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街的后生们（四十七）

我带娟子姐只在我所学的专业这一块逛了一逛。
一路上，娟子姐引来了众多的回头率。有的同学在我俩的身后大发感叹：“哇噻！真漂亮！”“啧啧！美女！”我想娟子姐应该是听惯了这些话、见多了这样的情景吧！因此她显得很自然。我为自己有这么美丽的姐姐在同学面前有着一种炫耀的心理。
我和娟子姐到了一个假山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来。这儿人比较少，适宜于谈心。
我问娟子姐为什么想起到学校来找我。
娟子姐见我发问，嘟哝着嘴道：“哦，你不喜欢姐来嗦！怕姐来丢了你的丑了么？”
我没想到我只是这么一问，倒让娟子姐多心了，便赶紧说：“喜欢！喜欢！我喜欢还来不及咧！”仓促之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娟子姐见我一脸窘迫，“扑哧”一声笑了。
“弟弟，我是逗你的。你就裁缝的脑袋——当真了。难怪你同学说你呆，我看他们真的没说错。你想，哪回姐跟你生过气呢？我这次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是有表姐满十，我来跟她庆寿的。我想既然来了，自然得来看看你这个弟弟，看你是不是变了。”我猜测娟子姐是以跟表姐庆生为幌子，真实的心理是想来看我的。我们姐弟之间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呢。
娟子姐问了我学习上的情况。其实不用我说，娟子姐也已经知道我在学习上怎么样了。因为我拿到了奖学金。并且我在信里已跟她把我在学校的情况说得很清楚的了。娟子姐这不过是顺便问问而已。
我问起娟子姐的情况。娟子姐说她已经在参加自考了，选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专业，她坚信自己能拿到本科文凭的。
我向娟子姐表示祝贺。同时对她说，如果自学中有什么疑难，只管写信来告诉我，我一定会为她把这些疑难解决掉的。
娟子说：“那姐在这里先谢过老弟了。”
“姐，我两个还说这些。要说谢，也只有我谢你噻！你为了我，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你的这份恩情，我真的是无法报答的呢。”
“弟，别说那些废话了，当姐的不愿意听。只要你今后能有出息，事业有成，当姐的也就心满意足的了。”娟子姐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态有点儿不自然地问：“弟弟，刚才你同学说有几个女生追你，你为什么不理睬人家呢？”
“姐，你不记得啦！在我来读大学的时候，你吩咐我，叫我要用心读书，不能开小差，特别是不能谈恋爱，不然你会找我算帐的。再说那几个比起姐你来，差远了，我才看不上呢。今后我要找，就要找个跟姐一样的。不然我就不找。”我老老实实答道。
娟子姐定定的看着我，好像是不认识我似的。好一会儿，她才对我说：“弟弟，等你毕业后，姐跟你找一个，你愿不愿意？”我听娟子姐说她今后要给我找一个，我心里并不是很高兴的。因为在我的心里，我是已把娟子姐当作是自己的人生的伴侣了，其他任何人都是不能替代的。当然，我把自己对娟子姐这份心思埋得很深很深，丝毫也没有露出来。我担心一旦被娟子姐知道了，我与娟子姐可能连姐弟也做不成。现在娟子姐说她以后要为我找一个，我虽不情愿，可也不好违拗，只好说：“姐，反正我什么时候都是听你的。只要你认为行就行。”
这时，我想到我毕业的去向问题，我想征求一下娟子姐的意见。
“姐，我打算毕业后分到我们镇上去教书。”
“你怎么会想到分到镇上来教书呢？”娟子姐很是吃惊地望着我。
“你先前不是对我说过，我两个不论读小学、中学、大学，都要在同班同桌，以后出来工作了也要分在一个单位。我分到镇上就可以跟你在一个单位了。”
娟子姐笑了，说：“你真是个傻老弟，此一时，彼一时也。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倒反着来了。别说大伯、大妈不同意，就是我也不会同意的。”
“那姐你认为我该咋个办呢？”我问道。
“依我的意见，你应该留在省城。”娟子姐坚定的说。
“姐，不行的。我留在了省城，那我俩就隔得太远了，想见个面都很难。不行，不行！”我又想了一下，对娟子姐说道：“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分到县城。县城离家只四十来里路，现在交通方便，来来去去都挺容易的。姐，你觉得怎么样？”
娟子姐笑了。她这一笑，让她显得特别的美，我第一次被娟子姐的美所征服。我的心也怦然一动。
“你都是大学生了，一切得自己拿主意才行，只要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娟子姐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不过，我看得出，娟子姐还是希望我能回县城的。
不知不觉太阳已西斜，娟子姐和我被假山浓重的阴影所笼罩。这时，我才发现，在娟子姐和我的周围有许多学友在逡巡游弋。虽然他们装作是在闲庭信步，可我知道他们是冲着娟子姐来的。
娟子姐看时间已不早了，说她要回她表姐那儿去。我从娟子姐幽幽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情怀。而这种情怀又牵惹出我黯然的心绪来。
我对娟子姐说我送她，娟子姐点了点头。
我俩起身朝校门口逶迤而去。我感觉到我的身后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扭转头，原来是土匪、猪儿、眼镜蛇三个带着一群人跟在后面。
他们见我回头看见了他们，也不闪避，对着我一个劲的扮怪相。我不敢与他们交战，我怕他们围了上来，说些话让娟子姐难堪，就马上掉回头，没理他们。
我把娟子姐送到了二路公交车站的站牌下，娟子姐没想到我会同她乘二路车到她表姐那儿去。她曾试图劝阻我：“弟，你就不用送啦！古人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姐，反正我也没事，再说了我是地主，你到我这儿来，我还没尽到地主之谊呢？”我用略为轻松与诙谐的语气说道。
“想不到弟弟读了大学，在省城操了一两年，还操长了！”娟子姐也以相同的语气说道。
“多谢姐的夸奖！”我本想双手抱拳，学戏中人的举止。可一只手拉着吊环，便没能做出来。
娟子姐面带微笑，深情地看着我。我像在春日的沐浴下，浑身似要溶化的一株小草。
到了表姐的楼下，我问她表姐住哪儿，她说是六栋六楼。
这时，娟子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喟叹：“我明天就得回去了！”
“姐，你难得来一回，多耍几天嘛！我先前说过，你到省城来，我要带你去到处逛逛的。”
“我只请了四天的假，家里的课还是请人代的呢？弟弟，我要再次跟你敲警钟，你在读书期间绝对不能谈恋爱哦！
“姐，你尽管放心！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当圣旨来听的。我听到我们班有同学说他从出生到现在，长这么大都没有谈过恋爱，好好悲哀啊！我认为他这个人太没有志气，当年霍去病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作为一个热血男儿，就是要以事业为重，怎么去贪恋儿女情长的呢？”
娟子姐听我说后，深思片刻，我发现娟子姐的脸上洇出一片红霞
娟子姐眼盯着花圃里正怒放着的月月红，那花的艳丽的色彩与娟子姐脸上的红霞交相辉映。不禁让我想起了唐代的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我心里想，娟子姐会不会是哪朵人面桃花呢？
娟子姐说：“弟弟，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你同学说的那话，也是人之常情。弟弟，你要是想谈恋爱，你就把姐当你的女朋友，把你的恋爱信，写给姐吧。”
“姐，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比我的父母都还要好。你为我作出牺牲太多太多了，我就是像古人说的‘生当殒首，死当结草’也不能报答你对我的恩情。”我很是感激地说。
“弟弟，你尽是说些书呆子话。只要你今后不把姐姐忘了，我做姐的就高兴了。”
“姐，你放心，我就是把我自己忘了，也不会把你忘了的。姐，我今后该怎么跟你写信的呢？”
“你觉得该怎样写就怎样写。当姐的还要考察一下你，看你谈得来恋爱没得呢！”
“那我在信里写的那些话，你看了可不要生气哦！因为我是把你当作另外的人了。”
“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写，你越写得投入，我就越是高兴。
“好了，弟弟，你回去吧。”
“姐，想不到我俩刚刚见面就又要分手。只是这次别离，又得过一、二年等我毕业时才能相见了。古人说的‘多情自古伤离别’、‘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确实是道出了离人的心声！姐，我真舍不得你就这样走了。”
“我还不是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得舍啊！好啦，都不说了，你回学校去吧。”
“我要看着你上楼我才走。”
“你路远些，还是我看着你先走吧！”我坚持要看着娟子姐上楼后我才走，娟子姐只得依着我，一步一回头的上楼去了。
娟子姐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后，我才缓缓的往回走。
我回到寝室，土匪、猪儿、眼镜蛇三个围坐在一起摆谈得正酣，见我回来了，却像是一群被驱赶的苍蝇，一轰而散，庚即上来将我围在了当中，却似要饕餮我。
土匪真不愧为土匪，他的任何举止与言语都是带点匪气的。“耶，你把你的那位美人儿生吞活剥到你的肚子里去啦！真想不到你一表人材，吃起荤来却是狼吞虎咽，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只有像你这样的土匪、棒老二才干得出的。”我回敬土匪道。
“喂！呆霸王，说真的，你把你姐咋个样了？”猪儿也打趣道。
“你几个少给我胡扯的了。我姐她回她表姐家里去了。”我为了不让他们再胡言乱语，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们娟子姐的去向。
“你真的是呆到家了。人家天远地远地跑来找你，你如果嫌打旅馆麻烦，就直接把她领到寝室来嘛。我们三个一定会成全你的。我们会到别的寝室去挤一夜。你俩个就是把这几架床铺全折腾得散了架，我们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猪儿数说我道。
“我们平时喊你呆霸王，其实你还不如呆霸王。虽说那呆霸王粗俗不堪，远远没有你喝的墨水多，只会说‘女儿愁，闺房里窜出个大马猴’这样的混账话。可人家善解风情，痴迷情爱。追起心爱的女人来那可是不顾身家性命的。你看他追求香菱，强抢豪夺，甚至弄出人命来了。你呢，人家送上门来了，你却轻易的放手。哦，你是听到有首歌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你就相信了，那是那些癫兮兮的人唱的，是完全信不得的。哪个龟儿说一句假话，要是我们不是好朋友，我才懒得开导你。”眼镜蛇装出一幅完全是为了我好的神情。
土匪又问我：“你是不是嫌人家是农村的，配不上你？你要是不要，你让出来，我们三个都要为她去决斗的哦！我们宁肯拼了老命去接这么漂亮的农村妞，也不肯去接城市里那些脸上打粉就像是粉板板样的妞，这些个妞，要是被雨一淋，那脸就像是黄土高原样，沟壑纵横的了。你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性福’却不知道去追求，太遗憾了！”
“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乱谈情。我早就给你们说了，娟子姐是我结拜的姐姐，你们偏偏要掉起牙巴乱说，我懒得理你们了，我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你当然可以躲在那儿偷着乐的了，有那么一个漂亮的人儿，睡着了都会笑醒的呢。你慢慢去品味刚才你俩个玩儿的滋味吧，回来把你品咂出的滋味告诉我们就行了。”
我知道再呆下去，真不知他们还会说些什么，我拉开寝室的门，向图书馆走去。到了图书馆，我借了一本厚厚的专业书来看。可我翻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很难理出个头绪。
我静下心来一想，却觉得室友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娟子姐果真能成为我的女朋友，那我可会高兴死的。马上，我又骂起自己来，人家娟子姐是真心实意的把你当作她的弟弟，你却生出这么个歪心思，打起人家的主意来了，你还是不是人啊！这时，我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把自己对娟子姐的坏心思给扇掉。我又想到娟子姐对文学感兴趣，我也应该具有文学素养才行，今后两人在一起才会有共同的语言。如果没有了共同的语言，那两人就会越来越疏远的。看来我还得抽空多读些世界名著之类的书。于是，我把借的专业书退了，借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开始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