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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街的后生们(七)

作品名称:汪家街的后生们      作者:月儿常圆      发布时间:2009-04-12 09:23:53      字数:5361

我们村子里的人很爱打赌,不过,这个打赌,不是打牌赌钱,而是赌气。
大人们之间,两人凡是有了分歧,哪怕是一句话,要是你说服不了我,我说服不了你,两个就会打赌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赌啥子的。只是今后赌赢了的会在赌输的面前说,怎么样?你输了吧!今后还敢不敢我俩个赌了。这输了的,虽然心里很不服气,可毕竟这次是输了的,只得认输,说对方,你行,你行!一旦有机会时,又会和对方赌的。
有时要赌个啥子,也很小,像一支烟之类的。大家都穷得叮当响的,哪有东西来赌呢?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没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大家便把这打赌也看作是一项娱乐活动了,给枯燥无味、单调贫乏、贫困窘迫的生活带来些乐趣。所以村子里大人小孩,一听说有人打赌,大家伙便都会跑去,好像是看把戏。
有一天,下大雨,地里是进不去的了,生产队也就没有出工。
家里没啥活的“主要劳动”和妇女们都聚集到正堂屋来耍。妇女们带着针线笸箩,忙活着一家的穿着。“主要劳动”则打牌,他们主要是打“百分”、“金八块”、“长牌”等,那时还没麻将。都是打来耍的,从来不打钱。有的为了增加点乐趣,就会罚蹲或贴纸条在脸上。
我们娃娃儿在一起,男娃儿一般是下小娃儿下的棋:“六子棋”、“裤裆棋”、“走马转角棋”、“五马飞”等。我是下棋的高手,像下“六子棋”,有好些大人都下不赢我。只是我不大愿意跟他们下,因为他们爱悔棋,爱耍赖,而且只有他们悔棋的,没有我悔棋的。我晓得他们是怕丢面子,可我觉得他们这样不公平,就不大愿意跟他们下。
黄狗儿和毛娃儿等几个爱去混到那些妹子家一堆,跟妹子家捡石子儿。而捡石子输了的得挨“板子”,就是伸出手让赢了的打手板心。本来这捡石子儿讲究的是手巧,是妹子家的强项,黄狗儿跟毛娃儿他们钻起去,自然成了妹子家的下碗菜,挨“板子”一般都是他们。黄狗儿跟毛娃儿两个爱耍赖,他们不愿意被妹子家打。因为听大人们说,男娃儿被妹子家打了要“悖时”(倒霉)的。那些妹子家见他俩死皮赖脸的,就不要他俩来,他俩就威胁说,要是不要他俩来,他俩就要抢石子子儿。可就是他们抢石子子儿,那些妹子家也不要他俩来。他俩便真的去抢,那些妹子家就会撵着撵着打他俩,要把石子儿抢回来。
那些妹子家抢不回石子儿,就到娟子姐面前告状,要娟子姐叫黄狗儿跟毛娃儿把石子儿还给她们。娟子姐便叫他俩个把石子子儿还给别个,然后叫他俩到娟子姐那组去捡。
他俩个听娟子姐说后,就老老实实地把石子儿还给追打他的那些妹子家。但他们也不愿意去娟子姐那组捡石子儿,除非他俩想挨板子。而且他俩在娟子姐那组,就只得老老实实等着挨打板子,不也耍滑头的了。
这黄狗儿、毛娃儿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为何单单怕娟子姐呢?这自然有一定的缘故的。
那次我们到田坎上去摘桑泡(桑椹),这是我们最喜欢吃的野果子之一,其它的刺梨子、野地瓜、羊奶奶、刺乌泡等等,是长在坡上的,我们只要到了坡上,就会去找这些野果子来吃的。我们每个人的嘴唇都吃成茄子色了。
回来时,大田坎有一个大缺口在放水,我们来时,是绕了几根田坎过来的。回去也只得照原路绕着回去。
不晓得黄狗儿与毛娃儿两个发的哪门子神经,他俩赌娟子姐不敢跳过去,说是娟子姐敢跳过去,今后不管娟子姐说什么,他俩都愿意听。
我们看到这缺口太大了,知道娟子姐是跳不过去的,这摆明了是黄狗儿跟毛娃儿在整娟子姐。我们都说他俩个太缺德了,想整人也不是这么个整法。
黄狗儿跟毛娃儿狡辩说,娟子姐有胆子就跳,没得胆子就不跳,那么说我俩个在整她呢?
我们还想和黄狗儿、毛娃儿理论,娟子姐挡住了我们,叫我们不要说了。
她走到黄狗儿跟毛娃儿面前,黄狗儿跟毛娃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娟子姐盯住他俩,说,你俩个说的话算不算数?
黄狗儿跟毛娃儿没敢大声说了,只是小声说,肯定算数。娟子姐又问他俩个,要是不算数呢?
黄狗儿跟毛娃儿赌咒发誓说,要是不算数,我俩个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娟子姐听他俩这么一说,就大声说,好,我这就跳。
我看到娟子姐要跳,忙拉住她,叫她不要跳,说她跳不过去的。娟子姐用手把我拉住她的手掰开,对我说,弟弟,你不要管我!
只见娟子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往前跑去。我们都静静地盯住娟子姐往前跳。
尽管娟子姐很用力地往前跳,可这缺口太宽了,娟子姐只跳到一半就落了下去。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喊了出来:糟了!
我见娟子姐落到水里去了,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娟子姐见我跳了下去,嗔怪我,弟弟,你怎么跳了下来了?
我来拉你!我说道。
娟子姐叫我先上去。这次我倒显得很男子气,叫娟子姐先上去。娟子姐听从了,她往上爬时,我在下面往上推,她上去后,又把我拉上去。
我与娟子姐全身都湿透了,还糊满了泥巴。
我恨恨地对黄狗儿和毛娃儿说,你俩个跟老子记到。我的意思是今后我也得找机会收拾他俩个。
娟子姐却对我说,弟弟,不要这样。然后又对黄狗儿和毛娃儿俩个说,你俩个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不要反悔哦!
黄狗儿与毛娃儿都没想到会这样,呆呆地站在缺口那边,可能他俩个也感到后悔了,在听到娟子姐的话后,一个劲的说,娟子姐,我们服你了。打那以后,黄狗儿和毛娃儿在娟子姐面前就只有老老实实的了。
黄狗儿跟毛娃儿只得跟我们下棋。我们正下着,毛娃儿的父亲——“白二哥”,大家为啥叫他“白二哥”,我们没去过问,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我们也跟着叫就是了。他跟大娃儿的父亲——小麻子本来是在一桌打长牌的。
大娃儿的父亲为啥叫“小麻子”,这个我们晓得,因为他脸上有很多窝窝凼凼,是小时候出“天花”落下的。我曾听有大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十个麻子九个怪。不过,我觉得大娃儿的父亲小麻子并不怎么怪的,不知大人们为何会这么说。倒是大人们常拿他脸上的麻子开玩笑,说他一个人就有万多人。有时生产队要派很多人去干活,大家就会说,叫小麻子一个人去就是了,他一个人就抵你一万多人呢!大家晓得这是玩笑话,便乐了。
说起这麻子,我们那儿还有一个流传很广的笑话。
我们邻村——我小姑那个村,有个大队支部书记姓吴,他也是满脸的大麻子。这当书记,难免会得罪一些人的。有一天,他和一个村民闹了起来。那村民就一口一个吴麻子的骂,把个书记气得翻白眼。这时,有个村民假装看不过去,要出头为吴书记打抱不平,就走到吴书记旁边,对书记说:“吴书记,我来帮你骂!”说着,那人就用手指着骂吴书记的那个村民说:“你这人也太不像话的了,怎么能够口口声声骂我们书记是麻子呢?我跟你说,人家吴书记有麻子天生成,你无(吴)麻子狗日的!”他在说最后那句话时,可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
他这么一骂,倒把那村民骂愣住了。围观的村民却“轰”的笑开了。听到村民大笑,吴书记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帮忙的村民是在绕着骂自己。可他又不好发作,只是对这帮他骂的村民说了句粗话:“你骂别个锤子哦!”
后来,“有麻子天生成,无麻子狗日的”这句话就成了一句经典的语言。大家一说起这句话就会忍不住发笑。
不知怎么的,白二哥跟小麻子打着牌却起了争论,争着争着,他俩就打起赌来了。我们都跑了过去,原来他俩是在赌吃饭。
小麻子说他能吃完一升米的干饭(一升有五斤),白二哥就不信,说是胀都会把你胀死的。就这样两人赌上了。赌的是小麻子吃不完一升米的干饭就赔白二哥十斤米,吃完了,白二哥还倒拿一升米给小麻子。
这赌注在当时算是赌得大的了。那时的米很金贵的,抵得上珍珠。只有逢年过节,生期往来才吃得上白米饭,平时吃得最好也只有稀饭,而且也只能看到有几颗米在锅里面跳。
白二哥不打牌了,他跑回去装了一“升子”的米来。大家见这开玩笑竟然当真了,就都来劝,想把他俩劝和。哪晓得他俩个都愿意,大家见劝不倒,也就只得作罢,接下来看热闹。白二哥请住在正堂屋我叫七嫂的帮他煮饭,七嫂也就真的把饭煮熟了。
饭煮好后,小麻子端起鱼钵碗,当着大家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鱼钵碗”,有钵钵那么大,碗的面子上有鱼的图案,所以大家都称为“鱼钵碗”。小麻子在吃白米饭时,吃得很香,馋得小孩子直流口水,可这是人家在打赌,不可能叫小孩子去吃的,因而小孩子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小麻子确实厉害,很快就吃下去了两鱼钵碗饭。旁边的人就在说,看来这小麻了还真的能吃完的呢!
小麻子在吃第三鱼钵碗饭时,没那么快了,在吃第四鱼钵碗饭时,就显得慢吞吞的了。但他还是把这碗饭吃了下去了。这时,甑子里也只剩下一鱼钵碗饭了。在吃第五鱼钵碗饭,也就是最后一鱼钵碗饭时,小麻子的颈子伸得长长的,像一只被人用手提着颈子的鹅,脸上是一脸的难受劲,大家知道小麻子吃不下去了。有离小麻子近的,在小麻子张开嘴时,看到饭已到了小麻子的喉咙口了。他们便劝小麻子不要吃了,打赌归打赌,可不能赌出个啥子事来,真的赌出个啥子事来,大家都不好说话的呢!其他的人听到后,也就不再看热闹的了,都围上来劝。可小麻子想到要赔那十斤米,好像是要豁出去了,叫大家不要劝他,他还要吃。
有人又来劝白二哥,叫他快去跟小麻子讲不赌了,真的赌出了事来,派出所首先要找的就是你,因为你是当事人。白二哥一听,不由得害怕起来了,他怕真的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他脱不了爪爪。于是白二哥对小麻子说,不赌了,不赌了,你把这一升米赔起来就是了。小麻子听了,也就没有吃了,看来他也确实是吃不下去了。
这时,小麻子已胀得不行的了。他腆着个肚子,比那怀了十个月的怀儿婆的肚子还要大。有些人劝他用手去抠喉咙,把吃下去的饭呕出来。可小麻子不干,他也许是想到这么金贵的粮食糟蹋了太可惜了。就像大人平时对我们说的“宁肯胀起病,不肯把饭剩”。
乡亲们见劝他不听,只得由着他。不过,大家又都劝他晚上千万不要睡,说是睡下去会把肠子挣断的。不过,大家这番好心是多余的,因为小麻子就是想睡也睡不下去的。
小麻子是慢慢移回去的。他身后跟了一大群小孩子,一个个跟那闹山麻雀一样在后面叽叽喳喳的闹着。
后来,我们听大娃儿说,他的爸爸在家里一晚上都没有睡,一直都是在屋子里慢慢的不停地挪。他妈妈骂他爸爸是头辈子饿死来投的胎,他爸爸没精力回骂,只能由着他妈妈骂。这件事,成了我们村子里的一个笑话,多年后,大家都在摆谈着这件事。摆后都会叹息说,只有在那荒年才有这事,像现在,就是整死也不会干的。
我们似乎受了大人们打赌的影响,平时也爱打赌的。
我们这群被大人们称为“小把戏”的,白天常做的事是打猪草、割草,拾粪等。我们都听娟子姐的,会早早地跑来问娟子姐,娟子姐说去打猪草,全村子的都去打猪草,娟子姐说去割草,全村子的都去割草。要是大人想另外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不干,或者赌气啥子都不做了。大人们没法,也就只能由着我们了。还有跟娟子一路,他们也放心些,不会出啥子事的。
这样一来,我们一出村子,就是一大群人,有大人说我们不是去打猪草、割草,而是去放羊。我们听后,自然不服气,就回他,说他才是羊。
我们来到坡上,先是大家在一起玩耍。由娟子姐来安排。唱歌跳舞,捡石子,这些都是女孩子家的强项,我们这些男孩子都会输给她们。于是,我们玩一阵子,娟子姐和那一帮女孩子玩她们的,我们男孩子则像一只只野兔子,满山疯跑。
玩够了,疯够了,太阳也跑到离西边那座山没多远了,我们才开始打猪草或割草。这时,娟子姐带领的那批女孩子,已是满满的一背了。毛娃儿和几个比较调皮的见了,就会去抢那些女孩子背篼里的。那些女孩子当然不干的了,她们又会抢回来。毛娃儿几个就会说她们“夹”(吝啬),连几把猪草(草草)都舍不得。那些女孩子自然不会示弱,说他们,你没生到手啊!跟棒老二样,来抢别个的。
我们并不慌,因为土里的鹅儿肠草,野菜子,野麦子,还有嫩草草还是很多的,只要认认真真打猪草(割草),还是要不了几个一二三的。只是我们在打了大半背后,我们就开始“赌”了。
我们的赌法是,找一个土坎或一个平地,指定一个地方,用镰刀把那地方啄一个窝窝。然后在离窝窝比较远的地方划根线,大家站在线这里,依着轮子(秩序),用手中的镰刀朝那窝窝丢去,丢完之后,看谁的镰刀丢得离那窝窝近谁就赢。一般是前三个丢得近算是赢家。
在赌之前,每个人先去打一把猪草(割一把草)放在那里。丢完后,前三名就去把猪草(草草)平分了。然后大家又去割,继续打赌。这三个赢家一般都是我与黄狗儿、毛娃儿,而新娃儿、大鸡公、大娃儿等几个小点的,一般都是输,他们相当于是在向我们进贡。娟子姐叫他们不要跟我们赌,说我们是“大欺小,癞格宝(蛤蟆)”。我们狡辩说这是靠技术不是靠力气,公平得很,我们并没欺负他们。
娟子姐就说她来帮他们几个小的跟我们赌,这下子,我们就只有输的命了。于是,我们就耍赖,不赌了。结果,那几个小的只有大半背篼,新娃儿跟大鸡公两个连原来打到背篼里的猪草(草草)都拿来输了,那背篼里的猪草(草草),连背篼屁儿都盖不倒了。
可这时天也快黑了下来,我们都准备回去,新娃儿跟大鸡公不敢留在坡上打猪草,他们怕鬼,又想到背这么点猪草回去肯定会挨骂的,就在那急得要哭了。
娟子姐见了,就叫每个人帮那两个打几把猪草。黄狗儿跟毛娃儿就跟他俩个出主意,叫他俩个就把猪草抛松抛松,看起来就有一背篼了。
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就会笑这两个。大声说:抛松抛松,回去哄家公。新娃儿跟大鸡公也会跟着一齐喊,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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