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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命运(五)

作品名称:战争的命运      作者:兰花草      发布时间:2009-06-16 11:00:12      字数:10834


在林强得到消息的同时,李威也得到了消息。自从李威的出现,连续的出击,在西河以至冀州,刮起了一阵旋风。民众们本已消失的,对国民党的信任、依赖又回来了,尤其是伪军们,提到李威真的是谈虎色变。可是他的做法却遭到了乌专员的严厉斥责,说他是显示自己,破坏大局,祸水东引,为此两个人进行了争吵。后来李威对他的话是阳奉阴违,我行我素,差点被乌专员停了职。幸好上边来了个巡查大员,听说了李威干得事情,极为赞赏,认为他为国民政府争了脸,争取了民心,李威才转危为安。此刻的他,只带了一个卫兵,走在去飞虎山的路上。他要凭一己之力,说服袁喜才,把那两个人要回来。
袁喜才感到山寨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切切实实的体验到了夹缝中生存的艰难。在西河,日本人切去了一大块蛋糕,八路军又拿去了好大一部分,现在呢,国民党也插进了一只脚,这几方势力都非常强大,不是飞虎山能抗衡的。原来和他一样单干的山寨,纷纷找到了靠山,和他不再是井水不犯河水,摩擦时有发生,山寨的活动受到极大限制。随着地盘的缩小,山寨的经费来源自然困难。更可恨的是,飞雕落井下石,倚仗他们有了硬靠山,多次袭击山寨,使他们的生存更加艰难。他不能不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
老式的桌面上,放着一张破旧的,四角已经残缺的华北地区军用地图,这是当年国民党逃跑时,他从一个军官手里高价买来的。他的眼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停的搜索,似乎要在地图上找出新的生存之地。可是看起来硕大的地图,却很难让他找到栖身之地。他一次次地陷入苦恼、焦虑之中。
“老大。”随着话音,一个身材魁伟,满脸胡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大冷的天他却敞着怀,驳壳枪斜插在腰里,脸上的气色有些败坏。“糟了,飞雕那个王八蛋要跟咱们死磕了。你看,大哥。”他边说边把一张纸递到袁喜才手中。
袁喜才拿过纸,上面写着:肥猪十口,牛、羊各三十,大洋五千,烟土五十两,还有鸡鸭鱼肉等若干物。“这是什么?”袁喜才疑惑的问。
“飞雕派人送来的,说是过年的年货,限咱们小年前必须送到,差一点他就带人来封山。”二当家马有福回答。
“他还少要了一样。”袁喜才冷冷的说。
“什么?”马有福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袁喜才。
“他不缺爹啊?给他送几个过去。”袁喜才咬牙切齿的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自从他执掌飞虎山山门,只有他们去欺负别人,哪有被别人欺负的。现在倒好,找上门来狮子大开口,成心把山寨挤兑黄。这口气要是咽了,以后在西河就别想立足了。
“老大,说什么也不能答应。钱还是小事,要是这次弯下腰,飞雕不定会拉出什么屎来,咱接是不接?接,那就要当一辈子小媳妇。跟他裂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袁喜才看看他,见他那紫红色的脸涨得更红,显然被气坏了,私底下发出一声叹息。他何不想和对方来个痛快,只是他手下有一百多号人呢。硬碰硬,对方人多势众,武器又好,还有国军当靠山,会给山寨带来灭顶之灾,他不能不三思。“先不理他,让我想想。”
看见他为难,马有福坐了下来,拿出一只羊皮做的烟荷包,狠狠的挖了一袋烟,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片刻间,浓浓的烟雾飘满了整个空间。“当家的,我知道你为难,当初不是我和飞雕结了梁子,也不会给山寨带来麻烦。飞雕是冲着我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我下山,和他做个了断,是杀是剐我认了。”
“坐下。”见马有福站起,袁喜才厉声的说。这件事的起因的确和马有福有关。当初,他和飞雕同时看中了一个婊子,两个人在妓院打了起来,飞雕吃了亏。飞雕找到山上让他评理,说是这个婊子是他早已包下的,只要他在,对方不准接客。可那会飞虎山比飞雕的山头硬得多,马有福也不把飞雕放在眼里,不同意放手。按道上的规矩是马有福的错,他该退出。换了别人,他会让对方这么做,可他偏偏是马有福,他对他有大恩,所以他拒绝了飞雕的请求,满足了马有福的心愿。飞雕恨恨的走了,从此不再和飞虎山来往。事后,他也后悔过,心说不该为了一己之情,坏了道规。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直到某些山寨渐渐疏远他,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木已成舟,无法补救了。现在飞雕翅膀硬了,要报复了,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埋怨他也无计于事,到不如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你是我的老哥,当年老寨主仙逝,论年龄,论资历都该你坐山寨头把交椅,可是……”
“你别让我害臊了,我这个人有多少墨水,自己最清楚。论打打杀杀,我谁也不服。可是当老大,没有道道不行。我这两下子,差远了。你就不同了,肚子里有墨水,又是老寨主的干儿子。特别是那次去山东给你家里报仇,你是又有心计,又狠,是块干绺子的料,从那时起,我就服了你。老大的位置你不坐,谁坐?谁他妈的敢坐?”
他的话,让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复仇,也想起了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他没有黯然神伤,没有快意,那颗容易骚动的心已如死水,人的变化真大啊!“你别歪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老大,这次不同,你别安慰我了。飞雕这小子,不咬掉我的鸡吧是不会罢手的,别为了我,毁了整个山寨。”马有福苦笑的说,泪珠在他的眼眶里闪烁。
“你多心了,西河地面不是他飞雕一家,也不是只有国民党,不是还有日本人?”
“日本人?”马有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记忆中,袁喜才对鬼子可没有好感,他们也没少找日本人的麻烦。“大当家的,你别是为了我才出此下策,高岛几次派人来,不是都让你打发了?”
“高岛不行,他是个王八蛋,在他眼里,中国人不是人,不能和这个混蛋合作,”袁喜才冷冷的说。他没有和高岛正面接触,可是在一旁看见过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打从心里瞧不起他。作为一个地区占领者的最高长官,连收买民心都不懂,这个人只配领导猪。一个只具有猪脑子的人,当然不是理想的合作者。“高岛滚了,现在是小野当家。”
“当家的,你的消息准吗?就算是准,咱们也不了解小野。”
“还用了解?他来西河多长时间了,外面都不知道,就这份心思,高岛那个猪就比不了。再看看最近,西河出了那么多事,你看见鸡飞狗叫了?看见鬼子出动了?抓人了?没有,不叫的狗才可怕,以后咱们要小心,他比飞雕厉害多了。咱们要是活不下去,就走这一步。”
“我听你的,弟兄们也听你的,你说往东,俺们绝不往西。”
“好兄弟,一切有我,天无绝人之路。”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眼里的目光是热切的,自豪的。虽然他年龄不大,当老大的时间也不长,却拥有了绝对权威,这就是成功。
“报告。”一声嘶哑的喊叫从门外传来,门口出现了一个着装随便的土匪,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短枪。“大当家、二当家,山下来人了,是国民党那方的,见不见?”
袁喜才的心里颤动一下,感觉不是好兆头。他最不想把日本人交给国民党,偏偏先来的,就是国民党。“来了几个?”
“两个。一个当官的,一个卫兵。”高个的土匪回答。
“操他妈的,不见,国民党没有一个好东西。”马有福抢过话去,气哼哼的说,不是国民党撑腰,飞雕敢和飞虎山叫板?
“慢,”见那个土匪要走,袁喜才喊住了他,他可不敢意气用事,虽然他不想卖给对方,可是买主不多,听听价格还是必要的,反正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把他带到聚义厅。有福,跟我走。”说完,不等他回答,先往外走去。
聚义厅是山寨里最宽大的房子,足有一百四、五平方米,最高处有三米八高,坐北朝南。北面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窦尔敦画像,看颜色,画像至少在十年以上。画像两边是一幅对联:论忠义,河北豪侠属第一,说神勇,打遍天下无敌手。横幅是:绿林第一。画像的下面是把老式的太师椅,花梨木的材质,像是清末之物,椅子上铺了一张豹皮,两边放了些木制椅。整个大厅显得空旷、威严。袁喜才和他的手下坐好后,来人才被带了进来,不用说,来的是李威。
刚刚被摘下黑布的李威,揉揉发涩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很快把目光定格在袁喜才的脸上,脸上的气色是冰冷的。“这就是飞虎山的待客之道?”
“少废话,你是谁,干什么来了?”马有福问。
“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说话?”李威回答。
“呵,胆子不小,到了飞虎山还这么横?”马有福狞笑着走了下来,站在李威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威。突然伸出手,这一招叫秦琼背剑,多少好汉都着了道。
哪知道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不但没有抓着李威,身子到往前扑去,眼见着要来个狗吃屎,却被李威揪了回来。这要是当场摔倒了,那人就丢大了。马有福看看李威,脸红得像猪肝,一声不响地退了回去,气得呼呼地直喘粗气。
“好功夫,不愧是正牌国军。”袁喜才虽然大吃一惊,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变,白净的脸平静得如一汪池水。
“上坐的是袁大当家?”李威也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赫赫有名的大当家,这么年轻,这么有城府,处惊不乱到这种地步,看来今天的事情要麻烦。
“在下袁喜才,请问……”
彬彬有礼,毫无匪气,袁喜才的回话又让李威吃了一惊。如果对付那些豪气十足,敢拼能打的匪类,李威自信凭他的武艺,能镇住他们,取得先机。再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他们,势必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如今他要面对一个善用心机者,这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在下李威,奉长官公署冀州地区特派专员之命令,前来拜山,还望……”
“原来是大闹西河镇,把高岛耍得像猴的李队长,失敬,失敬。”袁喜才说完,从座椅上走了下来,双手抱拳站到李威面前。他倒不是故做矫情,的的确确是佩服。在他的印象中,国民党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几十万大军,打不过鬼子几万人。东北没了,华北说丢也丢了。没想到国民党里还有李威这样厉害的角色,他当然要吃惊。“李队长坐。”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搬来椅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李威面前,李威也没客气,结结实实坐了下来,看着袁喜才回到座位上。
“李队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他当然知道李威干什么来了,但他要李威自己说。
“我们接到情报,袁当家的抓到了两个日本人,不会错吧?”
“你是说那两个鬼子专家?不错,他们是在我手里。”袁喜才微笑的说,一只手敲着扶手,令一只手转着核桃。
“好极了,请把人交给我们。”
“货单带来了?“
“货单?”李威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对方所指,心里在暗暗生气。但他还是压住了火,耐心的说:“他们不是货,是来屠杀中国人的战犯,应该把他们交给政府。”
“李队长,我们是土匪,不懂大道理。土匪的眼里只有钱。只要值钱的东西,我们都叫货。你听说东西落在土匪手里,有白拿走的吗?就是亲爹也不行啊!”袁喜才不急不慢的说着,那神态像是猫戏老鼠,又像是好朋友在聊天。
“你的价格太高了。”
“是吗?一分钱,一分货,你认为值就买,不值放弃好了。”
“你不是中国人?国家沦亡和你没关系?”
“你想和我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不?”袁喜才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一脸讥讽的笑容。“实话告诉你,我上学的时候就懂。那时候的我,血并不比你凉,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遇到灾难的时候,除了你自己,谁都不会救你。”
“我不管你碰到多大灾难,有了多少委屈,当国家遇到危难,你必须挺身而出,这样才配做个中国人,才对得起祖宗。”李威语气铿锵的说,眼里闪烁着刚毅的光芒,那是一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决绝。如果换了别人,真能被他的气势所夺,说不定就会改弦更张,拜倒在他的言词之下。可惜他面对的是对政府有血海深仇,又分不开政府和民族并不完全是一回事的人。袁喜才并不明白,不是所有的政府都能代表人民,否则就没有改朝换代这回事了。
“你说得挺动人,但是对我没用,对山寨的弟兄也没用。不信你问问他们,不拿钱,能不能把人带走?”袁喜才轻蔑地说,身子转向了两边的人群。
“不行,做梦。”两边的人群一起喊。
“听见没有,这就是答案。想知道为什么吗?”袁喜才走到李威的对面,语带嘲讽的问。“他们全都有血债,是被国家抛弃的,既然国家不要他们,他们有必要为国家拼命吗?”
“你可以煽动大家,可你别忘了,他们本来有着重新做人的机会,是你把它剥夺了,总有一天他们会醒悟过来,到那时,你会成为孤家寡人,天地虽大,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凭你的力量和政府为敌,那是螳臂当车,决不会有好下场。”
“我和政府为敌?放屁,是政府对不起我。”一向温文尔雅的袁喜才像是被触动了某个神经,顿时变成被激怒的狮子,大声地咆哮起来。他手下的土匪没有见过他如此发怒,都紧张地抬起头来,双手按住了枪,只要他一声令下,李威就会被打成筛子。大厅里的空气立刻十分紧张,和李威一起来的卫兵,也把手按住了枪柄。
袁喜才挥挥手,“摸枪干什么,我不会跟李队长为难。实话说,李队长,我佩服你的为人,你的武艺、胆量,可你不过是别人的枪手,如果是你个人的事,有的商量,可你代表的是国民政府,没的商量。不用给我讲大道理,我全懂,但我为什么恨政府,你不知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知道袁承焕吗?”
“知道,崇祯手下第一名将。”
“他是我们家的远祖。”
“啊!”此刻不光是李威,连周围的土匪都吃了一惊,毕竟明朝灭亡才几百年,说书的又常提到他,大伙对他还是有印象的。
“他够忠的,是大明的顶梁柱,单骑出关,建起了大明的北部防线,是唯一打败过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人,朝廷怎么对待他?凌迟处死,老百姓还吃他的肉。我父亲,一个小小的官,因为清廉,揭发上司贪污赈灾款,被陷害入狱至死,连我们全家都未能幸免,只逃出来我一个。李队长,如果是你,你会放着这血海深仇不管,去帮助政府?”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李威彻底绝望了。面对一个被仇恨蒙住眼睛的人,你就是倾尽三江水也无法打动他啊。但李威临走时,还是说了一句话“不管怎么说,国家为大。”


小野召开了到任以来的第一次军政联席会议。为了开好这次会议,他准备的很充分,凡是在西河有分量的人全部请到。他要让这些人明白他的主政思想——他和高岛是不同类型的两种人。他要把西河建成真正的王道乐土,建成华北地区大东亚共荣的典范。所以被介绍完后,他就亮开了嗓子,用华语说起话来。
“各位名流,军政要员,感谢你们的光临。”他说完这句话,对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个躬,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立刻赢得了台下的观注,刚才的耳语全部停止,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脸上。身穿便服的他,气质优雅,态度温和,和一身军装表情冷漠的高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座的各位为西河的安定、繁荣,为大东亚共荣,做出了很大贡献和牺牲,鄙人代表帝国政府,再一次的深深感谢。”
说完,他又鞠了一躬,台下传来了掌声,虽不是那么整齐,可是已经达到效果。小野挥挥手,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定有人会说,天天打仗,怎么繁荣。我可以告诉诸位,我虽然是军人,可是和诸位一样,并不喜欢战争。”
也许这样的话从鬼子嘴里,从一个鬼子高官嘴里说出太过匪夷所思,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
“你们的,大大的不信?”这是他料到的效果,一高兴本国语气露了出来。“诸位,打仗的死人,破坏文明,不符合大日本帝国建立王道乐土的根本利益。但是你们的,统统的不要忘了,战争也是建造文明的最好手段。”
这一次台下不是耳语,而是变成了喧哗,因为谁都知道,人为的灾难,莫过于战争,他这不是在颠倒黑白吗?
“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喜欢中国文化。请诸位想想,中国的几次文明高峰,不都是战争之后才有的?你们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都是靠着赫赫武功,创建的高度文明?”
台下又是一阵叽叽喳喳,虽然有的人知道他在强词夺理,混淆是非,但却不能不佩服他的狡诈,不能不佩服他的中国文化功底深厚。他随手拈来就能做到有理有据,把谬论当成真理,足见此人非同一般。更多的人却被他的话打动了,认为他说得有理。
小野听不见台下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上,他可以看出,他的话引起了反响,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他要趁热打铁,在心理上摧毁他们的防线。如果把这些精英征服了,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战争不是日本人造成的。你们知道,清朝灭亡之后,中国的战争一天也没有停止。从袁世凯称帝到北伐,从中原大战到国共厮杀,中国的土地上,哪一天少了枪炮?即使我们不来,打仗还是不能避免。这些人,今天你想当皇帝,明天他想说了算,有谁关心过你们,关心过国家,都是为了争权夺利,靠这些人,你们能过上太平日子?中国能强大?不!大大的不能。”
随着小野的声调提高,台下变的鸦雀无声。毫无疑问,他的话让很多人震颤、羞愧,甚至有人在鼓掌,他们认同了他的诡辩。坐在前排的王繁山脸如死灰,放在腿上的双手在瑟瑟打抖,他没有想到西河新到的指挥官如此辣手,如此狠毒,竟然要从心理上摧毁人的意志,这一手太高明了。眼见着前后左右刚才还不以为然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日本是被美国大炮轰开的大门,中国是被英国军舰打开的大门,都是被侵略的国家,应该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欧洲人,美国人,让他们从亚洲的土地上滚出去,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可是这一切靠你们中国人不行,你们落后的,大大的不行。用我们的技术,你们的资源合在一起,就能把美国人,英国人,统统的赶出去。把西河建造的大大的美好。”
这番话的鼓动性是很强的,因为国人对所有的外国人都没有好感,所以他的话说完,赢来了热烈的掌声。
开完会,小野把木村,酒井,和石冠中留了下来,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决定:独闯飞虎山,救出史村和佐佐木。
木村首先发问:“大佐阁下,你的答应飞虎山的条件?”
“是的。”小野回答。
“这有损大日本的威名,我的不干。给我一个中队,拿下飞虎山,救出史村和佐佐木。”
“哦,用兵的,并非上策。他们两个人,对帝国的十分重要,不能出现闪失,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
“小野太君,就算救人,也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土匪是不讲道义的,万一翻了脸会人财两空,不如我替你去……”
“你的大大忠心,非常的好。”小野对石冠中竖起了大拇指,眼中露出得意之色。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的攻心战术就有了成效。“石的,你的不行。他们的,也不行。酒井,你的告诉他们,我的危险的没有。”
酒井点点头,翻开手中本夹。“据可靠情报,八路军,国民党都已得到了消息,李威上了山,一无所获,他们正在集结部队,要强行夺取。八路军的运河支队也不会出钱,他们的,钱的没有,我们是唯一的买家。袁的,不会动武。”
“就算袁喜才不翻脸,风险还是有的。反正是花钱买,随便派个人去不就行了?”石冠中说,他的确糊涂了,不明白小野逞的哪份能,这不像他的为人。
小野拍拍他的肩膀,“就会明白的,把你的部队准备好,随时听用。我的离开,西河的,木村的指挥。”
小野说完,吩咐酒井准备行装和他一同去拜山。酒井的确是干特工的杰出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前任留下的烂摊子整理得初具规模,新建了一套人马,并开始发挥作用,八路军和国民党的行动,不再逃离他们的视野。
这时的袁喜才也在犯难,山下传来的消息都是噩耗:国民党的正规部队到了飞雕那,人数不详,不用说,准是奔飞虎山来的,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八路军的运河支队也在调兵,丝毫没有谈判的迹象,说不定会趁火打劫。这两股力量加在一块,飞虎山是万难匹敌,明智的做法是把人交出去。只是这样一来,一块肥肉丢了不说,以后见了八路军、国民党,只能绕道走了,肥肉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此时的他才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打这两个日本人的主意。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可能失的不仅仅是一把米那么简单。
后院不时传来枪声,听那动静东一下、西一下的,准是刚刚入伙的新弟兄在练枪。他待不住了,从炕上跳下来,穿上鞋,来到了院子里。灰蒙蒙的空中,几只乌鸦在盘旋,不时的发出难听的叫声。他本来就心烦,听见这叫声就更烦了,随手抽出枪就给了一下。叫声嘎然而止,那只乌鸦像坠落的乌云,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没等他去看,院外却传来喝彩声。
“大当家的,果然武功不凡。”
随着话音,小野和酒井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马有福和几个弟兄,他们人人手里提着枪,像是刚从山上下来。
“来的是……”袁喜才疑惑的问。
“这是西河镇新来的大太君——小野大佐。”酒井跨前一步,抢先介绍说。
“请多多关照。”小野弯下腰去,鞠了一躬。
袁喜才吃了一惊,显得有些狼狈。堂堂的日本大佐能亲临山寨,够让他吃惊了,对方竟然给他鞠躬,这不能不让他心动。西河的鬼子他见得多了,不用说当官的,就是那些小兵,见到中国人鼻子也往上翘,好象他们个个是贵族。这反差也太大了,他立刻对小野有了好感。“原来是小野太君,失敬,屋里请。”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带头往屋里走去。
进了聚义厅,让座倒茶,忙活了好一会,双方才安静的坐了下来。到这时,袁喜才也冷静了,用不着问,他知道小野干什么来了,肚子里自然打好了腹稿。
“窦尔敦是中国绿林中的豪杰,袁大当家的文武双全,可称得上是一对双璧。”刚刚进屋,他就看见了这幅画和对联,也就打定主意,先从画上人物谈起。窦尔敦在中国民间算得上是无人不知的人物,中国人知道并不奇怪。但他是日本人,又是军人,知道绿林人物,会让对方产生好感,容易拉近距离。
果然,袁喜才听了一怔,脸上的神色表现出了亲切,他觉得这个日本人很不一般,容易接近。“小野太君对中国的文化很熟悉,连绿林人物都知道。”
“我喜欢中国文化。”小野微笑的说,随后侃侃谈起了唐诗宋词,白话小说,绿林逸事。此刻的他,完全是个饱读史书的学者,和执掌生杀大权的喋血军人毫无关系。
袁喜才明白,再这样谈下去,他的心理防线一定守不住,对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因此他不能不打断对方的话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小野太君,你大老远的来到山寨,一定有要事,请直说,我们山里人喜欢直来直去。”
小野看出袁喜才被他的话所打动,正准备继续游说,突然被对方打断了话语,很不痛快,只好勉强地笑笑。“看来大当家的是急性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来要人的。”
“小野太君肯定知道山寨的规矩,钱带来了。”
“请大当家的过目,”一旁的酒井抢过话头,递上礼单。
袁喜才接过礼单,匆匆的看了一眼,上面写得东西,和他们开出的条件,完全吻合,看来对方十分有诚意。小野不会不知道他目前的境况,完全可以杀价,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就那么老实?这让他费解。
“大当家的,是否满意?”小野探探身子问。“如果不够……”小野义意味深长的又说。
“够了,谢谢小野太君的理解,我袁某人并不是贪婪之辈,我只拿我该拿的。既然小野太君这么大方,咱们可以破一破规矩,货没到,人你可以先领走,如何?”
“你的朋友大大的。”小野得到这意外的允诺,喜出望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日本腔,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但他却摇摇头,“人的留在这,着急的不要。”
“为什么?”袁喜才一头雾水的问。
“你的会明白的。”小野眼里闪烁出狡猾的目光,初步的顺利,使他有了进行第二步的信心。他这次上山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赎人这么简单。只是他心机太深,不让别人知道罢了。袁喜才表现出的友好,使他看到了实现目的的可能。作为一个深有谋略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袁当家的,我们出去走走,带我看看你的山寨。”
“好的。”袁喜才猜不出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好听他摆布。
飞虎山名副其实,远远看去,很像一只昂首向天,对月哭嚎叫的老虎。几只突兀的山峰凌空高悬,剑齿前伸,活像锋利的牙齿,而袁喜才的山寨就在下面。三面是陡峭的山谷,只有南面是通向山外的通道,的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如果山寨有了足够的粮食、弹药储备,坚守不成问题,难怪小小的飞虎山敢和八路军,国民党,日本人抗衡。但是它们也有软肋——怕来自空中的攻击,这一点在目前,只有日本人能做到。
“袁的,你的山寨的确是固若金汤。”
面对小野的赞叹,袁喜才并没有表现出得意之色,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山寨的软肋在哪,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制约山寨生存的主要原因是淡水,山寨的淡水储存最多够用一个月,如果对方采取围困的方法,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袁的,你的想过没有,如果你把人给了我,国民党,共产党都不会放过你。”小野见他不说话,又说。
“我知道,可我只能这么做。”袁喜才说。
“我的看重你的为人,所以不能不提醒你。目前的西河像三国对弈,大日本是最强的一方,其次是共产党、国民党,你的置身事外,成为独立的一方,没有这个的可能。”
袁喜才听后脸色“刷”的变了,不由自主的看了对方一眼。小野那对不大的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他明白,小野看明白了他的处境,对他动了心思,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这个看似平和的人,心机如此之深,让他感到颤栗。“难到飞虎山真的没路可走?真要投降小日本?”他虽然没有强烈的爱国意识,但是当汉奸还是不愿意的,毕竟中国人的良知他还有。可是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境,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野不用他说话,从他那愁眉紧锁的脸色上,基本上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因此他跨前一步,决心趁热打铁,彻底摧毁他的心理防线。“大当家的,听说你上过学堂,应该读过《三国演义》,当年魏、蜀、吴成三国鼎立,试问还有别的力量存在?他们要么被消灭,要么归顺,不可能有第三条路可走。”
“你是说,我只能投降你们了?”袁喜才停住了脚步,声音冰冷的冻死人。
小野并不恼,脸上的气色还是那么平和,像是刚刚说过的话只是在闲谈。“不,你同样可以和那两家合作,现在你是卖家,选择哪家是你说了算。不过像大寨主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那是自然,但也不一定非卖给你。”
“哦,你错了,只有我识货,所以我才会出大价钱。”
“那你就说说,我看合适不合适。”
“价格,我的不说,你开。”
“我可要漫天要价,你别后悔。”袁喜才决心狠要它一把,把他吓跑,反正他也不想投降。
“你的说。”小野做好了准备,他越来越欣赏他了。只要他能接受,就准备答应他。在他的心理,已经给他放好了位置。这个出身草莽的年青人,即有土匪的彪悍,又有文士的风雅,还有商人的狡猾,是个难得的人才,要想治理好西河的治安,消灭共产党和国民党,这样的人才是必不可少的。战争说到底,不就是人才的较量,谁拥有了人才,谁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这一点他太清楚了。高岛为什么失败?不就是没人可用吗?
“我过去了,你给什么官?”袁喜才问。“治安队长?”
“不,不!”小野连连摇头,举起小拇指,“太小了。”
“警察局局长?”袁喜才试探的说。
“警察局长?吓唬老百姓的,抓抓小偷,那不是你大当家的该干的事。”小野立刻否决了。
袁喜才有点不会玩了,被人看重的感觉让他十分激动。这些年来,除了道上的,谁把他们当过人啊!一个中小山寨的土匪头,给了警察分局局长还认为屈才,这份知遇之恩几辈子才能碰到。就在这一瞬间,他几乎答应了对方。可他还是硬生生的,把冲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万一……”
“你的和你手下的人,单独成立一支部队,只听我一个人指挥,你们的任务是消灭八路军的武工队,消灭国民党的别动队。那里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袁喜才没话说了,从心里服了小野。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一生也许只有一次,干还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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