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亲密接触

　　李千金迎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歇班。这一天，汤韦本来是上班的，但为了好好陪着李千金，一大早，他便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酒店的男生宿舍，与另一名厨师商量着换了班，当他再次赶回住处时，李千金已经起床，而且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了。“哟！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金金？没有我，孤枕难眠了吧？”汤韦调侃道。“什么呀！我一般情况下不赖床，这是我上学时就形成的习惯。”李千金一本正经地说。“那二般情况发生了呢？比如今天你休息，比如你最爱的人还在被窝儿里呢！“汤韦脸上挂着一幅坏坏的笑容。
　　“啊呀，——怎么这样呀！汤韦——你变得太坏了！讨厌——”李千金娇嗔地喊道。
　　“哈哈……”汤韦爽朗地笑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想当年，就是因为学生时代的那个汤韦太‘不坏’了，才让左一航有了可乘之机，所以今天的汤韦要做一个坏坏的汤韦。”
　　“但我并没有给人家可乘的机会啊！虽然他费尽了心思歪诗，送巧克力，还献上了自己的苦肉计，我不是还是衷情于你吗？真是！”李千金故意使小性子地说完，把话题拉到现实中来说，“今天休息，可怎么过呀！怎么突然感觉期盼已久的歇班好无聊啊！
　　“净瞎说，有我还无聊啊？走，今天我带你去外面逛一逛，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汤韦看着洗漱好的李千金有些突发奇想地说。
　　“石家庄的外面好吗？我感觉不咋地。”李千金说完，顺势抻了一个懒腰，坐在了汤韦的怀里。
　　“宝贝，其实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汤韦宠溺地刮了一下李千金的鼻子。
　　“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啊！像我刚来的那阵儿，流宿在火车站，被别人欺负，这不都是很令人无奈伤感吗？”
　　“好了，不提那些了，出门在外谁都会遇到沟沟坎坎的事情，现在有了我，世界在你的眼里就是最精彩的！”汤韦抚着李千金的脊背说，“走吧，今天带你出去好好逛一逛，顺便我想给你买两件衣服送给你，看咱千金大小姐，整天“老母猪去赶集，回来回去的就这一张皮，不说别的，也枉咱这千金小姐身份啊！”汤韦逗弄着李千金说。
　　确实如此！李千金从家里赌气出来的时候，她哪儿有什么好心思整理安排自己要穿的衣服啊，她是气呼呼地随便扒啦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的，直到现在，她来石家庄这么些日子了，要么上班，要么还是上班，说没时间，倒也是一个合乎常理的理由，可是假如就是有时间的话，她也不会去外面逛一逛的，李千金没有一个朋友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内向，腼腆，胆小如鼠的她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唐突地游荡在这个城市里呢！她抹不下脸来！她觉得城市里的人们像是门框上的对子，红艳艳的不说，还都是成群结对出双入对的，而她一个孤苦伶仃的打工妹，灰不溜秋，下里巴的样子，如果出现在这个城市里，那得多像一个落败的过街老鼠呀！综合这些时间上的问题，她心里的想法，所以，她没有享受过城市的片刻精彩。顶多是在早上跑到酒店附近的小地摊上给自己买些生活用品，还有就是帮陈霞外出办私事时，似瞥不瞥一眼地看一下那涌动的七色人流，就拼了命地朝着酒店方向跑，直到一头扎进酒店里面去。所以李千金的衣服也就像她的人一样，胆小单调干瘪了。
　　“啊？你嫌弃我了？嫌我穿得寒碜了是不是？”腾得李千金从汤韦的怀里跳出，脸红红地、声音沙沙地说。
　　“瞧你，小心眼儿了不是！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想送你一份礼物。总觉得你身上的衣服比起其她女孩子少得多，所以想来想去觉得送你一件衣服是最合适的。”汤韦跟着站了起来，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李千金的肩膀上。
　　“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的诗。你为什么不送我诗了？我仍然喜欢浪漫的罗曼蒂克爱情呀！”低下头去的李千金一副惹人怜的样子。其实听了汤韦的话，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和感动了！作为女孩子来说，谁不希望自己的衣橱里有好多漂亮的衣服啊！可是，她的包包里除了前阵子的两件薄衣衫外，就是现在能穿的两件厚实些的衣服了。前阵子她和汤韦晚上约会的时候，李千金也想在自己的恋爱面前像公主一样一个花样一个花样地变换尽展着自己的姿色，但她的包包里没有衣服呀！就是再高超的魔术师恐怕也难以施展他的魔力。抓耳挠腮的李千金只好今天手心，明天手背，后天还是手心，大后天还是手背地轮换着自己的这两件衣服穿。
　　“你看你！诗，有时间了一定还会专门写给你的，我不是想把你装扮得不但是我心中的小公主一样美丽可爱，还要让你做倾国倾城的女神吗？”汤韦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李千金说。
　　“那我有一天真的被你装扮成了女神，好多男人扑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追求我，你不吃醋？不觉得酸呀？”李千金说。
　　“为了我的爱，我甘愿牺牲一切！”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逗你呢！傻瓜！才舍不得我的小心肝呢！”说着，汤韦闪电般地在李千金的嘴巴轻啄了一下，“走吧！咱开溜吧！”
　　“哼！这还差不多！”李千金望着汤韦的眼睛，“好像你是本地人似的，才来几天呀，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别到时候咱俩都回不了家了。”“有我在，你就把心乖乖地放到肚子里吧，这多事儿的小妮子。”宠溺地拍了一下李千金的屁股，俩人便勾肩搭背、甜甜蜜蜜地走出了家门。
　　李千金休班的这一天，正逢是个礼拜天。冬季的天空虽比不上秋季天空的柔媚婀娜，但它完美的体肤就像一个婴儿的屁股蛋，没有一颗痣，没有一颗痦子，嫩嫩的，滑滑的，毫无瑕疵地蹶在人们的头上。一颗兴高采烈的太阳跟着地上忽左忽右的人头而攒动，时而有一束风盘据在城市楼顶，又跳跃下来，让那些城市马路两旁的光杆树司令们也禁不住风情、悠雅地伸着胳膊踢着腿儿地跳起慢节奏的街舞来，让徜徉在城市里每一处购物、游玩儿的人们伸出长颈鹿的脖子，然后又夸张地啊呀呀地欢叫着把脖子缩到身子里。这真的是一个冬季的响睛天。尽管冬季的太阳像是一个离乡喂不饱肚皮的孩子，清瘦了些，可这一刻的天空给了她一个亮敞敞地深情拥抱，她相信，这样的拥抱明天依旧，甚至还要天长地久，所以太阳在天上咧着嘴心花怒放着、兴高采烈着。那些人们呢，当然也是早已忘了冷，他们不分性别，不分年龄地在太阳的光合作用下，成了一道游动着的彩虹，冲着他们各自的目标、各自的理想雀跃式地绽放着那一道道黄绿橙青蓝紫。李千金就是这其中的一道红，虽然她的衣着不太厚实，风还时不时从她的领口探进去骚痒着她的身体，可她仍然是快乐的。带着眼前忽明忽暗、忽远忽近的一个房子的轮廓，她快乐地偎在汤韦的臂弯下，跟着汤韦如同上刀山，下火海般的上公交车，下公交车，当他们经过了一段路途，路过了一堆堆光鲜琉璃的建筑，一截截瀑布般的人流后，他们来到了石家庄最繁华的购物地东方购物中心。
　　仰着脑袋，眯着眼睛的李千金，朝着高楼上方的六个字嗫嚅道：“东方购物中心。”这才是大都市，才叫省城吧！这一刻的李千金仿佛一下子坠落到一个花香四海的桃花园里，看着满眼的红男绿女，个个时尚，潮流，非主流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文化景象，她的心也跟着美丽冲动起来。这是第一次，她用眼睛领略到只有城市才会固有的繁荣，这是第一次她真正的走进城市心脏，聆听到它鲜活而富有特色的心跳，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待在这个城市其实挺不错呀！它并不是除了无奈，伤感，就别无所有了，它也有它的可爱，它也有它的精彩呀！这还是李千金第一次在大白天里不再像那卑微的过街老鼠，哧溜哧溜地一味地朝着洞穴跑，她敢睁开眼睛摇摆着她那拨浪鼓似的脑袋左右看，哦不，欣赏了。
　　就在李千金欣赏着这弥漫着芬芳来自四面八方的潮男靓女们时，突然她像想到了些什么，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这身单调的几乎失了颜色的衣服，她的脸不自然地痉挛了两下，抬起头来望着汤韦沙沙地说：“我好像一下子成了一个比村姑还要村儿的姑呢！你看你，”李千金上下打量着汤韦说，“倒与他们有些相匹配，我傻死了吧？啊！啊！啊！”“哈哈，走，进去，咱不看他们了！今天的任务就是买！吃！让咱们失意的千金大小姐从此得意起来！”
　　然后，李千金和汤韦就走进了这个琳琅满目、疯狂时尚的购物商场。
　　这一天，对于李千金来说过得比山洪爆发的速度还要快。当她所有的孤独卑微惆怅被汤韦潇洒地从裤袋里掏出的一张张百元钞票，换得的一件件崭新漂亮的衣服吞噬，被平生第一次品尝到可能只有贵族或者是上等人流才能享受到肯德基的滋味所陶醉，被这所大城市里的优雅与可爱，文明与时尚所深深吸引的时候，咧着嘴巴从东方的摇篮一直笑到即要星星们在家家户户的窗户上摆首弄骚了，太阳这才意犹味尽地落了山。
　　当欢乐的太阳离开天空的那一刻，意气风发的汤韦挽着快乐无比的李千金，拎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包包，李千金同样提着一个看上去跟她美丽心情一样的包包归山的时候，是在他们即要行进到家之时，汤韦放下揽着李千金的手，并逐一摘掉他手腕上、手心里的袋子，把它们一并递给李千金说：“宝贝儿，你先拿着，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儿用品，马上就来。”
　　李千金疑惑地望着汤韦的眼睛说：“还买什么呀？都买这么多了！”“那可都是你的呀！再漂亮，一件都不属于我。逛一天了，也不能白逛呀，我得买一件属于我的用品呀。哦，不，确切地说是咱俩紧密配合的用品。”看着汤韦故弄玄虚的样子，李千金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什么紧密配合？说什么呢？”没等李千金明白，汤韦便大踏步地朝着他们身旁的一家店铺走去。看着汤韦的背影，李千金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店铺门口往上看去——夫妻保健品。她的脸如北京香山的枫叶瞬间就红了。
　　夜，越来越沉。喧嚣了一个白天的城市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了，时而有汽车像梦里孩子的呓语，呜得一声疾驰而过，驻扎在高楼每一扇窗上的星星们差不多也都合上了眼睛。远远望去，一片片盛气凌人的高楼大厦俨然成了一片黑压压的大海。此时此刻的李千金和汤韦也睡在了他们的床上。只是他们并没有像星星们那样安分守己地睡去，他们急不可待地轰走了他们屋里的星星后，两个人便拥抱着缠绵起来。他们身体下的那张床，跟着他们的节奏吱呀吱呀地像首韵律十足的歌，轻和着。直到床的歌声由轻和逐渐成了激烈的摇滚，直到李千金的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声声不可比拟的风声、雨声，直到鼓胀焦灼的汤韦再也无法抵御李千金最后的一道关卡时，汤韦猛得从李千金的身体里逃出自己，惹得措不急防的李千金抬起了身子，睁开了眼睛，“怎么了？”“嘘——乖，不许乱动。”说着，汤韦的手游移在了枕头下方，直到摸出他想要的东西。在一阵清脆窸窣的声音里撕开了它，借着隐隐的光线，李千金想到了那家“夫妻保健品店”……正想着，只听见哎哟一声，一个猛子，汤韦一头再次扎进了李千金的身体里，在一阵天旋地转地奋力拼搏中，夜，彻底地沉甸了下来。
　　夜，睡得死沉烂沉了。如同李千金身旁的汤韦，他也许和李千金一样怀着一颗甜蜜的梦，也许累了一天，什么也不去想的，就那么香香地睡着了。在汤韦如烟如雾的鼾声中，怀着一个美好未来的李千金，却越来越清醒，越来越兴奋。她决定不辞职了。她本来决定过年之前辞职回家的，但遇到了汤韦，她要和汤韦在一起打工，直到表舅帮她找到心怡的正式工作再离开这里。或者说，等表舅帮她找到工作后，她应该还是回不去，因为她有了汤韦，她要和汤韦在一起。汤韦的妈妈死了，按照现在他们的爱情发展速度，她觉得，她坚定地认为，她和汤韦的爱情终归要注册成那张红艳艳的标有“结婚证”的本子。想到了这些，李千金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她再次看到了眼前的那个有着清晰轮廓的房子，那是一个令她多么向往的家啊！如果有一天，汤韦娶了她，她再也不想走出来过这种苦逼的打工日子了，她要让汤韦养着她，疼着她，在当全职太太的空闲时间里拾起自己心中一直未曾泯灭的理想，读读书，写写作，然后……然后他们再在爱情小窝里生个小孩儿。想到了这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李千金忍不住地笑了，她笑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跟着一起笑着也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