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影之国
作品名称:泠雪长歌 作者:余陵词客 发布时间:2012-12-20 15:25:27 字数:6078
前序词
《摇枝慢》
落有摇坠,翠始霜流。怎询寒蝉,洗雪兰蕊,莫问杯中无酒。顾凌剪沉湖,不晓知知愁。
金瓶几许梅柳?短字斜卧双舟,埋影关山,看惯峰回,叹夏至春已雾传花盏,虹去无踪。
不应愁,送碧凝沉海,年年去雁,仍旧柳松舟。梦系长取誓栖楼,水绕清秋,堪笑我,语问云柔。
或许他已不记得,也不曾知道,只有那几位老人拍拍那并不灵光的脑壳,才忆起了那个夏天。还依稀记得丛外盛开的丁香,还有那堵高墙,连同宛转的莺啼,一并撞向亲切的铁丝网……那个他第一次看见一切的地方。包括那些发散蓝色的石头……
那大概在十八年前的夏天。曼克的阳光打在地上就似乎犹如恋人般强烈。那时,正值是水手大陆的夏日,天空下的人被洗得干净,之所以这里叫做水手大陆,漂泊很久我们都是水手。没有人说得清楚,他们为什么生存。好像很久以前他们所遗忘的历史或者事情,就是那个古老的预言和不知名的人,无名的石头,和一样无名的他们自己。曼克的河流穿过这里黑铁般的土壤,世明忽然想起,当他离开文院的那刹那,也有一样的天空:宛如泪水干净。
这里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一个被先民赌咒下的预言:当黑夜的孩子出世,这土壤也在这时毁灭。世明想来是不会相信,但这些远古的文字,也吸引着这些不知所踪的人:他们来自何处,客死哪里?
“怎么了?”谁知道“不会……。”“踩到我了!”“让开!”也终于一伙警匪将携着并入了营房,似乎门房外几公里大概就听得见狱友们的欢呼声竟是那么亲切,恐怕他理解得不大正常罢。或许他们是在为自己入狱而欢呼罢。世明也并非多想,其实呢,之前他也说过,诸如:本监司禀公执法,善待犯人。但也仍免不得几分上心头,却今一见,果不其然!竟是这般和谐,“人类在监狱中实现和谐了!”大概是组织领导有方罢。景世明开始呢,却还有几分拘束,战战战兢兢地交过履历,正仍须半个小时来回神。照例是三餐,也并无甚么不同,只是他也打算调查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这是他历来的习惯。
他的服刑履历上未有甚么前科,只是职业经描淡写地两个字:作家。当然,上面写的是“写手”。但倘若不加以细看,这个粗心的警官的潦草连笔,竟酷似“打手”。实在是令他惹了不少麻烦,其实不然,大概是凶恶之徒不敢加害的缘由了。有时他们盘问起,也缄口不答。犯人大概80%的时间用来闲聊,常也涉猎得很广。对了,政治是不要谈的,可以谈谈和谐。文化是不要谈的,景先生便不知何时起贯以了什么说不出的牛仔帽戴,实在是合适极了,以至于“镶嵌得如此完美”。对了,宗教也最好别谈,正如同中东一般,这里的四大教派!佛教、耶教、清真教、道教。这儿千百年的矛盾居然是教派的纷争!佛道一家的优良传统在这儿也得到了良好的体现。我佛慈悲,淡定,淡定,好在景先生是虔诚的俗家弟子,据称他在少林寺采过景。可以讲讲人生,谈谈罪行,尤其是天气,更值得一谈了。平荆的天气,向来是无常,进了城便云雾一般。倘使在平荆,没云又怎算是气候!那两绕青山正也如仙士居处,自是须在,淡雅之所。
“倾弯绕指百丈藤,陡走松柏斩云生。
平骑飞报长安信,独泛湖海任舟横。”
他哀了几句,也终究是服刑,毕竟也欠了几番意境,不免徒生了几寸悲凉,才上得心头。他到底很快调整了情绪:一位读理工的犯人为他算了一笔。平均他一星期写三万字的“获罪书”,可得四十五元。而在这儿,便是三餐伙食又岂是在二十元话下,如此算来月底却净赚了四百块光景,倒也着实比写东西快了。
本来呢,庄子人也并非提倡这种消极,所以他不悲伤,依旧是写了东西,他那儿倒是只是缺张桌子。他向看守要了一沓稿纸与两瓶墨水。罢了,便从口袋中擎出一支略带着锈迹的钢笔,但也无妨。他自己用砂纸打磨了几番,便充作“派克”了。几面墙壁上竟也还留有前任犯人的“丹青”笑迹,只是大多残缺不全了。倘使说可以的话,他的确可以胜任编辑这项任务,而且完成得很好。龟裂的墙壁时时迸出隐隐的痛,又像是音乐师指下跳动的音符,跳动开来。门外还时隐现些瑰丽的光景,敬落一世界霜华,墙外却仍盛开着浓冷的丁香,恰如这一角的冰冷独放一枝,蓬勃踊跃。
冷峻的外表下,总是“倾覆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傲气”,但依旧盖不住惨白的面孔,只是滞留着,泪影中,又浮了多少光影。也免不得须知了这儿的优越性,铁网的保护性,却哪知这般铁网更是赋予了无以伦比的人性——假若仔细,便发现上面还纹有雕花。
“好嘞!开花活!”乍一听,才知了是犯人的暗号,便十几个碾盘推动了起来,正交织着一簇精神的火光。监长是老头子,只是快要退休了而已。仍是留了一把清灵的胡子,说来话一抖一抖的,宛如一片梨花。这个老头儿有个怪癖,只是从不穿警服,也穿着号服却也有时穿丧服。夹杂其中几根红胡子似是跃蹿的火苗,真令人疑心随时会将它燃掉拟的。酷似活佛的外表下却也摆不开我佛的影子,大概与犯人走得近,也被同化了罢。“那些外面的的伙计。”世明看着这些孤独而不可名状的景象,每个路过的人大抵有了种了解。
门外继续着囚人们的“盛宴”,打球,磨豆浆,都大概是犯人们唯一的活动。一天呢总有几个小时可以到外面。坐在草地上交流着,互通着来于地狱的友好,或许是彼此间的信任,也才如此交流。正如前面所讲,谈谈天气、时运、五行、八卦,只也莫谈了宠物。谈起狗,公安们呢,免不了插上一句,顺着话头便将自己的猎犬夸下去。毕竟他的犬的确称不上“警犬”。狱警们听着这个话题上,也免不了竖直了两只优贴在肩上的双耳,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有时他们也会时时插来一句“用这个牌子好!”狗罐头还怪得做了品牌!那个人却总也合不在一起,他排斥犯人,听这边的人讲他就是叫楚湘申的那个人,大概是这儿的探长。又吆喝着犯人到那边去了,尽量离怪人远一些。他们大概认为探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您听说了锷克州陷落的事么?”“大概是三日之前的。”“嗯,不错,他们在废墟上就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那人退后一步到门边,“他们将血不经意地滴在上面,但奇怪就发生了。他们后来就是使用这些石头吸收鲜血。”世明哦了一声,便径自走开了
世明也约莫摸清了些底细:四面电网。西边公安室,东边三栋犯人楼,北有一平屋为军火库,因为上面总挂着两把坚实的锁头。
“喂,老伙计,给你个老乡!”罢了三名武警便携了脸欠揍的表情,掷保龄球一般,轻轻地举起出掷而出,“喂!老兄。”老弟,好家伙就这么走了。三四各犯人将脸凑了来,难免生识的面孔是惹得一阵喧然。或许出于对履历的兴趣,大概他也不止一回而已。那张表文上竟也清晰地刻着盗窃七回。他唤作段云关,却也只入了这一次网来。早已是深夜了。
窗外还发散着朦胧的光,一记月光打在墙上。大概是门开着的缘故,也给予了他无限的恐惧诚然。他十七岁便在汇海上打拼,青灰色的面孔上打不出一丝光,总是僵硬着。他也总有一套办法来交易,他自编了一套电码与客人联系,而且使用时都在第一位数字上加三,怪也这般精准。他有一支射钉枪,有时也好偷猎,便是邻家又免不得丢几只鸡了。他的亲戚便也不知名踪,每隔几天也大概几位行内的家伙来道风凉。金刚石般的皮肤仍也牢不可破,以至于固若金汤。他的衣兜里总能找到些莫名的东西;几块粟糕,几颗水果糖。好发火,但也不至于火灾,火候正好罢。
所以他坐了起来,有时也会凝望过窗外,深邃的目光中渗着傲然的杀气,窗外稀疏的枝叶间,抖动出掌声般的响动,仿佛是一场音乐,偶尔始掠过一声鸦蹄。正在墙壁中,寻向秋虫的地方,轻轻地叩着,免不了惊开几匹蛐儿蛐儿。他俯下腰,伸开食指掸门墙角,点了点,又摇了摇。只是复回到床上,我才霍地坐下了。窗外仍唤传几声悠悠的犬吠。空气中散发着奇异的味道。有时也会想起,过了几点黯淡的镜影,时时却在惊蹶中耸起,仿佛是蠕动的蝎,发出“咯咯”的声响,也终于连同青翠的夜,一并潜入了潜物质的包围中。他醒了,也终于不再咯咯,而是换了一种如:立如诉而又坚定的锵劲语调:“咯咯达!”连同不可及的沉默。
当一切还处于黑暗,总有一声咆哮,诉说:那段记忆,那份沉默。也总有一个人,一支笔,在黎明前寂寞地呼啸。连同天地升腾,不灭。谁又在黑夜中混沌时保持着最后一寸永恒。哪怕只是一星斑斓的星火,猎取在深渊中的闪烁。抖动着星寒的月,浮蹄间,多少光影匆匆地掠过。的确,他醒了,又在是灭中跃踊,唤作一声黎明。
这样的夜他自己也说不清多少,只是习惯性的走下床去,仿若一个轮廊。
世明轻轻地叩开墙面,只是显露出几斑点洞而已罢。有时,也偶尔听见了什么。但也无妨了,世明记录了些许人在案上,如果他坚持下去的,可能会与文豪们齐名的。依旧早草地上的犯人,依旧是那些无聊的话,打发着时辰,交流着先进的犯罪手法。也没有人注意,什么落在了地上。“是雏菊吗?”
不知如何,甚么家伙得到了些风声:“十月三日执行处决!”这便将意味着从三天后开始,直到十月三日,将会有大批军警包围这儿,却道这些家伙大多是甚么不确定的成份!烟光,吼叫人踏人,咆哮着,奔驰在如菌的旷野,怡似失去控制一般昏了过来。有人啼哭,有人哀叹,甚至有人写好了遗嘱。或许是徒劳的,因为连同这儿,没有人出得去!空洞的黑夜,总也见不出一府斑点星光,沉沦在浩然的无幕下。无须审判的最直接。“啊!”跃下阁楼的老人,伏呻在地上的囚徒,甚至爬上了电网。封闭间,一切都被阴影所笼罩,上了台,一道黑色的帷幕已经拉开。沉醉在如沐春风的日子。警保们早已撤在门外,伺机等候着。正如同夕烟的恐惧,终于触碰到了这个家伙。
叠伏波澜的尸体,雀跃下的蚊蝇发出营营的声响。蜇伏在“勇士”的躯壳上。门已被拆除,换了一面墙。一切人都撞击着,无力地敲打,也终于成为永恒。有时将麻木固成优点,也未尝不是自救。还是依旧食堂做饭、碾豆,只是期望着时间慢些而已。就这样对峙了一天。的确,为时也已并不远了。躁动者总归恢复沉默,还依稀听得,见什么,仿若长灯下的咽泣。
“先生们,根据目前的形式……”但仍旧没有人听,“廖先。”偶尔有两个家伙来搭讪,廖先生做过排长,天知道哪里进来?世明跨过步,总也要在根源上。“根源上”这儿不过是副模样。“这般光景”他们总也不会听从您的。监司跑了。“哦”。忽然段云关拍案而起,好,就这样跑了!“不!”总归是一种灵魂的病态,他指了指校场上的神像,君不知狱中有教堂的。
“喂!”疯了!都疯了。
“干什么?”
惊愕的狱友们方才初醒惊蜇:“您毁了我们!”“不!”傻傻的支持者,是东正教的敌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何必何必?”“伙计,宽恕这个无知的人罢。”消灭他!这破坏文明的家伙,不!不须我们,上帝会制裁他的,“该死的家伙,你将永远被打入炼狱!”大约这里的移民不全是本地人,信仰不同便不足为奇了,对于这样混乱的局面在下持保留态度。
“阿弥陀佛,上帝保估,真神万岁!”
但,他又消灭了一座石像,似乎在诛杀欺行霸市的强人。
人群中免不得惊出一声悚惧,“同志们,为了生存!”你这来自炼狱的恶魔!我将抹杀你,永远地!“揍他!”“干什么?”排长大人凌厉扫过,两把刀子似的光,直刺开来,仿佛化了条长蛇一般穿过厚障般的人群。“难道有用么!”你有办法么!“这……”
“好吧,给我们一个理由!”难以平息上帝的愤怒,以你的言行来洗刷你的罪恶!我们将把你逐出教会,我从来没入过教,这愚人!”
“今天不是节日,给你一个机会。”
众狱友免不得心底埋怨这无礼的小贼。“老兄,现在教会上排斥您,人民中反对您。”但盟友并没有背叛我。也到底是排长大人。哪晓得排长大人、世明、云关组了三拔人马。
自己动手,积极响应毛主席的思想指导。狱中的库房大多被“洗劫”一空了!的确,竟连同天花板也须拆得几块来,终于确定了不能再拆了,才逐渐罢下手去。好在世明手脚利落,也持了两个鎯头在手,以至于距处决之日还得半个多月。
至于段先生,可大有犯难了,本也是飞贼用具。至于有一件事险些使他瘫在地上;他还没有件像样的战袍,通常来说,战袍都是在做任务时获得的,攻守秘籍上早已写得很清楚了,他这样安慰自己。但最后还是采用了中折的办法。他用狱长的床单自制了一个,还涂了层油,实在是油光锃亮,壮烈异常。不过他还是在衣着上犯一踌躇;号服穿不得,最后呢,他锁定了几套衣物,还是采用了教堂的丧服来充当夜行服罢。却是竟酷似地狱中逃窜的魔鬼,着实吓了一着。
但他们都大概清晰地记得:他们拿走了一切可以破坏的家伙。
只是军火库的锁头依旧尚未打开,却是那股硕大。只是门外的军警们并未察觉。当他们在寻死而已。近来并不见了世明,只有二人出入忙进,“我们都去死。”到底怎么出去,七天,诚然,“到底是什么时候!”稍安稍安,廖欲先生轻轻地打了个吆喝,我们还须做什么,“等待”“等什么?”不知哪个家伙呼啸而来:“来了来了!”“世明出关了!”
“英雄出门了!”
众人放眼望去,才见七八人抬了口箱子,探去,见大概越狱的年终总结罢了。世明所写,人手一册。
“瞧!”几个尖嗓子的家伙横声叫道。“什么时候?”“随时可以。”世时思忖一阵,“嗯。首先……”未等他断下话,喂,我个人认为,先人已经进得很好,拯救自己,越狱应当挖洞“嗯!”但世明还亮一副家伙:“英勇的侠士从来不会遇见不寻常的事件。”大概根据伟大的生物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金庸先生的指导思想,这里一定有什么神兵。
他的目呆始终停滞在那儿,断然离不开那些奇丽的建筑。“喂。”众人见他竟在铜制的赫拉克勒斯神像上下了番工夫,总觉得该拆些什么,可又实在说不来。便与那支精制的长矛上较量一番,“世明”下来,大概他认为是任务的必经流程。但他还是将矛头折下一段以显示威武。你们所见的不仅是一位儒士,更是一名伟大的骑士。他将矛头唐锋后,只是苦于没有木棒。他将矛头装入袋中,相信会有用的。
廖欲先挥着那柄号称“拐杖”的马刀——那是在司部长那儿找到的。“同志们”站起来,他们方才抬起眼来,“抵抗”干什么,撤出去,撤出去,嗯,怎么撤。
率先发难的是几个粗犷的汉子,都留下,怎逃?只要破除电网,怎么破?那夸张的神情下飞扬着两道锋锐的剑眉,仿佛划过一道永恒的伤口。滞着一丝淡淡的血痕——大概是昨日与子决斗,抓伤的,伟大的人,我将永远受到诅咒,他为自己轻声祷告着,你们……
喂,先生,总要做得来,谁给我一支卡宾和一消音管?
只有一发了,“哦”仿佛那神情下似乎是在自己的座位下安了颗炸弹般紧张,“嗨——”他轻声打了个吆喝,我的朋友段先生不必紧张,一面默默地将子弹上膛。这是从警务室取来的。哦,一发,足够了,世明默念着祷词,大约自己过半个时辰应该是悼词了。“这总会是好兆头。”的确,他竭力遏止着跳动的左眼,我恰恰相反,哪里有骨头,就会发出咬碎的声音。
世明疾步冲在前面,喂,开门,砸开它,借光。他猛抬起那副好腿脚,对了门便是落去,开,“吱——”,那门竟作了三摇,瞬间崩裂开来。你们让开,闸在那儿,多谢,打开,左右掀开门,你们后退,发生事故的话,这里有一篇悼词。
嘿,不至于,世明背过身去,“砰——”世明,电网还存在供电,电灯灭了。
什么世明,似乎被魔法套住了一般,开,他掷过一枚鎯头,着实亲切。
“撤!”乡人只道在附近看到三个影向泉州方向去了。
随后而来的伙计只是匆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了。
“探长这里的谣言还不大清楚。”
楚湘申拾起那张纸片,隐约十几个不大醒目的字迹:你第一次发现了植物。
地上还有一支未开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