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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命运(九)

作品名称:战争的命运      作者:兰花草      发布时间:2009-06-21 11:15:17      字数:10607


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军人做着准备工作,新到的一个连国军,服装整齐,表情肃穆,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和穿着便衣,游来荡去,无所事事的土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厅里,踌躇满志的乌专员正在说着什么,他那油光绽亮的脸上溢满了得意之色,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今天他要亲自指挥,拿下飞虎山,俘获史村和佐佐木,给冈村的“兵站基地”计划以沉重打击,让森严秀洁知道,他的对手绝非泛泛,让军部知道,他不仅仅会玩政治,打仗也在行。为了不引起鬼子注意,这次的行动以飞雕他们为主,作出一副完全是土匪内部之间争斗的架势,他自诩这招满天过海很是高明。心想等到拿下山寨,让小野哭去吧。几天前,他凭着三寸不滥之舌,硬是把桀骜不驯的飞雕收服麾下,乖乖的听从他的指挥,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李威在飞虎山碰壁而回,他就拒绝了“文取”的建议,决定武攻了。堂堂的国民政府受土匪要挟,用武器换鬼子,颜面何存?将来一旦有人拿这个说事,他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给他的政敌以口实吗?可是如何抓到这两个人,的确颇费周章。问题并不出在飞虎山,小小的飞虎山地势再险峻,土匪再顽强,毕竟只有百十号人,调两个正规连的国军过来,一两天也拿下了。然而鬼子能让拿吗?西河离飞虎山只有三十多里地,鬼子的机械化部队二十分钟就能赶到,那就会偷鸡不成失把米了,必须阻止鬼子前往。可是用什么方法不让鬼子支援,成了他重点思考的难题,经过一个不眠之夜的思考,他终于想到了飞雕这张牌。飞雕不是他的部下,不是国军,自然不会听从他的指挥,那么说服飞雕就成了头等大事。他没有迟疑,带了几个人就来到了飞雕的山寨。
飞雕把亲妹妹嫁给国军的一个团长当姨太太,算是和国军有了瓜葛,不止一次的想投靠国军,毕竟当土匪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当团长的妹夫不大瞧得起他,只肯给他个连长当当,这让他十分不舒服。带了几百号人过去,就算不给团副,也得给个营长干干,小小的连长就把他打发了,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这事就拖了下来。哪知道喜从天降,堂堂的地区专员会屈尊到他的小寨,两个人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论战,乌专员答应保举他当冀州地区游击支队司令,他算心满意足了,决心按照乌专员的吩咐去做,所以今天他是攻打飞虎山的主力。
“诸位,不要小瞧这两个鬼子,他们可是日本人的宝贝,在西河建厂,没有他们不行,因为他们是专家,他们的作用,比一个旅团日本兵还可怕。如果华北成了满州,成了日本人的兵站,抗战胜利就会推迟,所以我们要不惜任何牺牲,消灭两个日本人。”
“这个就不用说了,你就说怎么干吧。”飞雕插话说。
“我命令……”他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下,等待他们的反应,可是除了李威和他带来的国民党军官,飞雕等土匪毫无反应,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到底是土匪,连规矩都不懂。可是这不快很快的消失了,他不能让对方看出来,这会影响军心。“常司令是前线总指挥,崔连长为副,国军一个排加入攻击阵营,另外两个排我亲自率领,作为预备队。”
飞雕没有异议,他最怕的是没了指挥权,至于说攻打山寨,他认为小菜一碟,就是没有一个排的国军,也能拿下。原来他缺的是重武器,现在崔连长带来了,收拾飞虎山不成问题。可是李威不干,他刚要说话,被乌专员挡回去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事一会再说,弟兄们,快去准备,马上出发。”
看见飞雕等人走了出去,李威憋不住了,他觉得打仗不是儿戏,让飞雕去指挥,太轻率了。“乌专员,靠飞雕他们去攻山,能行吗?我的别动队干什么,总不能望风吧?”
“攻打山寨是硬碰硬的战斗,这你不懂?别动队是国军的精英,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拿他们当普通士兵使用,你也是上校了,该有些政治头脑。”乌专员不满地斥责道。
“我是担心小鬼子耍花招,咱们赔了妇人又折兵。”
“你太自负了,谁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乌专员说完,满脸不悦的走了出去,李威苦笑了一声,也只好跟了出去。
就在飞雕他们奔向飞虎山的同时,袁喜才站在山崖的边上,向着远处眺望,心理像海浪似的起伏不定,他不希望自己走得太远。因为他明白,这一步迈出去,就可能成了不归路。虽然小野派人告诉他,飞雕将来攻山,还有国民党的部队,他还是不愿相信,拒绝了小野派兵的要求,宁愿飞虎山独自抗敌。私下里,他希望这只是两个山寨之间的对抗,不掺杂第三方势力。对小野这个日本军官他深有好感,也佩服他的胆量和心机,交个朋友未尝不可,只是投降日本人,还要慎重。
“大头领,你该回到指挥的位置上,现在不是你摇摆不定的时候。”酒井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是小野留下的。“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二心不定,输个干净。”
袁喜才瞥了他一眼,往大寨里走去。被小野看透了心思,他还能接受,可是酒井也这般厉害,让他不痛快。他隐隐的感到,西河有了他和小野,别人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很显然,这两个日本人都是厉害角色。回到聚义厅,他刚刚点着烟,马有福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湿漉漉的,不用问就知道,他走了很远的路,而且走得很急。
“大当家的,他们是从两个方向来的,确实有国民党正规军。”马有福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水碗,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脏兮兮的袖子在嘴上一抹,又道:“有一个连的国军,领头的人挺胖,像个大官,山炮都架上了。”
袁喜才听了脸色铁青,手里的纸烟被他搓得粉碎,看来怕什么,什么就到,他们哪是来抢人,分明是准备灭了山寨,这不是逼着人没路走?
“大头领,还是按照我们商定的计划行事。”酒井说。
“走,看看去。”袁喜才并不回答他的话,向外面走去。
飞虎山地势较高,三面是山谷,出口几百米外就是河谷似的出口,出口低缓而宽阔,两面是低矮的山丘,山丘向东西无限延伸,形成了起伏不定的丘陵,陡峭的山势说它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并不为过。袁喜才在出口处设了关卡,挖了掩体,对方如果没有重武器,第一关就很难通过,所以飞虎山多少年来,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却没有谁能撼动它。到了出口,袁喜才站在高处向山下望,立刻,飞雕的人马进入了视野,轻重机枪都以架好,但是他没有看见大炮,心理又坦然了。心说:就算他们能攻破第一道关,到了关下,机枪也没用了,而他们居高临下占有绝对优势,一顿手榴弹就能让对方上西天。他刚才凝重的脸上,恢复了正常。就在这时,刺耳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像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没等他寻到声音的来处,身后传来了爆炸,虽然没有伤着人,可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大头领,他们在试炮,快快的离开。”酒井说,他毕竟参加过正规军作战,炮声听多了,经验自然丰富。
没等袁喜才有所反应,又是两发炮弹呼啸而来,在远处爆炸了,马有福见了哈哈大笑,首先骂了起来。“眼睛长屁股上了。”
别的土匪也跟着骂:“准是让娘们的尿给浇了,没了准屁眼。”
还有的喊:“是爷们的就往这儿打。”边说着,手指指着生殖器,引来土匪们的哄堂大笑。
酒井感到有什么不对,按说炮手水平差,也不该差到这个份上,不该一连几炮都打空,正想提醒袁喜才,耳朵里又传来了炮弹飞行的声音,他不再迟疑,一把把袁喜才摁在地上,这一次炮弹在他们站立的不远处爆炸了,两个土匪的胳膊和腿像折断的干藕,划了一道弧线后落了下去,马有福的肩膀也被弹片咬了一口。这下大伙才怕了,知道大炮会吃人,纷纷的趴下了。
原来并不是炮手水平差,是乌专员故意让炮手打歪的,用意是麻痹对方,因为他通过望远镜,看见了袁喜才。如果一炮把袁喜才打死,山上就会群龙无首,军心就会大乱,那时拿下飞虎山就容易多了。他必须速战速决,谨防有变。
“孩子们,上啊,飞虎山上有的是金子,有的是娘们。”大炮的狼烟还没有消散,飞雕就挥舞起手臂了。顿时他手下的土匪,像饿极了的群狼,顺着河谷大路,嚎叫着,向山上冲去。
杀那间,炮声,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像火山爆发似的,把整个山谷淹没了,喷吐着火舌的机枪,割稻子似的,放倒了一片片土匪,眨眼间,双方都损失惨重。只不过飞雕的人多,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补了上来,袁喜才可玩不起,死了一个少一个。
“撤。”他撩倒了冲到最前面的土匪,带头往山上跑去。
乌专员笑了,国军还有没上阵,飞虎山就顶不住了,看来天黑之前拿下飞虎山没什么问题。想着,他就带头往前走去。
回到了山上,袁喜才似乎有了底气,迅速安排了他的全部人马,备好了弹药。到了这会,他的心彻底死了,知道凭他的力量,在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三者之间,根本没有办法立足,没有能力去抗衡任何一方。他有点后悔没有听从小野的话,为寨里增兵。他看看不远处的酒井,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暗示,哪知道这会儿的酒井十分悠闲,正在东游游,西逛逛,像似不知道山寨到了生死关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心想:都他妈的不是东西,如果这时候日本人在后面兜屁股,不但他的困境可解,飞雕很可能连老本都得赔上。他哪知道,小野早就算好了这步棋,只有到他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双方都筋疲力尽的时候,只有几方力量都卷进来的时候,他才肯收网。用围棋的术语来讲,仅仅打劫是不够的,至少他要吃掉对方一条大龙。
战场前移了,新的战斗开始了,乌专员到了最前沿,脸上的忧虑,浓重不见了,变得红光满面。再往前走一步,那两个日本专家就完蛋了,到那时,上面会通令嘉奖,因为谁都知道,这两个人的价值有多大。开始他担心鬼子抄他后路,沿途派出不少流动哨,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一向不讲信用的鬼子,这次要改玄更张了,也许他们在等着飞雕把人送过去。哈!让他们做清秋大梦吧。他看看身后,大炮重新支好了,就对飞雕做了个手势。片刻后,雷鸣般的炸响震动了山谷,山上升起了股股浓烟,新的攻击开始了,照旧是土匪打头阵,所不同的是,国军也上了,由崔连长指挥冲锋,因为乌专员等不极了。
飞虎山打得热火朝天,李威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蒸烤。西河镇出奇的平静,鬼子的无声无息,让他闻到了暴雨来临前的气味。小野的无动于衷,让他感到了天大的灾难就要降临,虽然这灾难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他敢肯定:和飞虎山有关。他把手下的别动队员派了出去,可是反馈回来的消息都在说,鬼子没有动静,有人亲眼看见小野在镇上和市民说话。报平安的人越多,他心理越是闹得厉害,到最后一个人报信回来,他再也坐不住了,把别动队留在家,独自上了飞虎山。
这时候的飞虎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袁喜才的拼死抵抗,让飞雕的土匪和乌专员的国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杀红眼的乌专员,把监视西河方向的国军都调了过来,他要做最后一搏,只是他哪里知道,他的做法正中小野的下怀。鬼子的一个中队,一直在监视这两个排的国军。他们前脚刚刚移动,鬼子就紧跟上来,而另外一个中队的鬼子,在木村的带领下,也在向飞虎山靠近,对乌专员的部队形成了包围。此时就算他发现了鬼子的意图也晚了,何况他还沉醉在梦里。一个善于在官场上周旋的人,是很难在战场上取胜的,他们忘了,打仗是另一门科学。
李威听到枪声时,离飞虎山已经不远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附近并没有鬼子出现。“难道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想,搽了搽脑门上的汗,停下了脚步,眼睛向四下巡视。可是他所处的位置是低矮的山丘,除了眼前这一小片光秃秃的土丘,还没有泛绿的枯树,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想了想,快步走到高大的落叶松前,猿猴般的爬了上去。当他一口气爬到了树的最高处,极目远眺,视野变得开阔了。在前方的山谷里,一群鬼子像蝗虫般的移动着,动作迅速而有秩序,步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射着寒光,这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当年在滹沱河畔,他就和这样的军队较量过,深知他们的战斗力有多强。他看了好一会,发现他们有一个中队,就快速的下了树,以最快的速度向飞虎山方向跑去。
“你怎么来了?”看见气喘吁吁的李威,乌专员问,眉头皱得很紧。战事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两个排的国军调上去了,飞虎山还是攻不下来,袁喜才的抵抗是顽强的,他手下的土匪死伤累累,却还是没有投降的迹象,这让他十分恼怒。开始气势汹汹的飞雕和他手下的土匪,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几乎是在瘸子打围坐着喊,眼见着国军的伤亡在增加。照这样子打下去,即使拿下飞虎山,一个连的国军也不会剩下几个了,这样大的损失他承受不了,说出去也丢人。可是眼下骑虎难下,不打也得打。这时候李威来了,他能高兴吗,不是让李威看笑话吗?当初,只有李威不同意打啊!
“别打了,快撤!”李威说。
“什么?你吃错药了?”乌专员大吃一惊。仗打到这个份上,他说撤,这不是诚心看他笑话吗?他气得脸都白了。
“鬼子上来了。”李威顾不得多解释,着急的说。
“在哪,多少人?”乌专员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有点吓人。
“一个中队,快到了。”李威说。
“哦!”乌专员略略松了口气,“一百多号人,吃不掉我们。”他想。但是形势变得复杂了,鬼子人虽不多,战斗力却不可小觑,国军正规军还得五比一才能对抗,而他率领的,是以土匪为主的杂牌军,那是万难对敌的。然而,胜利在望,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再说任务也没完成,怎么像上司交代?放弃了这次机会,再想抓到史村和佐佐木就更难了。刹那间,他堕入了进退两难之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专员,再不走就来不极了!”李威真急了,吼叫着说。他清楚,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因为战局是瞬息万变的。
就在这时,一个哨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报告专员,左前方发现大量敌人。”
“什么,你没看错?”乌专员的眼睛瞪成了鸡蛋大,差一点晕了过去,如果对方报告属实,那就是说:他们被包围了。
“没有。”像是回答哨兵的话,他们身后响起了枪声。
“撤吧。”乌专员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
“慢。”李威阻止了就要离开的传令兵,脑袋异常清晰。既然被包围了,那就不能乱,如果匆匆突围,部队根本没有战斗力,那正是鬼子希望的,何况山上还有袁喜才的土匪,他们再趁机反攻,局面将变得不可收拾。“你去告诉崔连长,让他的部队悄悄撤下来,同时告诉飞雕,就说乌专员说了,为了不使部队太疲劳,轮换着攻击。”
“是。”哨兵答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前跑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你还着急撤,现在到不撤了,咱们的人已经不够,再分兵,那不是等着挨揍吗?”乌专员不解的问。
“鬼子并不急于消灭我们,否则以他们的战斗力,早就该冲过来了。”李威说。
“笑话,他们不急于消灭我们,难道是看风景来了?”
“小野耍得什么花花肠子,我还没看明白,也许他在等什么,也许他想让我们和飞虎山打到最后,筋疲力尽,坐收渔人之利。”李威看着远处说,心理却有一团东西挥之不去,那是他看不清的,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他感到了对手的厉害。
这时,崔连长带着他的人跑了过来,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战斗,人人脸上挂着灰尘,但是精神状态还算良好。
李威看见他们有了些安慰,他明白,今天能否杀出重围,就靠他们了。“崔连长,你带两个排到前面去,阻击鬼子,鬼子不进攻,不准出击,抓紧时间吃饭,修工事。”
崔连长并没有动,看着乌专员。
乌专员点点头说:“照李队长的吩咐去作。”
“是!”崔连长说完,敬了个军礼,跑上前去。
李威把剩下的人整理了一下,指定一个排长负责,对他说:“你的责任是保护专员,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保证专员突围。”然后他不再说话了,心理想:“鬼子为什么还不进攻,他们应该知道,天黑对突围部队有利啊!”

谭洁一直关注飞虎山的战势,对双方的拼死厮杀忧虑和不安,尤其是担心乌专员的军队中了日本人的圈套而招致全军覆灭。虽然41年之后,就全国而然,国共两党剑拔弩张,大有一决生死之态势,但在西河地区,双方还算和睦。乌专员虽然不是那么友好,可也从来不挑衅。因为国民党势力的进入,运河支队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从这一点上说,她特别不希望他们消失。她很清楚,西河地区的日本人势力强大,只靠共产党的一股力量对敌非常艰难,何况西河换了指挥官。从各个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证明,新到的指挥官小野是个厉害角色,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似乎都是针对共产党的。他的抚民政策,攻心为上的手段,大大的减缓了民众的敌对情绪,而争取民心正是共产党的杀手锏。他是想从根本上,割断共产党和民众之间的联系,这一手十分毒辣,也十分有效,为此她和林强发生过争论。林强认为小野的做法没有多大用处,百姓的爱国是出于本能,日本人的拉拢不会起作用。她则认为林强对百姓的觉悟估计过高,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当国民党决定攻打飞虎山的消息传到,她感到这是一步臭棋,这一点林强也认可。飞虎山离西河只有几十里地,鬼子说到就到,何况那两个日本人还在山上,鬼子决不会坐视不理。
飞虎山的攻击开始后,她和林强就把部队拉了出来,密切关注前方的动静。令他们不解的是,整整一个上午,不见鬼子出现,似乎鬼子真要坐山观虎斗,她认为这很反常,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那两个日本人是鬼子绝不能放弃的,他们已经成为三方争夺的焦点。林强认为,鬼子是等双方斗个两败具伤再出手,或者在半路截杀。她觉得这个分析有道理,就和林强打开地图,研究鬼子可能埋伏的地点。在战术方面,林强是专家,她只能听他的。两个人刚刚弄出了眉目,坏消息就一个接一个的传到。先是说鬼子出兵了,一个中队,后来又说乌专员被围住了,鬼子是两个中队,情况变得非常严重。摆在他们面前的情况是:救还是不救?这一点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可是出多少部队,两个人发生了分歧。林强要把部队都拉上去,因为鬼子是两个中队,人少了不管用。谭洁不同意,虽然她认为林强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现在的情况很特别,不能不让她忧虑。到目前为止,没有皇协军的动向,这很不正常。
“林强,你注意到没有,皇协军没有出现。”谭洁说。
“皇协军?”林强撇撇嘴,他太了解这些老爷兵了,欺负老百姓还行,说到打仗,那也叫军队?当初他带一个中队去护粮,碰到皇协军一个大队,双方交火三十分钟,结果对方扔下十几具尸体逃了,这样的军队能打仗?“我的谭政委,两个中队的鬼子足够了,多了他们不是添乱吗?如果我是小野,我也不会让皇协军来。再说,鬼子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可我的心理还是不落地。”谭洁皱着眉头说,眼睛里有着闪烁不定的忧郁。运河支队毕竟是冀州地区的主要武装力量,一旦遭到重创,会给党的事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她作为政委,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她不说话,林强耐不住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救兵如救火啊!“说话,要不我自己上去。”
谭洁知道他在赌气,也不和他计较,反正她拿定了主意。“我看这样,你先带一半人过去,我带令一半人接应,如何?”
林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不想争了,带上一半人就奔飞虎山而去。无论从国共合作上,还是从道义上,他都觉得必须这样做。当初不是李威,他就完了,国民党军官能不计前仇的帮助他,共产党的领导反到不如他们,这不成了笑话?他林强在什么事情上输给国民党,也不能在人格上输给国民党。
杨万才的中队打头,他们也没有走大路,而是贴着山脚,急速的向前奔突。尽管山路崎岖不平,却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
山上,李威指挥的国民党军已经和木村指挥的日本兵交了火。炮火,枪弹织成了一张张雾蒙蒙的大网,燃烧的树木腾起了阵阵黑烟,落在岩石上的子弹,时而发出清脆或沉重的响声。然而让林强感到奇怪的是:双方好像在进行哑战,没有人叫喊。他和杨万才是第一个爬上山包的,立刻看见了交火的双方。原来鬼子在进行炮火攻击,部队并没有冲锋。
“队长,小鬼子没有发现我们,兜它屁股来一下子,准保开市大捷。”杨万才说完,跃跃欲试的就要冲锋,被林强按住了。
林强有些疑惑,鬼子的兵力,武器,都占优势,为什么不发起攻击?只要他们冲锋,李威肯定抵挡不住,山上的袁喜才再来一个前后夹击,那就会烂泥塘捉螃蟹——跑不了。难道他们感到胜券在握,想不费吹灰之力,等到对方师老兵疲再一一歼灭?哼,算盘打得不错。尽管如此,林强也不准备投入全部兵力,他必须看看再说。“万才,你的中队先上。记住,靠近了再打。”
“是!”杨万才答应了一声,向身后挥挥手,部队箭一般的向前射去,很快,鬼子的身后响起了剧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林强也带着剩下的人向前靠近。
鬼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潮水一般的退了回去,面对着李威的方向,敞开了巨大的缺口。杨万才大声吼叫着,带领他的中队,旋风似的扫了过去。这仗打得太过瘾了,和鬼子交手不止一次,占便宜的时候不多。这些同样是黄皮肤的亚洲人,其凶悍,勇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是惊人的,远不是国民党,土匪能比,今天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
当鬼子身后响起了枪声,李威站了起来,有些感到意外,因为他想像不到,附近会有什么部队来救他。当他看见了灰色的军装明白了,是八路军的运河支队,顿时心理热乎乎的。“到底是一家人啊!”国共在战场杀得你死我活,可是看见了兄弟有难,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正想带领部队冲下去,接应对方,又把手放下了,因为他感到了什么地方不对。鬼子遭到突然袭击,应该是慌乱的逃跑,而不是有条不紊的撤退。再说鬼子的战术术养他很清楚,不可能被一阵攻击就打垮了,这里面有文章。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杨万才的部队竟然通过敞开的口子,冲了过来,这时,他的大脑清醒了,脑门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此刻的他明白了,鬼子之所以迟迟不发出攻击,是料到运河支队会来支援,他们好趁机来个反包围,将他们和运河支队一网打尽,好毒辣的计谋,好聪明的手段。那就是说,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小野早就说服了袁喜才,史村和佐佐木在山上是个诱饵,专等他们来抢人,然后把他们包围,消灭。这一次鬼子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大量的部队调动,埋伏,他们和八路军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设计和指挥这一切的人,该是多么出色,李卫自叹不如。他料定,当运河支队出现后,鬼子还有后续部队,否则只凭现有的部队,很难吃掉他们。他在心里暗暗祈祷:林强啊林强,千万不要把部队投进去。
林强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凭他和鬼子交手的经验,他知道,鬼子不应该这么不经打。事发突然,鬼子会慌乱,但是凭他们的军事素养,片刻之后就会清醒,会组织反击。可是眼前的情况不是这样,鬼子非但没有反击,而且还在退却,似乎故意敞开一个大大的口子,让他们往里进,这太不正常了。想着,他止住了身后部队前进的脚步,同时派出几个人,往不同的方向搜索,如果鬼子没有阴谋,他救出李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能再画蛇添足,何况凭他手中这点部队,也不可能吃掉鬼子两个中队。虽然林强判断对了,但是已经晚了,小野这一次采取的是大包围,皇协军一个团,远远的围了过来。也就是说,谭洁一开始担心的事出现了。很快,几个方向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分别报告发现了敌人,林强知道,他们被包围了。林强向杨万才冲击的方向看去,他们的中队没了踪影,显然,部队和李威会合了,也就是说,进入了鬼子的包围圈。鬼子之所以没有围堵,在等他自投罗网,来个聚而歼之,好大的野心,好毒的手段。看来只要他一动,鬼子就会动,救出杨万才不但不可能,连他手下的这些人,也未必能冲出重围。怎么办?林强从来没有感到这么难以决断,时间又迫在眉睫。他咬了一下嘴唇,低声的命令道:“简单构筑工事,准备迎敌。”
山上,李威看见冲过来的杨万才,迎了上去,脸上却带着苦笑,把他介绍给了乌专员。乌专员也许太过意外,也许是故意装出来的,紧紧地握住了杨万才的手:“谢谢你们。”
“谢啥,都是中国人,一块往外冲吧。”杨万才说。
李威摇摇头,指指山下。杨万才看见,刚才撤退的鬼子,重新围了过来,机枪,野炮都列好了,看来进攻就要开始。
木村已经发现,林强不会往里钻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外围有皇协军的一个团,林强是插翅难飞了。当他亲眼看见国民党,八路军的部队按照小野的计划,一个一个的往里跳,原来对小野的不满,轻视,荡然无存了。此时他才明白,和这些善于打游击的军队作战,仅有勇敢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多用头脑。
乌专员看见了鬼子支起的枪炮,脸色灰白的,像沁透水的纸,腿都变软了。“李威啊,赶紧走吧,一会走不出去了。”
李威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睛看着前方,因为他心理清楚,小野设下这个局,是想把两支部队一勺烩,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他看好了一个突围的地方,但是不能让鬼子感觉到,这就需要在这里真打,顽强的阻击,这部分部队生还的可能性为零。他想着,把崔连长叫了过来,“我的计划是这样,我带全连的弟兄在这打阻击,杨队长带领兄弟部队,乌专员指挥飞雕的土匪,继续攻山寨……”
“你等等,什么时候了,还攻山寨。”乌专员真急了,不等听到下文,就打断了李威的话,别人也不解的看着他。
李威叹了口气,时间这么紧,还不得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你们想想,鬼子在前面攻,飞虎山在后面打,我们就是有孙猴子的本事,能冲出来吗?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不能让身后着火。”
“你是说佯攻?”杨万才首先明白过来,眼睛发亮的说。
李卫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就是。绝不能让袁喜才他们出来,这些土匪发了疯,比鬼子还可怕。”
这一下大伙才有了共识,不约而同的点了头。他们知道,中国人杀起中国人来,不比外国人杀中国人差。土匪们的枪法比鬼子准,走山路比鬼子灵,追杀散兵是最有效的。
李威见大伙不再有异议,继续说:“靠近山寨后,贴着山寨走是深谷悬崖,那里就是我们的逃生之地。”说到这,李威指指脚下的绳子,“绳子就这么多,山谷多深我不知道,听天由命了。”
“一条绳子,那需要很长时间啊!”杨万才到抽了口凉气。“你们能顶多长时间?”
“尽力吧,我也说不好。”李威面无表情的说。“但是有一点,断后的弟兄要把绳子毁掉,不能让鬼子发现你们在山谷逃跑。”
“我来断后。”崔连长说。
“怎么,把我们八路军当孬种?”杨万才不干了,他一着急,脸红的像猪肝,声音也特别大。
“兄弟,听我说,”李威拍拍他的肩膀,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心说:这才是真正的中国人,不是为金钱美女去争,是为死亡去争,中国有这样的人,小鬼子想灭亡中国,那是做梦。“这件事开始就是我们的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为了救我们,陷了进来,我们很感激了,只要有一线生存的可能,不留给你们,我们还配做个大写的人吗?即使活下来,那也猪狗不如啊!你说是不是?”
“开始的事我不管,现在是跟鬼子干,打鬼子就不能少了八路军。”杨万才还是坚持己见。
“那好,我们就准备一块牺牲。”李威见不能说服他,就不想浪费时间了,因为他明白,鬼子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多。果然,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鬼子的炮击就响了,刚才沉寂的山谷,此刻像是下起了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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