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二十六）冰雨

　　（一）没落的太阳
　　“快把一切资产转移，所有人都注意好谭达的人。什么酒吧，地产，除了枪支弹药统统丢掉。数一数我们还有几头人，上帝保佑。”不知为什么祝千庄刚一回来就咆哮起来，组织的二号领袖夏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事？
　　我们被发现了。祝千庄忙着打理自己的帐本，他面色苍白好像吸血鬼。“你看上去有些不妙。”夏克悠然地抓着一只纸烟。“我第一次听说足智多谋的祝老板也会如此有失体面而仓惶。”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我们都会完蛋。是的，你已经完蛋了，该死。夏克永远都用左手按着枪柄，不管出现在哪里他的右手总是夹着雪茄。好像他的右手就只用来吸烟。阳光刺进夏克的身体，这个人于是懒懒地掏出枪，对准了祝千庄大好头颅。“我是个冒险家。”
　　夏克曾经徒手扼死过一条虎鲨，他也曾在深林同魔狼搏斗，他食过剧毒的海狼肉并且向世人宣布海狼的毒仅仅存在表皮。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不是刀尖的舞韵，人们也不会忘记他充满史诗味道的走私生涯。因为他就是夏克。
　　可是他这一次却错了：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祝千庄已带着死亡的速度卷来。他一手就扼住了夏克的咽喉：猎手一样的速度，恶魔一样的力量。“我会看着你的生命慢慢消失，你的鲜血将成为我仪式的献祭。”祝千庄用力说。
　　不是谭尘有什么指示，而是我们有麻烦了。祝千庄把一口刀插到桌子上：“我叫你西奥特使对吧！”“纠正一下，我叫西里卡。”特使微胖，两只腮鼓得像条大鱼，一副包食终日的模样，看上去你就知道他非常懂得享受生活。
　　听着，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们只有一条船和二百个人，如果你现在不老实我就把你留在这里喂鲨鱼，我保证谭达连副骨头都不给你剩下。祝千庄也不知是在命令还是威胁。“我投降我投降，你可真有趣。”特使面带欠揍微笑
　　祝千庄恨不得立即放一个拳头上去，但他的理智很快被银币打败，没有特使他就无法得到谭尘的援助。“带这个人上船。”他命令道。“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祝千庄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他在登船前爬上了莫比斯小酒馆。
　　是时候对一切说再见了。他对自己说道。这里是云仙奋斗的所有结果，祝千庄将一颗炸弹埋下：时间在五个小时以后。“老板，景世明已经回到了登云城。你确信他一定会来这里？”“呵，是的，我刚好要为他接风洗尘。”一艘商船离港，他们混在商人中悄悄离开了登云城。他们只要按照一般的航线，就可以在五个小时内摆脱海盗们的监视。祝千庄依旧感到空空的失落，与此同时世明也已走进了登云城的巷道，带着云仙，走在温润阳光之下。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家酒馆，那里是他最初的爱情。他多么希望能够和那些颓废的青年们一起痛饮，用寒冷的吉它歌唱，让疯狂在他的生命里游走，用他的爱去默视情人。但是一切都是幻想，这里是那样的荒凉。安静的使人不安！陆云仙很熟练地从架子上拿下一瓶酒，“我们该喝一杯。”“是的，我们应该喝上一杯，我们还活着。”有时，活着就是最大的庆幸。“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能先走。”世明真的打算不再见雪铃了么？也许吧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想喝酒，在短暂的麻醉里他得到了一切。“那我们之后怎么样？”我带你走，我们离开登云城，到远方去，到虞地之外，去曼克我的故乡。这是他第一次在云仙的面前提到自己的故乡。“曼克公国。”
　　曼克的首都是平荆。“在那里我偶遇过一个姑娘，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知道你又有吃醋。”景世明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他们已在这里逗留了三个小时。“曼克有一种花，是曼克的国花叫做威士忌。”“你喝多了我保证。”
　　不，我没有。那是什么声音？“声音？”云仙沿着楼梯向上走去，这条路现在看来竟是那样漫长：就当她踏到一半的时候一声轰鸣从楼上穿出，巨浪毁灭了整个二楼，灰色的砖石被抛洒到几条街以外。“云仙！”他打个激灵。
　　身上的酒力登时全无，他抱着云仙一头扎进了混乱人群，为了开路他鸣了三枪，最后他杀了五个人才开出一条路来。登云城中央医院院长一眼就认出了世明。“她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他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保证。”
　　商船正平稳地行进在海面上，他们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海水无波，宛如死夜。就在这时一只人狼喊道：“海盗！”四面八方的海盗倾时就包围了他们，每艘船都延伸出一只巨大登船梯。这是海盗抢劫的古老伎俩，也最有效。“把骷髅旗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谭达的怒吼同炮火共在，“我就是风暴谭达！”只见他一刀就砍翻了人狼领袖，幻化成魔狼的狼人在他的手上都走不过一招。“木乃伊？很好。”谭达撕毁一只木乃伊大步走向甲板中央。
　　祝千庄的恶魔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你还有什么招路？”谭达对着祝千庄狞笑：这是一场屠杀。“我不相信你有猎魔者的速度！”祝千庄故伎重施又使出他飘忽不定的身法，而谭达却只是手起、刀落，刀锋已有了一丝鲜红。
　　雪铃就站在谭达平日的指挥室里观战，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心的激流回荡，那种酣畅淋漓的滋味占据她的心灵。骷髅旗在她的头上飘扬，“还没有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二）冰雨
　　海桑的雪是并不多见的，冰封之期将要来临了。每年在这个时候，海桑港的人们就会开始忙碌着新一年的生活：在他们的观念里，第一场雪就是一个分界点。然而今日却出奇的寂静！有个老人向海面望了一眼，像丢掉什么似的，两只沉睡的眼睛终于浮出一丝光晕。夜混同在海盗黑暗的颜色中，门被什么人敲响。
　　谭达伏在指挥部里看着地图，他的头盔活似顶厨师帽，这想必又是奇卡大叔的杰作。他想过太多，过去的生命已经过去。思考会使人变老，但是在这个人间有谁不老呢？海盗也会老，海风从天空刮向海洋，烈火中的船舱：昨日一场战役使他心力交猝。“恶魔赋予我的灵魂，而我将用一生祝福。”谭达想到了很多，他得到的，失去的，他爱的和爱他的人！“有人说，生意味战斗，当你赢得了战役，你也老了。”
　　谭达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胜利。一支孤独的笔，很久躺在那里。谭达喜欢用笔刻下自己的记忆，他用曼克语和虞地语名词，而副词则使用轩平语，他字里行间时不时还夹杂着许多衡泉文字。风在窗外深邃地吼叫，一个人正走在那暴雨将至的沙滩！
　　那身影带着微寒的水花，独自在那里守望。这个女孩正是雪铃。景世明他还好么？她无数次说已忘记了他，可每一次走到这里她又勾引起无数思念。当初，正是在这里她们一起篝火起舞，当初正是在这里他与自己告别。“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很多？”乔铎从海面捕龟归来。“在这里每个人都会想到很多。”乔铎弯下身去制服他的猎物，他总是喜欢到海里征服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他上一次征服了一只小海马，有一次他捕到了墨斗鱼。无限的征服，无限的挑战。“那么你在这里又想到了什么？”雪铃轻声道。
　　在乔铎的画面中是三个狂气正胜的青年，他们因为受到迫害或者探险而走到一起。他们就在这岛上唱着属于自己的歌，他们用烈酒表达心情。举杯中，乔铎的眼睛像一对发光的宝石。这三个人就是奇卡、乔铎和谭达。当年的青年，如今都已成为了赫赫威名的通辑大盗。乔铎有时也在想，这就是他们的一生么？他们活着又为了什么？
　　谭雪铃发现乔铎的眼中分明又多了坚定。暴雨来临，刚刚下过的雪花混在雨中变成了冰冷的液体。这样的气候会持续十几天！十几天之后，降下第一场暴雪，就会好许多。“世明，你在哪？你还好么？”雪铃对着海面喃喃，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广阔的雷云！“喂！你听到了没有！”她疯狂地呼吼着，迎接那冰雨的降临。她用自己的心去感受那彻骨的寒冷。她在感受的同时也联想了许多。从那雷云中，她似捕捉到了世明的样子。这时一道血红在她的头顶撕裂了天空，但另一片天幕立即合拢而上。
　　天空似也被海水吞没了，只剩下幽静的风。雪铃抬头望了一眼：黑色的冰雨中涌动出一个影子。她尽可能不去想象，然而那分明是一艘军舰！这种奇异的兴奋使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这个世界。在这一刻，她所有的记忆都已被抹杀。“那不是自由之夜号！”那是一艘来自虞政府的军舰！“弟兄们，随我战斗！”谭达怒吼着，乔铎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冷笑一声松开手中的海龟。“随我战斗！”他们纷纷爬上自己的战船，金刀谭雪铃发现乔铎的眼中分明又多了坚定。号，铁腕号，巴士天堂号，帝国飞云号，这是他们仅剩下的战船。金刀号已交给了雷泉，铁腕号交给骷髅剑客指挥。乔铎作为巴士天堂号的船长，他正在鼓舞士气：用血与泪铸就我们的双手！不安，寂灭，疯狂！他们如同巨兽从沉睡里醒来。雪铃站在船头茫然地开了一炮：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开炮。那艘战舰左翼中了一炮，它急忙调转船头向深海驶去！“听我命令，追击！”
　　“父亲！这是他们的诱敌深入！”雪铃大吼，她知道谭达这样做的后果。“我们不出击一样是被困死，倒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与之最后一战！”谭达下达了一道命令：退后者，杀！畏敌者，杀！潜水遁逃者，杀！
　　有几个水手不相信谭达的命令，私自跳海潜逃，但是谭达总有办法找到他们方位。这些人最终都被一枪击杀在水中，最后吊在桅杆上。“奶奶的，这艘政府船倒是跑的很快！”一连三天的追击，他们依旧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谭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进击！进击！进击！”他的呐喊又有谁听到了呢？
　　雪铃还在那本日记边浅浅勾勒着，她不知道该写下些什么，一切元素都像是幽灵在缠绕。“我接受了达维多克的诅咒，但达维多克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知道父亲有种与远古意志沟通的方法，恶魔谭达岂非也是景世明？这两个人在某种点上达到了惊人的相似。船只航行着，一束束风暴里的皇冠盛开于船脊。一卷乌色的浪冲上来准稳地敲打着甲板。
　　子弹的味道使人迷醉，星星像无数的钉子在旗中摇摆。现在已是海夜，谭达数了数那些影子：一共四艘。“见鬼，他们也有四艘船！”那些政府军船带着大雾和巨浪向他们杀来！巴士天堂号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乔铎命令船只向西开火。金刀号冲锋在前，铁腕号于右翼抄杀，这是谭达贯用的手段。只要他们可以拖住战场，帝国飞云号强大的火力就可以发挥到极致！“用巨炮回击！”谭达下令推出所有的巨炮，这时铁腕号已经成功绕到了一艘海船的后方。巴士天堂号里的一声欢呼下，有一艘敌舰沉入海底。这时谭达这里也斩杀一艘敌船。“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小岛，我们姑且到那里整顿。”谭达看着地图。“记住，风暴已经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