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八）首战

　　(一)进击
　　
　　血冷，刀锋上残留着黑色的血迹。“黑的消息。”他的目光冰冷，久久没有回过神。“你作到了。”“但即便是做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世明将苦涩的笑留给云仙，他看起来有如几个世纪没有睡过一样。“你累了。”她说。“是的，我累了。一个人若是累了，他就应当休息。”景世明拍着雷泉的肩，他们才十七岁呵。“我们还年轻，可是我们为什么觉得自己老了呢？”“一个人若是心在漂泊，又何必在意身在何处呢？”这其中又有多少苦楚呢？“可是我你我都忘了，吸血鬼是不会老的，人狼也不会。”雷泉说完这句话世明的步子已经进入了阴影。醉醺醺的骷髅阴，冷潮湿的洞穴，陡险的栈道。“你们真的要去杀猛鬼？”雷泉道：“为了我们的利益，这勿庸置疑。”“找到猛鬼，办法并不是没有。”骷髅剑客耸耸肩：“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只想明白猛鬼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歌者不语，剑客也不语。天地之间，似也只有这一片黑暗，世界之间，只有这一页血红。血如子夜。“猛鬼，据说他有十张不同的脸。”没有人清楚猛鬼到底是怎么用这十张脸同时放在一个头上。“那可真是不幸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连一张脸都搞不定，他同时要搞定这么多张脸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雷泉看似开玩笑。他面色阴沉，有如刚刚被人砍了一刀。“你还好吧。”他看着陆云仙脚边的那堆骷髅，“我不明白，是怎样的诱惑，使你抛弃自由来到这里？”“或许是因为，我们需要认可。”一个人来到人世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希望、远方或夜之将晓的黎明，是荣耀、尊敬或爱情？是孤独，还是王者的忧郁？一个人来到人世，莫非仅仅是为了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声音，即便是飞蛾扑火、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为那一刻的光痕，失去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陆云仙真的应该同情她么？“我们没有资格同情这样一个人。”因为他们不需要同情，他们凭着那一种力量前行，继往开来：后世将记住他们这一类人。“如果这个世间没有小偷没有骗子，没有罪恶，没有冒险家，没有十三个恶魔的谎言。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按照当权人所欢喜的那样是一汪没有微澜的死水，这又会是多么空虚的一个世间？“他们就是我们自己的影子。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的心会莫名地悸动。”雷泉已醉。可他的心却没有醉，无论谁醉了雷泉都不会醉。“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呢？”陆云仙很好奇地看着雷泉，似乎雷泉永远不知道疲倦。“你说一只狼他为了什么而战呢？”那条狼手不住地摩擦着，“如果我知道我就不问你了。”云仙轻声道：“但是我想，狼总不会为了一根骨头而战吧。”“你错了，在饥饿的面前任何人都会为一根骨头战斗的。你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时刻准备和任何人战斗。”然而魔者的历史，何尝不是血战而行的道路。为生而战。
　　“魔既不是杀人无数也不是统治着地狱的君主。魔，是一种精神，一种态度。”为生存而战，这倒是不错的回答。“我比起某些人而言，要幸运许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你应该十分情楚才对，陆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说世明？”陆云仙不是笨伯，“那好我们就开门见山。世明的事情，我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是不是真的……”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也许，你的直觉并没有错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痛苦。”
　　“你先让我来猜猜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她是不是总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斗蓬，戴黑色头巾，平时易怒，喜欢吃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最大的爱好是多管闲事情？”以陆云仙的想象力最多只能把世明的秘密情人描述到如此地步。
　　“哦，我的上帝，就算是天下最奇怪的巫女也没有你时髦啊。这是一种什么打拌，我的上帝。你完全猜错了，她是个很诱惑人的女孩子，而且我见过她。”雷泉的确见过那个女孩子，而且很熟悉。“喂阿，她有我漂亮么？”
　　“她又不是酒吧女，自然不如你风情万种嘛。”雷泉开起玩笑一点表情都没有。陆云仙冷笑着：“我早就知道他一定耐不住寂寞的。其实那样也好，至少他不是一个木头。”“我们更希望他是块木头。这因如此他才痛苦。”你们在说些什么？景世明睡目忪惺的样子，“猛鬼什么时候到呢？我们正候驾他的到来，我们倒是要看看是吸血鬼更厉害还是猛鬼。”这真是个很无聊的问题。可是偏偏有人要寻找答案。“我已经击败了当年横扫血族的猎魔。
　　“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战胜猛鬼。猛鬼是集这个世界最浓烈的怨气而形成的战体，血族和猛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这两种不同的生命形式若要试验就必须付出一个人的生命。
　　“如果我死在他的手里，我死而无怨。”“而且我们也不必去寻找他，我们不去找他他自己也会送上门来。”景世明看着幽冷的房间，“猛鬼其实已经来了。”在阴影里一个人静静地走了出来，他的指尖已经带了血色。“在这一段时间里先后有四个人死于我的刀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前不久有一伙不知死活的海盗擅闯到这里被我解决了。我们的战斗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想也是的。我一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寒光在他的掌中凌起，猛鬼依旧不住地惨笑着。“月光升起来了。这是一天中最神秘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有许多人都会勾起幻想。”猛鬼也是个很懂浪漫的人，“可是我却是个很不懂风雅的人。”
　　
（二）首战
　　世明已拔出了自己的刀，他的刀是一把水手钢刀。“海盗。我方才就手刃了好几个海盗。”他们一定是第五辰的人。世明看着猛鬼将几个人头抛在地上，其中一个正好滚到云仙脚边。“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猛鬼微笑。“也许我应该谢谢你。”谢谢？我杀了他们你反而要谢谢我？“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世明难以抑制的兴奋使猛鬼感到莫名其妙。“他们都是我的对手。”“是的，因为他们也想得到这些东西。”猛鬼只是冷冷看着。这几个人都是第五辰的手下。也就是说第五辰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出手吧，我的朋友。我只知道，我们一旦出手就会有一个人倒下。在这里只容许活下来一个。我不必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们任何人都有个共同名字“我的兄弟。在这个人世间，我们是多么孤独。”猛鬼也不需要一个名字。“是啊，我们是多么孤独。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世明的银刀交在猛鬼的长刀上放出惨然的辉光！“好刀法！”“也许。”正如雪铃所说，这是天下杀人最干净、利落的刀法，但未必是最好的刀法。“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刀就是用来杀人的。”“这个回答还真是有趣。”猛鬼忽地将刀一扬：这一式血海沉舟迎着世明的面颊扑夺而来！世明横手一刀劈下，“小心！”陆云仙虽然心中还在想着世明那个女孩，可还是担心他的。“我真恨不得他一刀被人给杀了。”陆云仙道“那才不是你心里话呢。”雷泉随时准备与猛鬼作战，世明没有必要单独和猛鬼作战。回到我们中来，这才是你最终的宿命，我的兄弟。猛鬼长刀暴起，越过世明的眼睛。许多萤火正在山穴中纷飞，像是远方田野里的战火，像是黑暗中无处低诉的冤魂像每一次错过的恋人的目光，在这里有你的未来也有你的过去，“在这漫天的萤火中你又想到了什么呢？”
　　“我看到了你的鲜血，正在我的刀尖上舞蹈。”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非但不好笑甚至有些使人作呕。“喂喂，老伙计要知道你是猛鬼，不是蒙娜丽莎，我看到你只能想到这个。”景世明反手出刀，一下就封住了猛鬼的所有后路，但是这个家伙却将身一穿，来到了世明的后面。漆黑的石壁静悄悄的，宛如等待着恶魔的召唤。这些石块中尘封着许多怨灵，一旦打碎这些石头怨灵就会被释放出来。
　　猛鬼的身影分为数点，景世明的刀光也随之分开。“鬼剑离宗！”好一手鬼剑离宗！旦看那一天刀影登时将世明罩在其中，兵刃一存长一寸强，景世明显然占尽了劣势，猛鬼的微笑依旧照在他的刀光之中！刀光一瞬向云仙而来“云仙小心！”世明眼看那束刀光扑向云仙，那刀光有如一片轻羽在黑暗中飘飞、消失。当刀光完全消失，就是云仙命绝之时！就在这时世明的刀已脱手飞出！“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猛鬼说着另一束寒光已直压下来。
　　原来他扑向云仙那一刀原是虚招，真正的杀手在后面等着世明！“看来这场游戏越发好玩了。”猛鬼一刀就击落了那把水手弯刀，世明却在原地冷笑！他在解手上的护腕，“想不到在即便这里还能够交到你这样有趣的敌人。”“能交到敌人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世明以为猛鬼会立即向自己出手，但是他只是很惨然地看着自己。天地无别，洞中无日月。他的一双眼睛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在斜上方一束并不刺眼的光华直插下来，宛如杀人的剑。“这就是黎明。我们这里这里的黎明就是这样的一束寒光，虽然短暂却无限引人遐思。”猛鬼住在这里多久？他的心里埋藏了多少苦楚？任何人的苦都有世人见证。他的苦有谁知呢？有谁知道？在这里他的孤独有谁可以体会？忽然从猛鬼的眼角落下一滴鲜红。这是集天下至怨的血泪！似乎这里的灵岩受到这滴血的感染，里面的恶灵都已蠢蠢欲动！之后他开始了疯狂，在他的疯狂中整个洞窟都回响着一种仿佛地狱的回音。“莫非这就是九幽灵音？”
　　任何人在这灵音之下都会迷失，可是魔不会。“我是血族的后裔，沉睡了三百年的血族！醒来！”世明突然从这末世之音中跃出，“杀！”这个字刚脱口而出，猛鬼的声音消失了，猛鬼也消失了，但是世明的心反而更加不安！
　　“云仙哪里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世明恍然醒来，“这里是猛鬼的地方，他当然是最熟悉的。他不会伤害她的。因为他的目的就是你，他是为了玩弄你。”骷髅剑客根本没有看清猛鬼是怎么出手的。“他比我的剑快。”“是的，他比你的剑快多了。”雷泉这样讽刺，“够了，你没有资格讽刺我，你离那个妞的位置比我近多了。”骷髅剑客走向那具醉骷髅：“我们需要找到他。”“所以你现在要来找我了。”醉骷髅轻声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我知道在这里你最有办法。你的眼线遍布猛鬼的势力角落。”呦呦，独行大侠什么时候开始求我这个贼祖宗了？“我现在不是在和你插科。小家伙，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放不下酒，你一天都离不开的。”骷髅剑客只是看着醉骷髅，然后独自叹息，他在叹息什么？没有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骷髅剑客看了一眼远去的世明：“他们已经走出山穴了，只要他们穿过这里要不了几时就会找到达维多克的赌咒。”“那样就好。”醉骷髅似乎是在笑，她很久没有笑过了，这里是地狱，可她的笑却似来自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