍”吗。
　　妈的，看看去。他受电影场景潜移默化影响，抱着枪像鬼子进庄，一手抓着枪把，一手握着枪托，刺刀前戳，顺着声音方向探头探脑前进。
　　你还别说这小子挺鬼头，他贴着房墙根走。嘴里念经似的嘀咕着：“要是他妈的人不老实，就狠狠给狗日的一刺刀。”走着、走着，他感到此片房特熟，这不是炊事班吗......正纳闷儿着那儿，“咣当”一扇门突然打开，哎哟我的妈呀，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是不怕，毕竟夜深风高时。
　　只见出来的人快步走到土坡前，掏出“家伙儿式”哗哗放着水——再次爬起来的冀小兵一见是老兵，胆儿更壮了。他怕打搅老兵，还特地捏着嗓子轻轻地、轻轻地：“哎，班——长！”——新兵在新兵连管老兵都叫班长。
　　这深更半夜的，就这鬼样飘袅声——瘆人。那位披着大衣撒尿的人吓得一激灵，大衣“呼啦”抖落地上，人差点儿瘫那儿......
　　回过神的老兵扭头看见闪亮的刺刀，气得破口大骂：“狗日的新兵蛋子，你他妈大点儿声啊，像他妈的鬼魂儿！老子要是‘坐下病’，非它妈活吃了你！”据相关报道：撒尿被吓回最易得前列腺炎。难怪这位狠着劲儿骂。
　　冀小兵根本不在乎班长的骂，在新兵连“骂”就是爱。有了老兵，就有了主心骨。他凑近班长巴结的说“嗨嗨，班长！”
　　老兵这个气啊，奶奶的，老子这泡尿儿算让狗日的给堵回去了。转身又是骂：“你狗日的，有完没完......”当老兵怒气冲冲扭头看清是冀小兵时，气立马消了，换成亲热的口吻：“咋是你呢，小兵！”
　　“是我、是我！”冀小兵一愣，继而认出此人是上士大哥，立刻乐得咧开了嘴。
　　冀小兵这小兔崽子受武侠影响太深，走哪儿都结拜。不管男的、女的，投了脾气，“逮着”就结拜，四海之内皆他娘的兄弟！按他的说法，人只要对了眼儿就是他妈的兄弟。冀小兵还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人家曹操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可冀小兵却来个宁可天下人负我，我决不负天下人。由此也引出众多荒唐陆离趣事儿，一路伴随着他成长大，当然这是后话。
　　“咋是你站岗呢？！”上士紧着问了一句，潜台词这刚拉了水怎么还安排站岗，上士实在不解。
　　“是是，那个......”冀小兵职责所在，慌慌张张掩饰自己是犯了错被罚之事。他就想着快把眼前发生的状况说清楚。
　　“臭小子，不穿棉裤就站岗，活腻歪了？”
　　听听俩人的对话，怎么那么亲热呢！原来那天在上士“老狐狸”威逼利诱加小套儿的作用下，冀小兵一五一十讲了送人棉裤的经过，不过他有个条件，绝对不能对别人说。
　　交谈中，冀小兵也感觉上士大哥挺够意思，就死乞白咧赖着要和上士结拜兄弟。上士听完经过很感动，这小子别看年纪小还挺有人情味儿，够仗义是个爷们儿。因此就满足了冀小兵的愿望，权当哄小孩玩儿了，他还特地认真记下冀小兵的名字。现在一见冀小兵站岗，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总算有了话缝，冀小兵不接上士话茬儿，张口抢道：“大哥、大哥，有情况，真的有情况！”
　　上士一听有情况，老兵那根弦立马绷紧了，严肃地催问：“快说、快说！”
　　冀小兵如此这般一讲，上士大喝一声：“走，看看去！”
　　上士前面大步流星，冀小兵在后面哆哆嗦嗦跟着。俩人来到炊事班蓄水池旁，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只见一黑乎乎人影倒在蓄水池旁斜坡上，断续微弱的呻吟声说明此人快不行了。
　　上士快步上前扒拉着那人，那人一见有人来就伸手乱抓，上士急退一步，四周再一环顾，看到由水池边沥沥啦啦引伸上来的水印，顿时明白了，此人是掉水池里而后挣扎着爬上来的。关键的问题是，这寒冬腊月非把人冻坏了。可也不对呀，这水池不深啊，正常人即使掉里也不至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啥也甭说啦，救人要紧。上士上前用劲把人拽起，冀小兵机灵的放下枪帮助把那人往上士身上翻，只听见“咔嚓、咔嚓”冰茬碎裂的声响——上士背着人急匆匆往餐厅跑去......冀小兵顿时明白上士用意。对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即使要救，也还是要保持警惕性的。这年头，阶级斗争这根弦不能放松，这毕竟是军营。
　　哨兵职责所在，冀小兵又围着军营转了一大圈，借此也暖和暖和。黎明前的黑暗——贼冷贼冷。
　　冀小兵再次回到炊事班大餐厅时，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已点燃一个大火堆，被救的那人歪坐在火堆旁边，火苗映衬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不过身上已披上军用皮大衣，人缓过劲儿来啦。
　　此时，炊事班做早饭的胖子老刘已经上班了，上士把这被救的人移交给他负责，并处理相关善后事宜。
　　冀小兵望着那人的惨相，心里发怯不敢靠近去看，悄悄磨叽到上士身旁，低语问：“大哥，他是咋回事儿？”
　　上士把他拉到远离被救之人的地方，这才放肆的说：“他是麻家寺村的支部书记，姓李叫李老憨。去临村喝小酒。狗日的‘马尿’灌多了，绕近道回村，稀哩糊涂就掉进咱那蓄水池里找他‘二舅’去啦——要不是你小子发现的早，就这么冷的天儿，狗日的就完喽。”上士连损带骂还加点儿小幽默。也是，好觉被彻底搅黄了，发泄发泄呗。
　　冀小兵听完上士话童心又起，坏笑着张嘴想加点儿小调料——“啪、啪”肩膀被上士拍了两下，“你小子又救人一命，积德哟！对啦，你跟我来！”上士想起了什么，撂下话扭头就走。
　　冀小兵让上士夸得咧开了嘴，挎着大枪屁颠儿屁颠儿跟着——老话说的好，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进到上士小屋里，他变魔术般“啪”的甩出一件旧军棉裤：“臭小子赶快穿上，你瞅瞅你小脸铁青的，快他妈的成冻死鬼喽！”
　　冀小兵抱着旧棉裤感动哟，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齐鲁话：“俺的娘啊，大哥就是活雷锋耶！”口中念念有词，手也不闲着，总算又穿上亲爱的棉裤了，暖和死啦。一激动本性使然，哆嗦的“舞扎”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没等唱完，就被上士一脚踹出了门，“小兔崽子快站岗去......”身后伴随着上士爽朗的笑骂声。
　　“嗒哒嘀哒，嘀嘀嗒哒......”起床军号声划破了寂静的军营——刹那儿间，军营充斥着肃杀的氛围。新兵们腰扎武装带，持枪快速的奔向操场，集合、列队。口令声此起彼伏“一班都有了......”“二班、二班集合——”“报告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应到——”哗哗哗、刷刷刷——紧张有序，动作划一。“全体都有了，向右转，跑步——走！”......
　　全副武装绿色队列，踏着“一、二、一”口令节奏，高喊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孔武有力地跑在公路上，朝气蓬勃，彰显军人阳刚霸气！
　　随着起床军号声响起，冀小兵也进入交换岗程序。交接完毕，冀小兵泄掉了提着的劲，全身立马散了架。
　　冀小兵疲倦脸上肌肉僵硬的支撑开嘴形成了月芽状，就算笑吧。俺的娘啊，这笑比吊死鬼儿差不了多少。
　　“奶奶的，真要命哟，这他妈的一天一宿！
　　这一天一宿，半大小子快累废了！三十里拉水、棉裤风波、夜里挨呲、站了一宿的岗，还冻得半死、吓得半死。肉体的，精神的一锅烩，体力严重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