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枪王（十四）殷红之月

（一）余萍水
北风四起，摇曳在窗外的梅花：四下里一片漆黑，几乎看不见月色。余萍水悄悄东床上爬起：这里看上去完全笼罩在阴暗之下，但是往往身处阴暗之中才有机会看到所谓的光明。“段尚卫。”她不住地喃喃着这个名字：自从她离开自己的家族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有过家庭。
　　因为她恨，她痛恨那所过往的一切。她赌咒自己的父亲死去。甚至不想看到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现在她的家族早已不是显赫的余家，然而她依旧是恨。只要是疲倦的夜晚她就会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一个人乘舟离开洛安。
　　那一夜的星光，也想今日一样暗淡，甚至看不见月色和遥远的家乡。“黑，一片风一样的颜色。”余萍水擦亮自己手中的一对钢枪：这种枪时那种可以一连四发的手枪，这种枪的穿透力很强，但是威力并不大，火药似乎有些潮湿，她迅速换掉。“克登先生说，吸血鬼也可以杀死。”这是真的。余萍水对克登的话深信不疑，至少克登先生是自己人，而且他是著名的海盗。
　　“但是著名的海盗，为什么会被政府围剿的这么惨呢。”余萍水有些怀疑，但是怀疑事实上根本无用。“也许他暗中有些的打算。”一向聪明的余萍水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拿不定主意。也许因为她还只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女孩，然而现在她是这些船员的船长，她要肩负起自己三十个余下水手的吃饭问题。
　　是的，她早就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她清晰地记得，在海盗们的主持下她和段尚卫已经成亲。不过仪式用的是海盗通用仪式，而不是文明人的。
　　疏林地里冒出的黑烟，万恶如鬼影。一只夜鸟正在她不远的地方歌唱，打开窗子，那只鸟就忽然飞了进来。“没想到乌鸦也可以唱的这么好听。”余萍水以为自己一定产生错觉。但是这只乌鸦似乎不肯离去，一直盘旋着，最后落下窗棂。
　　它黑夜一样的羽毛，使人有些不详的预感。“伟大的马上民族，将这种鸟视为神鸟。”余萍水在孤零零的房间里对自己宣布。“他将要把葛璐岱之神鸟的幸运带给每一个人。但愿上帝宽恕我恐惧的心灵。”她跪了下来，似乎想祈祷：但是她突然想起海盗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上帝保佑的。
　　“嘟嘟嘟。”有人敲门。余萍水转过身来，“我可以进来么。”是安妮塔，余萍水走到门边，双手中握着白色的杯子。“安妮塔，是我。”她暗暗说道。安妮塔颤抖着走进屋子，一眼便看见了她肩上的那只乌鸦。“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管是什么，它唱起歌来简直比夜莺还好听。”“都说乌鸦是不祥之鸟，但是唱歌比夜莺好听，也许是可以宽恕的。”安妮塔悄悄走过来：“我们在不远的林地里发现了可疑的身影。”她一面低声，一面注意着周围。“我已经要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准备。他们现在都好都好地呆在屋子里，只要一有响动他们随时进入备战状态。”
　　安妮塔刚刚说完就立即冲出门：两扇门扉在巨狂的风中摇摆。午夜刚刚过去，接着就是夜色的怒吼：起先是一阵阵阴风，一群野鸟从树梢中向明月飞出。风铃在门扉上颤抖，生与死，爱与恨。即使是最坚硬的石块，也会在这时感触到最深的恐惧与思念。
　　一颗会思念的石块，泪水正在月亮上燃烧。
　　殷红之月。冷风如血。余萍水看到月亮周围的流星正在陨落：即使是最永恒的恒星，也有它陨落之时。那星光的荒凉，透着每一个人骨髓。暗，一片红。女孩的眼睛，被星光照亮。她不敢呼吸：在这并不分明的月色，红越来越膨胀。“有人说，在月亮上藏有更加可怕的怪物。”余萍水记得那个传说：恶魔被上帝战败，从而创建了人间，他在月亮上刻下上帝的十七条罪行之后死去。然而上帝却赌咒恶魔在化元灵时变作巨龙。“上帝也是混蛋，两个人根本没有分别。”余萍水话音刚落，在走廊里忽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儿；一只杯子尘埃落地。“看来真的有乱子发生了。”她连忙走下楼去：但是走廊里根本什么也没有，安妮塔正一楼巡视。
　　一切都正常。余萍水暗自想到。“但是我方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回到房间里，乌鸦的歌声依旧。“奇怪！”月亮依旧是那么模糊。以至于难以看清浓雾之后。“啊卜啊卜！”乌鸦突然终止了歌声，取而代之的却是啊卜两个字。“啊卜，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余萍水并不知道其中含义。
　　浓雾笼罩着整座天空，天堂的城府正在安宁中翱翔。“爬——————”声音回环曲折。爬——————
　　声音永不止息。接着有一群夜鸟飞入树冠，他们在林地中发出最后的绝望。那只乌鸦在她的肩头继续悲鸣，声音凄引哀凉，余萍水顿时觉得不妙，但是这是已经不能回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这只鸟飞离了自己。
　　“不管怎样我都要出去看看。”余萍水腾身而起，翻过三楼的栏杆，小心地跳到二楼。然后回到地面。她每走一步，那只乌鸦就会发出一声哀鸣。“你慢些。”余萍水甚至忘记带上自己的手枪，但是还好单刀还在。远处的树林中不时响起那凄引的声音“爬————爬————”有什么东西在歌唱！那就像是死人在歌唱。
　　余萍水看看安宁的四周：什么都没有。“看看上面，看看上面。”乌鸦大叫。
　　月亮还是那么安详。“北方的月亮。”但是就当余萍水第三次抬头之时那颗月亮忽然急剧颤抖：余萍水耳边的怪声已经使她心理崩溃。“那是什么？”
　　余萍水大步走到月亮正下方：她不禁屏住呼吸：一种不明的生物正在月亮上栖息。他的身体还在月亮背后，然而手臂已经将月幕洞穿。“一只鬼手！”接着她感到他的头发正在她的脸上轻抚！“啊！”余萍水跌倒在地。“啊卜啊卜！”在古代女真人的语言中，啊卜，就是逃跑！
　　但是他似乎只是向自己笑笑。“你看上去好像一个人。”余萍水感到自己的耳畔时时响起的怪声消失了。那月魔似乎没有闲情和她调侃，只是仰天咆哮一声就隐去了
　　疏林地里只有一些乌鸦齐声叫着：“啊卜啊卜！”
　　萍水昏了过去。

（二）段尚卫

　　“那是什么？”
　　“逃跑者，你们知道，那是来自远古的微光。”凯拉大人拔出剑来，接着所有的吸血鬼卫士都走到这边来。“我知道，二位驸马大人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当然，我们很希望你可以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段尚卫冷笑道。
　　“很好，既然两位驸马没有异议，那么请我们的卫士将他们带着下去。”凯拉大人说到做到。段尚卫感到血族的寒冷正在身体里蔓延。两个侍卫好像在赌咒着这两个家伙。寒电洛琼任凭这几个人摆弄自己，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桔子正在任人宰割。
　　他不是山羊，对手也不是屠刀。月色之下，一切都在恐慌。“那么到底是什么，月亮里面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爬行出来。”一个侍卫说道，他们都是从血族城堡里出来的。蓝袍绿衣，手中都拿着一柄用阴险包裹刀柄的剑刀，这种兵器看起来是那样美妙至极。段尚卫却无心赏析。“我们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这样子被绑着。”寒电洛琼抱怨道，不过对方士兵给出的回答却是：“如果我们放开了您，那么我们会失去自由。”
　　血色的黎明。不知是什么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们穿过一片胡杨林，在这里虽然水源充足，但是胡杨却有很多。坐在一棵胡杨之下，一个战士拖着他自己的大枪，他两条腿用很夸张地方式张开，他的双手之中正摆弄着一根墨色的笛子，或者那是一支箫。
　　飞烟杳杳，但是在远处的树林里根本看不清分明的景象。
　　“天涯即望，日断西山青簪首。聚雨无欢，画鷁泛松舟。
　　欲梦寻她，鸠啼流芳后。依如旧，兰松池馆，孤水渡飞鸥。”
　　吟诗的士兵好像是个流浪的汉子，但是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对手的出现“你不该来这里的。”他低低说一句。“我们来不来这里没有什么人可以管得着。”“凯拉大人是大公主的御前侍卫，你是什么人？”
　　“我是御前侍卫凯拉，是这个帝国中忠诚的守卫，希望之光，战无不胜的骑士。”
　　“战无不胜？或许是你根本没有进行过真正的战斗。”那个人摊开双手，刀子就从他的腰间露出。“我要向你挑战，先生。因为除了我的主公之外没有人可以叫羞辱我。”
　　胡杨树下那个人似乎嗤之以鼻。他的声音是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假如我是你，我一定会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让人感到害臊。你如果脸皮足够厚的话可以向我挑战：因为这个理由。”
　　凯拉原本就是骄傲的人，但是越是骄傲的人就越受伤的快。他蓝色的头发似乎已经在燃烧。“我的身上流淌是血族的血！你不可以侮辱一个真正的血族人。”
　　“真的血族？除了王室还是有真正的血统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拥有真正的血族血脉？上帝，你该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也许你的身上是含有一些，但是也许是由于和公主乱伦得来的。别人会怎么想呢，他们则会说，他们的公主和他们的侍卫有私下的情感，上天才艺无边，创造出你们这些宣誓的狗男女。”树下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凯拉大人的头发根根立起。
　　“我知道，你是凯拉大人，你一旦生气的时候，头发就会立起，好像要翘辫子。你手下死过三个人，但是他们都是奴隶。”树下的人看了看凯拉身边的两个俘虏。“他们又是什么人？”他用手指了指段尚卫。“他们都是驸马大人。”
　　“既然他们是驸马，就不应当把他们用锁链栓起来。”他手中的剑闪烁着淡红的光，宛如那一片血色的月亮。“这是他们第十五次逃跑，上帝！我的上帝啊。”
　　“我没听说过血鬼还要祈祷上帝。”
　　“真正的血族人是不害怕上帝的。”他一面说着一面举起双手剑。他的双手剑不同与别人，他在剑身上特地加了一圈倒刺，“任何人都不可以玷污我们的圣堂。”他高叫一声：“死夜帝国万岁！”“去你的死夜帝国！”树下人终于站起来，一束剑光在凯拉大人的长剑送到自己喉际的那一刻突然拔出。血，玫瑰一样的血。“但是玫瑰有时却是蓝色的。”凯拉的双手即将垂下，但是他的眼部仍旧在流血：暗红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流过。好快的剑，就在凯拉大人的剑突然接触到对手的咽喉时，树下人早已平飘三尺，自他的肩头背手击出。即使目力再好的人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速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诠释的。“只有血族才会有这样的速度！”凯拉落下之时，眼睛还是睁着的。
　　“凯拉。”侍卫们突然走到凯拉身边，紧紧握住兄弟的手，但是这只曾经无数刀剑的手，摸过那么多女孩，和午夜的酒。这只手已经不再动了，哪怕是抽搐。
　　“他死了。”没有人知道吸血鬼也会被杀死，“上帝就像是一位船长，他不容许他的生灵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永恒是相对的。在三十年前的开拓者之战中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三十年前，猎鬼和狼们把我们驱逐出大陆，但是他们却没有方法踏进这座孤岛一步！”侍卫冷冷看着这个人，他的喉咙正在一节一节挪动，他只想亲切地对眼前这个人说：“滚！”
　　“滚？”
　　“没错。我要你滚！”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但是他们就在拔剑的那一刻，血色的液体从他们的后面拔出。接着一柄游龙一样的剑锋正各个击向每一个士兵的咽喉。“无用的家伙，若是我是你们我就会把这两个俘虏乖乖交出来。要知道，血鬼也是可以杀死的。”
　　“那么你又是什么人？”段尚卫咯咯地笑着，洛琼则解开自己的绳子。那个人收起剑上的血迹。段尚卫这才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猎人短衣：“你救了我们。”但是对方却微笑着走到这边：“不，而是你们成了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