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二十八）希望与荣耀

　　（一）希望与荣耀
　　“饮血玫瑰号”最先发起冲锋，令政府军始料未及：原本已被他们困死的猎物，现在反而活了。不仅活了过来，还反咬了猎人一口。“谭尘大人。”拉尔戴着他的一等兵肩章走了进来，“奥萨克谭达击沉了我们一艘炮舰。只用了一炮。”谭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的帝国飞云号风采不减当年。那的确是一艘恶魔之舟，我们和他没有一点较量的可能。”拉尔所言不假，就在谭尘拿起望远镜的时候，帝国飞云号再次拉开了与政府军舰的距离。“报告，莫温号中弹严重，不过莫温上校击沉了他们的一艘战舰。”传令兵顿了顿：“金刀号。”
　　黎明之中，金刀号巨大的甲板消失在海平面上，血色的船旗浮在水中，仍旧彰显着它辉煌的历史。落海的水手奋力向敌船游去，就在他们被打捞上来：被人认为毫无还手之力时，一个海盗飞快从靴筒中拔出一口尖刀向一名军官刺去。“你们击败了我们。但你们也失败了。”那军官拔出胸口的刀：“把这个疯子给我拖下去！”剩下的十个幸存水手同时从靴筒里拔出短剑或匕首，昔日的金刀号百人中只有他们幸存。“让我为你们弹奏一曲吧。”歌者，这个人在跳船时也不忘抱着他的吉它。
　　他的琴声如一个鬼魂在低诉苦难，有时又有如南国少女。任何听过他琴声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不是人类的曲子。”“因为我是魔。”何者为魔？天堂即便再圣洁，也会存在罪恶，即便是地狱却也会包含人性的善良。“杀身。”“成魔。”歌者用吉它杀了三个靠近他的人，第四个人刚接触到他就昏死过去。他一路杀掉十七八个士兵，最后一把刺刀结束了他的生命。“当世界之日来临，我会回来。”这是刻在达维多克石柱上的诅咒之一。
　　“现在我们还剩下帝国飞云号，巴士天堂号和饮血玫瑰号。让莱德，你还好吧。”饮血玫瑰号船长让莱德用布包扎伤口：一块弹片穿透了他的左臂，直接将它扯了下来。“谢谢谭达船长关心，只是少了条拔刀的手。”而且让莱德也从来不用刀。“现在浔岛那些怪物们就在嘲笑我们海桑格尔的海盗了，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也许会说谭达是一位杰出的商人却不是海盗。”谭达戏谑道。“不过我们的海盗联盟的确不如浔岛那里牢靠。父亲，我们必须反思我们自己。”雪铃站在冰封的栏杆前喝着烈酒：这种烈酒随便哪个岛上都能挖到存货。“雪铃，这些不是你来……”“可我毕竟是您的女儿。”她昂起头，天空中飞掠而过的影子遮住了她的眼睛。“我不会让你继承我的名号。你不该属于海盗，偏偏有那么多该死的事情把你卷进来。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听着，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带着钱走得越远越好，雪铃。”
　　“可我现在已经卷了进来。父亲。我也必须为我们的兄弟负责，在这个时候我更不可能自己高飞。是的，我在明狄的时候我是位家喻户晓的歌手或是演员：一切都来自于那只该死的怪物。也许我可以那样做：一走了之，做我的大明星。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流着你的血液。”雪铃将一只手放在胸膛上感受着心的跳动：“我感到它是那样的强烈，我有种欲望，我想带着我们的弟兄走出这片海域。我们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平静。”谭达看着女儿苦笑：“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是海盗。”谭达也不想成为海盗，没有人生来就是罪恶的。“雪铃，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也不会阻滞你。”谭达望了一眼身后的那艘船：它再次追了上来。“我们的燃料也不多了。”一个锅炉手来报告。“那就用最快的速度，到最近的岛屿！”这附近只有一个岛屿，那就是被誉为死人之国的赦命岛。
　　之后雪铃抛出一个令谭达为之一愣的问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父亲？”这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好多，一切回忆又如在眼前！谭达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答案答复女儿，这时一颗炮弹落在他们几百米处的水面，机器的轰鸣声将谭达拉回现实。“所有人准备作战，他们从我们的侧翼包围了过来。可惜他们低估了帝国飞云号的重炮。”谭达不使用雷达，他的手动射击比任何一个雷达都准确。他握住那个操控柄：“巨炮的律动。”只见一簇黑烟从远方的海面升起，没有人看到船只沉没：仅仅看到黑色的烟。连目力都达不到的地方，谭达居然一炮就命中了。因为他的眼睛可以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快些，你再快些。”那艘小木舟在吸血鬼猎手的木桨驱动下飞快前行。“再快不了了，要知道我这是手动船而不是四驱越野车。”老人白了世明一眼：“看样子他们的速度还很快。我看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追上他们，原本我们要靠岸了，谁知他们却把船开走了。以我吸血鬼猎人的直觉，他们一定去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景世明似知道。“你去过那里？”“那里是水手大陆埋葬过去的地方。”景世明想，也许老人可以告诉他想要的答案。“赦命岛，达维多克的诅咒会使你解脱血腥饥饿。”老人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他们就这样在海面上行进了不知多久，老人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你说达维多克之咒会帮我解脱？”“是的。年轻人，我干嘛要骗你。我是吸血鬼猎人，年轻时是。但我不喜欢杀戮。”
　　“是什么人！”雪铃看到一个影子从海滩上站了起来：她将转轮手枪填好子弹，一旦那个人有不诡之举她就开枪。“别紧张，亲爱的。”直到那个人抬起头，“世明，你来了？”她抚着世明的脸旁，老人就坐在木舟中喝着烧酒。
　　
　　（二）追寻
　　赦命岛。雪铃跌落在一片星光之下，世明对她很勉强地笑着。他们就这样不知无言了多久，“你本是在云仙的身边的。”“我知道。但现在你更需要我。”景世明选择沉默，他不知要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雪铃。“谭达船长还好吧。”“他在休息，他实在太累了。政府军一直追击到这里，我们只有为数不多的粮食了。好在这里是赦命岛。”赦命岛似乎有一种神异的力量使政府军停了下来。景世明再去寻找老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乱错的巨石分布在海滩上，从这里眺望可以看到不远的政府船队：他们足足有十艘。“云仙被炸弹击伤了头部，她的记忆受损：也许她根本记不住上一刻发生的事情……”景世明分明感到自己的鲜血饥饿是那样强烈，而夜月给他带来的痛苦也在发作。这两种折磨使他无法正常呼吸，“世明，你怎么了？”谭雪铃看到他额上落下的冷汗，“我没事。只是血族的一些症状……带我去见你父亲。”
谭达从海桑格尔带出来三件东西：一部船长笔记、一支刀、一把枪。他一直坚持着记船志的习惯，他把这当作自己一大爱好。“进来。”谭达在一处废弃的古宅里。这里常常被海盗当作落脚点。“我们的船已经安顿好了，就在运河通向的中心湖里。那湖很安全，请船长放心。”赦命岛虽然荒凉却还是有些人家的，这些人昼伏夜出，因为他们知道这里吸血鬼横行。谭达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谭达船长。”景世明揩下额角的汗，“你回来了。”谭达淡淡说道。“你回来也好，带雪铃离开。”“我不会离开。”景世明看着谭达手中的笔记。“我回来是因为我要寻找一个答案。”“答案？”谭达转身，一片阴影坠在他的脸上。“我想知道，那个抑制鲜血饥饿的办法。我无法控制自己……出于本能……现在我已感到那种原始的力量在支配我……”
你必须学会支配这种力量。否则你就在这道路中灭亡。“你要么选择真的成为血族血统，要么你就抑制自己的鲜血饥饿。后者常常会成为吸血鬼猎人，前者则会得到暗之永生。一切取自你的意念。”谭达用手指敲着那部笔记。“我的时间不多了。世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自己的大限。我希望你可以带着雪铃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因为那个老人我找不到了。我是由一位老人带来的。”景世明嗅不出谭达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魔气息，那种气息不同于吸血鬼也不同于猎魔或者僵尸。“何者为魔？”世明在谭达的身上找到了答案。魔既不是无限的杀戮，也不是毁灭和破坏。他是对抗着这个不公平世界的逆子。“你到达维多克石柱那里看看吧，也许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用你的鲜血，完成夜的贵族。”谭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