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街的后生们(二)
作品名称:汪家街的后生们 作者:月儿常圆 发布时间:2008-12-07 18:07:58 字数:7388
二
我们这群生长在青山环绕,翠竹环抱的汪家街的小男孩小女孩,伴随鹅黄色的嫩柳拂水临照,拭去一冬来的倦意;野地里的菜花是山村那张最俏丽的脸,流淌着浓浓的明媚春情;院里院外的那一树树桃花、杏花、李花,抛撒着热烈的鲜艳,迷醉人的心情长大。伙同和煦的春风追逐金黄色的蜜蜂、花枝招展的蝴蝶、白毛红掌的鹅、青色的老牛,还有院坝竹林里洒落的欢笑。
我们像地里的韭菜,一茬茬地生长着,大大小小共有一、二十个。整个村子也就巴掌那么大,加之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大家伙不聚在一起似乎还不行了呢!到坡上去找猪草啦,找野红苕啦,找野果子啦,打柴啦,拾粪啦等等,到田里去抠泥鳅黄鳝啦,捞虾捉鱼啦,甚至到河塘洗澡等等,基本上是集体行动,大人们见了我们这庞大的阵势,往往会说:“嗬哟!你们这是去打老虎嗦!”我们要么不理睬,要么回答说:“就是去打老虎!”至于生产队的晒场,那是我们的大本营,根据地,除了下雨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那儿打仗、打国、捉猫猫等,闹得个不亦乐乎的,比晒场周围竹林里的麻雀还要闹得欢畅。
古人云:国不可一日无君。照此说法,任何一个群体都应有个头儿才对,不然这个群体就会如同一盘散沙,失去了凝聚力。你看那动物界里的蜜蜂,因为有了蜂王,众多的蜜蜂才不会各散五方。也许大家已经看出来了,我们汪家街这群小男孩小女孩,无论干什么都是成群结队的,肯定是有了头儿了。不错,我们是有了个头儿,那是大家公推的。不过,我们不叫她头儿,而是叫她总统。这称号够威风够气派够至尊的了,堂堂一国之君呢。也许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公推的这位总统不是男孩子,而是女孩子,她叫娟子。可能有人又会感到疑惑不解了,一个女娃娃家,怎么能招呼得动一、二十个小孩子呢?正因为这样,这女孩子才显得出类拔萃,不同凡响的呢。娟子亲自任命我为副总统。然后在下面设了几个大队长,各分管几个人,于是,在小山村汪家街就有了一个独立的儿童王国了。
娟子姓曾,名娟。汪家街有三户外姓,除了娟子这家外,还有就是姓田和姓黄两家了。
娟子是一个天生丽质,聪慧绝伦的小姑娘。
娟子的聪慧为全村人所称道。村里的一些老人都说自己几十年了,从没见过有这么聪明的小孩子,说她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要中状元的。状元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老年人在提到“状元”二字时,浑浊的眼里都发出了亮光,并不住声的感叹:“我们汪家街解放后这么多年了,也该出个把子人才了。”我们便知道了,这状元,一定是个让人羡慕死了的东西。
娟子在一、二岁时,全村的人她基本上能认得完,而且还知道自己该喊什么,很少有喊错的。她还奶声奶气地和大人摆龙门阵,用从大人们那里学来的和听来的与大人们摆谈。她总喜欢别人把她当作大人来看,所以她在与大人们讲话时,俨然大人模样,站在小板凳上(这样才显得她高),昂首挺胸的,一双小手不停地舞动着,好像在作演说报告,很有气派和风度。她不喜欢大人们把她当小孩来看。要是大人们把她当作是小孩,她就会嘟囔着个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大人们见了,便会笑着逗她说:“嗬哟哟!快看快看!娟子妹子这嘴巴翘起,能挂十二挑尿桶呢!”娟子见大人们一点儿也不知趣,明明晓得别个生气了,都还要来逗,太死脸的了,干脆不理他们了,看来在大人眼里,娃娃儿始终是娃娃儿,他们才不会把你当大人来看呢。于是,娟子便白了这些人一眼,然后跑去找小伙伴们玩去了。大人们便笑得更欢了,直夸奖道:“这个小妹子,今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哟!”
娟子比我大一个多月。她是正月二十,我是三月初三。我的家与娟子家只隔了三家人。在汪家街,都是两三家人一排,横七竖八的密布着,拥挤而狭窄,杂乱又无序。走进村子,你会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变得狭小了,头上的天被灰褐色的屋檐划成一块一块的,你便会觉得憋闷得慌,连喘气都好像有点困难,走出村子,你会不由地做深呼吸,长舒一口气。所以,谁家来了客,打“牙祭”(吃肉),那炒菜的香味,飘逸出来,全村人都能闻到。我们打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切都习惯了,而且觉得这样热热闹闹的,很好的。特别是全村的小孩子可以在一起玩耍,这儿是我们的乐园天堂,我们当然会说它好了。我们听大人们讲,有小偷到我们村子里来偷东西,小偷知道村子的地形复杂,他就在进村的路上插上香,好便于原路返回。晚上,有起来“解夜手”的人(当然,一个村子,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一两个要起来“解夜手”的),见了香,知道有小偷进了村,便把那香插到茅坑的粪上(村子里的茅坑除了解手的地方有遮拦外,其它地方都是敞露着的,便于好舀粪),小偷只顾沿着香走,当走到插在粪上的香时,“扑嗵”一声,整个人便掉到茅坑里去了,小偷也便成了瓮中之鳖了。所以,在汪家街,连小偷都不敢进来偷东西。大人说的话我们相信,因为在村子里,串门子时,往往都要从有些家里过去,不然就得绕很大一个圈子的。不过,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一个字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从谁家里过都是没关系的,你只管当作大路走就是了。如果这家主人在家,彼此见到了,互相热情的打招呼。我们这一排两家人,要到“正堂屋”去耍,就得从娟子家里过。一般说来都不会去绕圈子的,就从娟子家过去就是了。
这“正堂屋”的主人是我的本家,也姓秦。这一家是汪家街当官的几家之一。有一个我该喊爷爷的,曾经做到了省议员,好像还当了道台什么的,他的儿子跟我父亲是平辈的,是国民党县党校校长,解放后被枪毙了。我们听村子里的人说,这是个大好人,大善人,对本家穷困的,他都会发善心,给予些救济。他是一点点儿血债都没带到有,一天只会教他的书,枪都没摸过的,不像那些土匪棒老二,专门抢劫杀人,带有很多血债。像这么好个人,怎么都不该拿来枪毙。大家在说起他时,都感到很叹息。在镇上大操坝枪毙时,整个人都吓软了,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说他的学生来保他,没赶拢,人就被枪毙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家在后来搞运动时并没受到什么牵连和影响。他的大儿子,我该喊大哥,是在我父亲的帮助下才跑了出去的。我父亲曾当过国民党的“甲长”,他是个很善良,很诚实的人,他为人的原则是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别人吃亏。他在当“甲长”时,他所管辖的都是我们秦氏门中的人,所以他是尽量帮着自己这家人,而且我父亲在我们村里是辈份最高的,照村里人的说法是顶了天了。因而用“德高望重”来形容我父亲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解放后,我父亲不但没受影响,反而还很受大家的拥护和支持,在合作社任职。后来,我听父亲说,一家人都不帮一家人,那怎么说得过去呢?结果大哥跑出去后,还当上了一个大学的教授。后来他每次回村时,都会买东西来看我父亲,还请我父亲去他家(他兄弟家)吃饭,看来他也是个不忘恩与情的人。而这“正堂屋”便是他家的。至于什么时候修的,他和他的几个兄弟也不知道。大家便猜测说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那正堂屋很宽敞,有四间房屋那么宽。中间有一道门槛,那门槛有一、二十米长,是用一根树子做成的,大约有一米高,我们小孩子在翻这道门槛时很是吃力。那时我们直抱怨,哪个修这么高来做啥子,是不是不想要我们这些娃娃儿进去哟!大家常对着这门槛发感叹,说用来做这门槛的树,不知道该有好大,至少都怕有牛脑壳坡上的黄柃树大。我在听大人们说后,头脑里便长出那我无法说出的巨大的树来,感到很是神奇的。那时,这“正堂屋”是生产队开会和大家娱乐玩耍的场所。
不知什么原因,娟子和我特别合得来。现在想来,我俩个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虽然是个男孩子,却性格内向,性情温和,倒像个女孩子。见到生人和长辈就害羞,不敢说话,只是和同村的小伙伴们在一起时,才会有说有笑的。于是,村子里的人便都笑话我和娟子,说我俩个生反了。男娃儿像个妹子家,妹子家倒像男娃儿。娟子很喜欢我,俨然以姐姐自居,把我当作她的亲弟弟,处处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点儿委屈,于是,我便叫娟子姐姐,娟子便叫我弟弟,喊得亲热得很。村子里的人又笑话我俩,说是一个一口一声“姐姐”,一个一口一声“弟弟”,喊到亲热完了,简直比亲的都还要亲。娟子听了,便会把头昂起来,直往后拗,连声说:“不该啊!不该啊!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大人见娟子那样子,又会逗娟子说:“该该该!汪家街,史家街!”娟子知道大人们又要逗我们了,便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弟弟,走!懒得理他们!”于是,我俩的身后便荡起大人们爽朗而欢快的笑声。
我兄弟四人,我排行老四,是家中最小的。因此父母对我是特别的宠爱。记得父亲常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原因是皇帝要靠长子来继位,老百姓则要靠幺儿来养老。我头上的三个哥哥,年龄都比我大得多。大哥甚至比我大了将近二十岁,他跟其他两个哥哥和我是同母异父。照我们那儿的说法是“同地不同天”。
我父亲在四十八岁时才跟母亲结的婚。可能有人要问,你父亲在当地算是有名望有能力的人,怎么四十八岁才结婚呢?其实我父亲在与母亲结婚前已结过几次婚了。有的死了,有的离了婚。我还记得有个叫朱幺娘的(因为我父亲也是四弟兄,他也是老幺,所以我喊父亲不叫爸爸,而是叫幺爷),我们在清明节“挂清”时,还要去为她烧纸,她就是在与我父亲结婚没几年死了的。我曾听父亲对我说过,他曾经多次去算过“八字”,十张“八字”有九张都说他没有后人(指男孩)。在农村,哪家若是没有男孩,他在乡邻面前都不敢高声说话,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若是你与人家骂架,人家骂你一声“孤人”,这家人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回去暗暗伤心的哭自己的命苦。父亲结了几次婚,生了几个都是女该,唯独没生有男孩。父亲不得不相信“八字先生”的话了,觉得自己是“八字”上带来的没有男孩的命。没曾想,父亲在与母亲结婚后第二年,也就是他四十九岁,母亲三十九岁那年,却生下了个像妹子家的小男孩,那就是我。这对父亲来说,算得上是一生中最大的惊喜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有儿子,他的香火还能延续,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的了。父亲认为自己晚年得子,是他这辈子行善事积德积下来的。所以我是全家最宠爱的了。但这宠爱并非是溺爱,父亲怕把我娇惯坏了,二天不但成不了才,反而还会成为败家子。我记得他曾说过:“一根柴要烧,一个儿要教。”所以,有人喊父亲去吃饭,父亲是从不带我去的。有时母亲叫父亲带我去,父亲不同意,说是人家又没喊他,带他去干什么,便不带我去。我记得有一回,我撵父亲的脚,父亲叫哥哥把我抱回去,我又哭又闹又拼命挣扎。哥哥也想让我去,可他怕父亲,不敢说出来,我假装出没把我抱住,我便挣脱了,向着父亲跑去。等我撵上父亲时,父亲转身给了我一巴掌,生气地吼道:“给老子回去!这么不听话!”父亲这一巴掌把我打愣了,我没想到一向疼我的父亲会打我。父亲扭头走了,哥哥走上来抱起我,对我说:“喊你不要撵脚,你硬要去撵脚,这下子好了,打倒你就安逸了!”从这以后,我再也不撵过父亲的脚了。后来娟子知道了,还羞我,说我是好吃狗。我就生气地对她说:“还说是好姐姐呢,别个挨了打,她还好笑。”娟子听了,跑拢来,拍着我的背说:“弟弟乖,莫生姐姐气了哈!”我便笑着说:“这才像个姐姐嘛!”
我的三个哥哥也很喜欢我,可他们那么大个人了,不会再是小孩子了,也就不可能有我与小伙伴那样耍得那么默契,再加上我又没有姐姐和妹妹,虽然从母亲那里能得到母爱,我对母亲可以撒娇,却不可过分生气,不然就会挨骂的,所以在母亲面前不是很随便很随意的。而在姐妹面前就可以的,我也很愿意有个姐姐,可以跟她玩耍。现在娟子要当我姐姐,我当然是乐心乐意的了。而且娟子姐还可以当我的靠山,免省我受人欺负,还有我与娟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这也许就是时下说的前生缘吧。因此我一天到晚上一路下一路地跟着娟子,像她的影子和尾巴。有时一下子没见到了,心里面就发慌,要找到了心里才会安心的。俩个人,不管是谁去走亲戚,都要一同去,如果有一个不去,那另一个也不会去的。不知情的都会把我俩当作是双胞胎。晚上睡觉,俩个都要睡在一张床上,大人们想分开我俩,我俩死活不干,大人们拿我俩没辙,只得由着我俩。直到后来读书了,朝知书识礼方向奋斗了,朦朦胧胧地觉得该害羞了,朦朦胧胧地觉得该男女有别了,这时,我俩才没睡一张床。不过我与娟子姐仍是形影不离的。在我们村子里,大家都认为我与娟子是“八字”上带来的。
在我们这偏僻的小山村,迷信思想还是比较的浓厚的。毕竟新中国是从几千年封建社会走过来的,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在人们的脑里已是根深蒂固的了,要想把这些思想彻底清除掉,那可是长期而艰巨的任务。所以乡村便成了八字先生、风水先生、道士、仙娘婆等滋长的沃土。大家对他们所做的那一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子里大至修房造屋,婚娶丧葬,小到迁新居,修猪圈,或村人们自认为那点儿不顺利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会去找他们。
至于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有点像现在的身份证,但它远比身份证重要而神秘,它与一个人命运是休戚相关的。所以,在乡村,把那“八字”看得极为重要,得秘密地收藏着。因为一个人从出生后,喜事和丧事都要看“八字”的。像男女之间的婚娶,必须得是八字相符才行,如果八字不符,俩个人结了婚,小则有病有灾,大则克夫克妻,反正两人是不会幸福的。所以,如果谁要是把“八字”弄丢了,那他就相当于把魂丢了一样,只是这魂丢了还可以招得回来,而“八字”丢了,却无法招回来的。乡亲们看到我与娟子好得来就像是一把韭菜样,便认定是“八字”上带来的。
八字先生,就是研究“八字”方面的专家学者教授级的人物,他能根据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算出这个人的命好与不好,算出这个人活多少岁,好像他去翻了阎王爷的生死簿。我曾听父亲说有个叫韩信的,他去算“八字”,那时韩信已经是大将军,威风凛凛的,一般人你就是看到他都会打抖抖的。那“八字”先生看了看来人,知道是韩信,可见这“八字”先生确实是很神的了。他对韩信说:“人家算你活七十二,我今算你难满三十三。”我们都知道,人都是喜欢听恭维话,听好话的,听到心里那个舒坦,整个人都像要飘起来了样,简直有成仙的感觉。而那些不大中听的话,人们却是不爱听的,所以才有“忠言逆耳”之说,正因为忠言逆耳,所以有些人说忠言连脑袋都搬了家了。这“八字”先生应该是圆滑世故,洞悉事理之人,他怎么会对韩信说起这逆耳的话来了呢?难道他就不怕脑袋搬家的么?想来他对韩信拿捏得准的。韩信听了果然很气愤。韩信心里自然会想,人家都算我能满七十二,你却算我不能满三十三,你这不是太缺德了么,我俩素不相识的,你咒我少活四十岁,说我短命,你当真以为我当年在人家胯下爬过去,好欺负嗦!“八字先生”自然会察言观色,知道韩信恼了,于是,他招呼到韩信,一五一十地向韩信道出他过去曾斩白蛇等等重大错事来,我只记得斩白蛇一事,其它事已不记得,好像这些事都是围犯了天规的。并对他说,他每做错一件事都要折寿八年,他做错了五件事,五八四十,因此折寿四十年,所以他算韩信活不过三十三。看来这“八字先生”是神仙了。后来,父亲告诉我,说这是唱的戏文。我不知道这戏可信不可信,也许就跟平时大家信神一样,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不知为什么,我对八字先生很反感。因为这些八字先生,尽是些瞎子、跛子、矮子,长得来怪模怪样的,看到就叫人恶心,这些人能知道个什么呢。
有一次,我听大人说,我们隔壁黄大叔家来了个算得非常准的八字先生,我出于好奇,便去听他跟黄大叔算八字。黄大叔家里围着很多村子里的人,我便从人缝里往前钻,钻到桌子前时,爬上板凳看“八字先生”怎么算。旁边有人问八字先生,说黄大叔的父母还在不在?八字先生说“在”。旁边有人沉不往气了,马上就有人说黄大叔的父母都死了,哪里还在。这就说明那八字先生没有算准。这时,只听那八字先生不慌不忙地说:“我说你的父母在,是太阳晒到在,月亮照到在。”这分明是在诡辩,看来这“八字先生”是磨炼出来了的。不过,从这件事后,我就不大相信八字先生说的那些鬼话了。
至于仙娘婆,我总是觉得她们疯疯癫癫的,完全像是得了神经病或神经病还没好的人。她们和八字先生是一伙的,专干些骗人的把戏。只不过八字先生是为活人算命,仙娘婆是装神弄鬼。说是能到阴间去见那些死了的亲人。我有个堂叔,小时候曾给一个仙娘婆带小孩。据说仙娘婆在“到阴”后,对阳间的情况就不晓得了。那一次,这仙娘婆“到阴”后,我的堂叔也跑去看稀奇,没好好带仙娘婆的小孩,结果仙娘婆的小孩摔到当门的阳沟里去了。有人就在喊:“仙娘婆的孩子摔到阳沟里去了!”喊的这个人也就把小孩拉了起来。后来,到了晚上,仙娘婆叫我的堂叔把她的小孩带好,她会拿好东西跟他吃。这也就说明了仙娘婆“到阴”是假的了。但村民们还是相信,并且来看“到阴”的人很多。我现在想,这也许是村民们把这当作是看把戏吧,为他们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些乐趣。人嘛,总是得找些乐子,不然不憋闷死才怪呢。
在乡亲们的眼里,我与娟子算得上金童玉女,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后来,我学习成绩好,乡亲们都认为好得天天跟娟子在一起,用乡亲们的话说是“跟好人学好人,跟巫婆跳大神。”
娟子的家庭条件比我家要好很多。主要是因为她爸爸是攀枝花钢铁厂的工人。她爸爸原来是石匠,攀枝花(那时还叫渡口,后来才改为攀枝花的)修钢铁厂时,当时我们这儿有很多石匠都被征用到那儿去了。那时那地方非常偏僻和荒凉,不像现在这么繁华。有好些石匠受不了那艰苦的生活,就跑了回来。只有像娟子姐爸爸那么老实的才没有回来。后来钢铁厂修建起了后,凡是留在那的石匠都成了攀枝花钢铁厂的工人,吃上了国家粮,每月是敲钟吃饭,盖章拿钱,全村人羡慕得很。而那些跑了回来的,都后悔得要命,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得,不然他们全都得去卖那后悔药来吃的。村子里很多人都从迷信的角度来说娟子姐的爸爸,说他能吃上国家粮,当上工人,肯定是他家的哪棺祖坟起作用了。不管是什么起作用,反正娟子家有了这么一个固定的经济来源,就像一口井有了水源,永远都不会干涸的了。这样,娟子家便成了全村少有的富裕户了。我与娟子家,因为我俩的缘故,关系也好得跟一家人差不多。两家在逢年过节,生期往来,都是互相走动着的,我跟娟子则是那家吃得好点就在那家吃。只不过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娟子家吃的。我喊娟子妈妈叫“幺娘”,喊娟子爸爸叫“幺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