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张村驿的日子里

　　十三、差费不给报
　　杨镇长不让我管大棚的事了，我表面上不满意，心里却高兴地三呼万岁：敬爱的杨镇长啊，你要是早来一年，那多好啊！我在白家塬住队，那日子过得是多么爽啊！你知道吗？自从任书记把我推到招人的位子上，我就没有安逸过一天。我坐在老马的摩托上，行走在我们那里的乡间小道上，山高到空摩托上不去，沟深到处有摩托不敢骑。我的老命虽不值钱，可光荣到这种地方，我还不甘心呀！我是个晕车的人，在4个多月的时间里，往返延长5次，行程达3000多公里。那时的路不是现在，光羊泉到张村驿这段路，多年失修，路上的大坑，只要汽车轮子进去，就很难出来，常常颠得我发晕不说，还要肚子痛。而且，没两个小时，永远都走不完这段路。为此，我给《陕西日报》和《延安日报》投稿，题目是《张羊公路，何日成坦途》，此稿很快都见了报。那段日子，我真是把命提上给张村驿干啊！
　　再说我招来的那些人，人地两生。我在这里就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不管有什么大小事，都是先来找我，可我在这里连个副镇都不是。我在姜沟的时候，调来个赵镇长，让我管大棚并要完成数量，人们都以为我就是那个赵镇长，常常称呼我为赵镇长。我就这样顶着“赵镇长”的光环，干着“赵镇长”的事业，却没有“赵镇长”的半点权力。凡事大小，我都得找任书记，好的是，只要我找来的事，任书记从来没有推辞过，都是快刀斩乱麻或刀下见菜。跟这样的领导干工作，真是苦也甘，累也甘，苦累都甘，哭也甜，笑也甜，哭笑都甜。否则，我会把命提上，把车晕上，把那110个大棚都给完成？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既然杨镇长不要我管大棚了，我正好能脱开清闲，否则，叫我天天去找各个片长，那还不等于是“扯蛋”么？现在把条据一报，我就没事了。
　　我把招人时所有的条据都拿来，要求报销。第一次，他说顾不上，叫我把条据放下。第二次，他说还没看，我害气了。就嘟囔着让他看。他看了几张，就说，你这些条据都不是税务发票，不能报销。我一听，傻眼了。这些不是税务发票的条据，大头是招人定金，每人100元，都是本人打条子，按手印领取的，共22人，22张，2200元。（我那时月工资才210元左右）。还有一张发票是我在延长广播局播了广告的，150元。他说这个发票也不行，必须换成是税务发票。我说那车票是正规条据不是，他说是哩。我说那就把车票先报了。（车票是1909元）。我招人时，还借了李镇长2000元，还没还哩。他又看了半天，你这车费里有雇了摩托的，这发票也不行，也必须换成税务发票。就这，所有的条据一张都没报成。
　　我回到延长，为这张发票，还真到广播局要求换税务发票，一问，才知道，这150元是优惠价，要税务发票就再交90元，补齐240元，还要寻人批了才行。我一听，算了吧，谁叫咱当初好心给公家省钱里。到现在，这150都不知今后报了报不了，再掏90元，不是瞎撂钱么！
　　我这些条据，就这样，在杨镇长2003年调来，到2009年调走，6年时间里，杨镇长最终没给我报销一分钱。这笔钱的总计金额是：5711元。是我两年的工资啊！
　　十四、奖励被折扣
　　我给张村驿镇落了110个大棚，人所共知，天地共明。在2002年4月22日，任书记召开了他到任上的第一次全镇干部工作会议，在会上明确了以发展大棚为中心的工作要点，同时提出了各项优惠条件和奖励措施。明确宣布：凡落棚5棚以上者，奖励100元。10棚以上200元。15棚以上300元。到了5月4日，政府还专门印发了《张村驿镇关于招收外来人员入户建棚优惠扶持政策的通告》，在这个通告里，又把15棚以上改成了20棚以上。我算了一下，如果政府给我兑现的话，应该能领奖金33000元。我还穷打算，准备用这33000元，先买一辆农用车。到我们这110棚菜都能上市时，专营蔬菜批发。为此，我还专程去延安宝塔山下的购车市场里看了一回，车价是17000多元。可就在奖励大会召开前，我得到消息说，我的奖金被定为只有10个大棚。我赶紧去找杨镇长，杨镇长说：“你怎么不早说？现在都定了，你叫我咋弄？政府总不能为了你一个，把所有定好的事都推翻吧？再说了，你川口的大棚是多少米？”
　　“404米”。
　　“这就对了么，按标准计算，你川口大棚只能算8个，8个大棚只能奖800元，我念你是政府干部，迷迷麻麻，还给你算了10个大棚，10个大棚就给你多算1200元，这已经很照顾你了，你还不满意啊？”
　　我还要和他再说下去，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事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不对，以后再说。”
　　事后，我才听说，为了川口大棚的计算，马站长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竟被杨镇长给停了工作。马站长只是在会上解释了一下，说川口大棚当时不够500米的原因是后面三个棚地场不够造成的。当时按10个棚计算，是因落棚时，政府为完任务，都按40米计算的。到发奖时，政府又按50米算，这样的话，老赵就太亏了。话还没说完，杨镇长就说，咱们领导干部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只为自己的亲戚谋私利。马站长一听，忙解释说，我和老赵没亲戚，我之所以给老赵说话，是老赵在落棚工作中确实为政府出了力，政府应该给以照顾的。杨镇长没话说了，就说马站长当众顶撞了他，就把马站长工作停了。
　　2003年3月8日，在大棚奖励会开过后，我撂不下此事。又去找杨镇长。杨镇长说，你总得有个东西吧，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公家钱几万元一下都给了你。
　　“你要什么东西”？
　　“证据，证据呀！法院打官司都要个证据，你什么都没有，就一句话，我怎么给你呀”？“这证据咱政府都有啊，有会议记录，有政府通告，上面都清清楚楚，还要什么证据”？“我来就没见，谁也没给我交代，我也不知道”。
　　我和杨镇长说不去了，就说：“我先到办公室查一下，查出来，就给你拿来。”。
　　我在办公室翻遍了所有的材料，结果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凡是有关外来人员落棚的材料，就像是都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个字都没有。也不知咋回事，4月22日的会议记录，就只记了个标题，内容竟连一个字都没记。
　　我赶紧回到我的住处，从我保存的资料里翻出了2002年5月4日的《张村驿镇关于招收外来人员入户建棚优惠扶持政策的通告》和《张村驿镇诚招菜农简章》、《张村驿镇征招菜农合同》、《张村驿镇诚招菜农广告》、《张村驿镇征招菜农户口登记表》，还抄录了一份我的会议记录。
　　我把这些“证据”悉数拿来，全部交给了杨镇长，没想到，杨镇长还是拖而不办，无奈之下，我提出要上法院，要求杨镇长把这些“证据”都还给我时，杨镇长还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桌子，最后给出我的一句话，竟是：“哎呦，怎么不见了呢——”。
　　十五、水毁川口棚
　　就在我为招人的差费报不了，应得的奖金讨不回，已经着手起诉时，时间已到了2003年8月份。
　　我写了一份长达8000多字的《行政起诉书》，在8月23日这天，先到张村驿镇法庭申请起诉，接待我的工作人员认得我，苦笑着说：“老赵啊，你知道的，咱们都是在镇长手下吃饭的，我们没有这个权限啊，你要是真起诉，那就得到富县法院才行”。
　　我信以为真，第二天就到富县法院申请起诉，一个姓杨的副院长看了说，你应该先到县政府申请复议，不服复议，才能到法院起诉。
　　我又到县政府，县政府人说，你得先经镇政府复议，不服镇政府复议，才可来县政府复议。
　　我害气了，站在楼道里骂起来：“这么个鬼世界，养了这么多鬼儿子，日他妈，谁都不管”！
　　没人理张我。
　　我害气的假也没请，就回到了延长。
　　8月28日晚，我都睡下了，我弟打来电话说，镇政府把川口大坝上的水都放到他们的大棚地里回来了。
　　第二天，我赶回张村驿，只见10座大棚，5间房，2口井，还有60多米围墙，全泡在1米多深的水里。有4座大棚，2间房已整体垮塌。
　　我问二弟：“政府来人看过没有？”
　　“就马站长来看了一下，再谁也没来。”
　　经了解，是8月份以来，富县境内连降大雨，坐落在我们大棚上方的川口大坝出现了险情，为保大坝和张村驿人生命及财产安全，县上来人和镇政府决定，采用了超大量排水措施，由于排水渠道不畅，大水都排到了大棚地里，这才造成了眼前的后果。
　　大水整整排了15天，到排水结束，这10座大棚，5间房，2口井，60多米围墙全部毁灭殆尽。
　　这下，大棚真成了我的了。表弟刘占优以房子倒了，没地方住为由，先回去了。过了没10天，打电话说，他不来了。二弟问我咋办呀？我还是那句话，你只管受苦，赚了是你的，赔了是我的。
　　政府在统计灾情时，马站长只上报了他在第一天看到的情况，就这，杨镇长还不相信，认为不可能那么严重。10多天后，一个人来到我的大棚地查看。来时，我正和二弟清理倒塌的简易房后墙地基。大概是良心发现，第二天把我叫了去，给我批了1000元的一张条子，刚递到我手里，又后悔了，又批成500元说：“这500元是给你的房屋补贴款，你先拿着吧”？我千恩万谢，又问道：“那我大棚的损失咋办呀”？
　　“这还用你急，我比你急多了，灾情已经统计上去了。你放心吧，你是咱政府干部，我还能不管你？”
　　我又千恩万谢！
　　我一直等到年底了，还没动静。一直到12月15日，我在《延安日报》上看到一篇题目为《富县大棚蔬菜产业保持持续健康发展态势》的报道，那上面说：
　　“……县上从农行协调扶贫贷款704万元，用于修建棚体。灾情发生后，市、县协调救灾资金60多万元，包建单位、部门捐助资金和物资50多万元，根据受灾程度不同对群众进行补助，最多一棚补助到500元，现已全部发放到户。县财政拨款50多万元，为群众无偿提供种子……”
　　从这篇报道上看，救灾工作已经结束了，已经有864万余元资金都“已全部发放到户”了。可我至今还没见到一分钱的救灾款。我赶忙拿上这份报纸去找杨镇长，杨镇长不在，正遇上靳书记带几个人回到政府，我跟到靳书记办公室，拿报纸给他看，问咋回事？靳书记说：“报纸外东西你也信呀？都是他妈胡吹冒撂的……”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火了：“延安报这是党报啊，党报你都不相信，你相信谁”？我继续吼叫着：“你不相信好啊，写这篇报道的人是樊宏义，我们都认得，我有他的电话，咱现在就打电话问”，靳书记被我一时呛得没话可说，这时，有一个县上来的干部不知天高地厚地数落起我来，我一回头：“干你屁事”！那个干部也没药了。
　　靳书记又说了：“老赵，我给你说过多少了，这事是杨镇长管的……”。
　　杨镇长回来，我找杨镇长，杨镇长一口否认，说根本没有的事，报纸说的是全县，又不是张村驿，如果真给了张村驿钱，你是咱政府干部，我能不给你吗？
　　我草……，真是说的比唱得都好！(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