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握右手（二十四）

　　小李又来送货，叶儿想和他好好谈谈。
　　“小李，忙不？我想和你聊聊。”叶儿说。
　　“可以呀，有什么事，叶子？”小李很高兴，这可是叶儿主动找他聊天。
　　“小李，你也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你觉得罗兰怎么样？”叶儿开门见山地说。
　　“嗯？罗兰？……”小李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把罗兰介绍给你，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叶，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小李高声说。
　　“小李，”叶儿打断他的话，“我和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比你大，还带着孩子，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的。”
　　“我不在乎，”小李着急地说，“我真的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小李，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好吗？我妹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叶儿不容置疑，语气坚定。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不用管我。”小李闷闷地说了一句，起身走了。
　　……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滑着，其间很多事不再细数。转眼间，英格已经十岁了。
　　三年的独身生活，叶儿过得还算平静。一个人的日子是孤苦无依的，虽然身边有很多朋友，但是，那份内心深处的凄凉，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现出来，吞噬自己的心。红烛尽燃，簌簌滴落泪一片。寂夜堪怜无眠人，缠眷孤声染。心凉凝字艰难。相顾盼，思念无限。蹉跎时光，分秒如年，默念千遍。执手碎捻，尘埃落定天涯远。弹指流落情融雪，谁知红颜叹。刹那落尽芳华，忆无语，罂粟红遍。唯愿感知，展颜回顾，握心一暖。许多个夜里，面对着黑漆漆的夜幕，叶儿只有用自己的左手握右手，给自己温暖、信心、力量。想想英格，再难也要坚强地活下去。她不知道，究竟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其间有很多好心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委婉谢绝了。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容纳不下任何人。
　　叶儿一直没有告诉杜力离婚的事，她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去影响他平静的生活。有个人牵挂着就够了。杜力有时打个电话，问问近况。叶儿思念泛滥的时候，也会给杜力打电话……小李一如往昔，默默地关心着叶儿……罗兰依旧暗恋着小李，性格和叶儿一样，死犟死犟的，不肯放弃……王烨偶尔回来探亲，总是满脸的悲伤和无奈，抱着英格，不舍得放手……生活，把每个人都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重复着各自的日子。
　　好久没有写字了，叶儿忽然想表达一些什么。一些记忆，一些思念，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地沉淀成一种永恒。想起杜力，已经不再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而是化作一怀柔曼温馨的牵挂。有多少相守经得起如此久的折磨和等待？有多少时光经得起如此长的距离和缠绵？无论是网络，还是生活，一个人能够坚持八年想念另一个人，真的是不容易了。特别是网友，交往两年，就算是情深意重了，更何况是八年。叶儿随手写道：
　　满城烟花宣泄着盛世，我独坐阡陌红尘孤独一段风景，一怀愁绪和着悠悠岁月的泥，忽而柔肠百转忽而思绪万千，你只一声低低地呼唤，于我便是全城尽暖。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愫萦绕心底，那是深邃到骨子里的相思，蘸一抹沧桑涅槃成诗，寸寸如伤的旋律倾诉着我的痴迷，心与心的夹缝荡起层层涟漪，折射你凝眸里沉溺的恒。如水的日子倒立着行走，只为寂寞纤指划过心灵的忧伤，抓一把时光的泡沫抛洒，如血红罂粟落花飘香，破裂的瞬间腐蚀了荒芜的灵魂，唯留下童真着朦胧的秘。一夕霜风吹皱了谁的想念，一曲新赋撩绕了谁的心田，执手红尘可有沧海不老，双眸流盼可否桑田无边。为等你我萧索了时光沧桑了岁月，为等你我望蚊成鹤观蚁成山。浮华半生，偷得一时做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模糊了虚幻和真实的重影，我拼命呵护着这一份生命里的悸动，最美的憧憬铺满眉心，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你的爱恋，如同捧着一个瓷娃娃，凝心情重……
　　杜力在那次犯了错误之后，再不敢懈怠。工作比以往更上心了，终于在今年提升了科室副主任。身上有了担子，也就有了责任。生活似乎变得忙碌而充实。那份渗到血液里的牵挂，真正融入到了生命里，无论见与不见，情都在那里，不来不去，不近不远。一份守望，在经历了初见、心动、思念、狂热、煎熬、痛苦、徘徊之后，剩下的就是淡定和无怨无悔了。杜力现在的心情很平静，虽然偶尔想起叶儿，还是会心痛和无奈，但是更多的是一份默默的祝福和牵挂。牵挂成了习惯，也成了一种需要。
　　一个星期天下午，英格在店里做作业，叶儿在收拾花枝。这时进来一个人。
　　叶儿正忙着把没用的花枝放到垃圾桶里，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只听见英格高兴地叫：“爸爸……”
　　王烨手里拖着一个旅行包，肩上背着一个背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听到英格的叫声，松开手里的东西，伸手要抱英格。
　　英格看了看妈妈，没动。
　　叶儿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这是……刚回来？”
　　王烨答应了一声，把肩上的包也放到地上，向英格伸手：“孩子，让爸爸抱抱。”
　　英格顿了顿，马上跑过去，扑到了爸爸怀里。
　　王烨蹲下来，抱着女儿，感慨万千，眼眶有些湿润。
　　英格趴在爸爸的身上，在爸爸耳边小声说：“爸爸，我好想你哦。”
　　王烨动情地说：“乖孩子，爸爸也想你。爸爸不回去了，以后天天陪英格，好吗？”
　　“真的吗？”英格高兴地拍手，“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和我的同学说，我爸爸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叶儿用猜疑的目光看着王烨。
　　王烨放开英格：“英格，出去玩一会，好吗？我和妈妈有话说。”
　　英格已经十岁，多少明白一些事理了。她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叶儿看到了英格的目光，说：“英格去吧，去刘阿姨店里找妹妹玩。”
　　英格应声出去。
　　王烨站在那儿，有些拘谨。叶儿指着门口的凳子说：“坐下说吧。”
　　王烨坐下，有些艰难地开口说：“叶，我……离婚了。”叶儿闻听，心中着实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
　　“经过这几年的生活，我才深刻体会到，人无论站到哪个位置，干多大的事，家庭生活若是不幸福，也是失败的。”王烨继续说，“我和甜甜结婚，住在省城的大房子里，而且她叔叔帮忙，很快我就升到了上校。这一切，以前是我梦寐以求的……”
　　叶儿静静地听着，不插话。
　　“可是，我和她过得一点也不幸福。她刁蛮任性，经常去我的部队上闹，让我很下不来台面。所有的事都是她说了算，我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早在半年前，我就提出离婚，可是，她要死要活的不答应。还威胁我说，若是离婚，我会一无所有，会被部队扫地出门。”王烨很疲惫的样子，语气缓慢凄凉。
　　“曾经有段日子，我几乎要崩溃了。我想你，想英格，想我们以前那个温馨的家。我终于顿悟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那就是最大的幸福。幸福是心的感觉，和有多高的地位，有多少钱，住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明白了这些，我对自己的前途就看的不那么重要了。我对她说，只要离婚，我情愿被部队扫地出门，什么也不要了，赤裸裸地走，什么也不带……再后来，我提起了离婚诉讼，她的父母觉得丢人，就答应让我们离婚。……紧接着，部队上以生活作风不正，严重影响军人形象为由，开除了我。”王烨一口气说到这儿，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叶儿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打量着面前的王烨。这个曾经视前途如命的人，今天，居然疲惫到放弃一切，从零开始，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而后，是短暂的沉默。
　　王烨看着叶儿说：“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没打算求你原谅。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应该得到的惩罚。我现在一无所有地回来，因为这儿有父母，有英格，我要守着他们，为了他们重新开始。”
　　叶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同情？抑或熟视无睹？无论如何，曾经和自己最近的人走到这一步，的确让人惋惜。
　　“回来就回来吧，给父母帮帮忙。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还那么辛苦。”叶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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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烨走后，叶儿坐在那里发呆，罗兰进来都没有觉察。
　　“姐，想什么呢？”罗兰看到叶儿在那儿出神，问道。
　　听到声音，叶儿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小丫头，咋这时候来了？”
　　“姐，……我出来买点东西。”罗兰说。
　　“兰，你和小李怎么样了？有进展没？”
　　“没有，”一说这个罗兰满脸的委屈，“我感觉他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
　　“应该没有吧，”叶儿不想让罗兰知道小李喜欢自己，“凡事不要急，慢慢来。就你这脾性，不会主动一点啊。”
　　“姐，今天小李哥过生日，你说我送啥礼物？”
　　叶儿想了想：“你自己看着办吧，不需要太贵重，表达心意就好。下午我请客，我们一起去热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