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季节（十三）

　　这日中午，夏雨来到了叔叔家，说明借钱的来意后。夏雨并没有收获好的对待。
　　
　　不是我不借，是我担心你还不起。况且我并没有多少钱，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学啥子做生意，乖乖在家，好好的呆着吧。况且你在外面那么多久，混的那么日隆，就不要再去丢人现眼了。叔叔尖锐地背对着夏雨，深沉地说着！
　　
　　夏雨看了看叔叔，一句话没有说，而后笑了笑，扭头离开了叔叔家。其实夏雨使劲逼住泪水的涌出，深怕一个不小心，让泪水在叔叔的面前止不住地往下流。看不起。懦弱。贫穷。可怜……一系列或许都是夏雨身上的标签。但是夏雨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他要为自己活，为自己的生命而活出。要活得精彩，活得漂亮！
　　
　　生活喜欢开玩笑，于夏雨就是家常便饭。叔叔从小到大对夏雨就没有多少好感。这样的结果其实一点也不出乎意料。夏雨的内心没有失落，只有一种心疼！或许现实就是这样，不能去责怪任何人！毕竟我们都是单一的个体，谁也不欠谁！只能如此相互静好！
　　
　　夏雨遥望落幕黄昏，内心深感前方路途的疲惫和艰难。夏雨深知，内心的痛苦远远不能预料和感悟。唯独走一步算一步！即使前面的路全部的泥泞，也要折枝微笑，找到一个全新的突破口！
　　
　　于后，是寡妇的婶娘听说了夏雨借钱的事情，便在自己的积蓄拿出了1000元借于夏雨。夏雨的内心感动不已，此刻，还有人站出来帮自己，真的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生命的成本或许不在于那些鸡毛蒜皮里的计较，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总有人惦记那份一路走来的感动，支持着我们空洞的存在，实乃最美的情意。
　　
　　父母支持夏雨2000元，加上婶娘的1000元，夏雨开废品收购站的本钱就差不多3000元，加之自己挣的一点点零碎，几乎是绰绰有余。夏雨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做的更好，所以再一次满怀希望登上了县城的班车。内心收获的感动和快乐无法比喻形容。
　　
　　临走时，夏雨妈妈说，如果不行还是回来，我们一直在家等着你。
　　
　　嗯，我知道的。你们在家自己多照顾。夏雨淡淡地说着。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们知道，我其实很担心你……夏雨妈妈话未说完，眼泪就不断地流淌着。
　　
　　我长这么大了，你放心吧。夏雨微笑着，看了看爸爸妈妈，看了看这栋摇摇欲坠用木质结构构造的家，内心的感概实在太多。眼泪也在无法控制里打转。人生有太多的悲欢离合，于夏雨，或许也不足为奇，但是此刻，他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情节在内心深处翻转。但是他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懦弱的一面，他还是微笑着向爸爸妈妈说了一声保重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县城的方向！
　　
　　在这之前，夏雨无数次构思过自己的未来。但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当老板，会想起下海做生意。那一年多流浪的生活或许跟他带来了很多的感触。看到过许许多多的人物变化和世间的生离死别！即便如此，大鼻子姐姐留根自己的感悟和那份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一直未曾改变过。不过夏雨想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之前，他必须要去见大鼻子姐姐一次，看看她的孩子，看看她最近的状态和生活境况。
　　
　　大鼻子姐姐的状况能好到哪里去呢？年纪轻轻的她成了单亲妈妈。她的孩子未满3岁月就成缺少了家庭的关爱和温暖，那么今生，注定谁都不好过，人生的旅程里没有完美的定义，缺憾的一部分永远残缺不全！想到此，夏雨在开往县城的客车上就不禁潸然泪下！自己的人生被自己弄的一团糟，而大鼻子姐姐的人生也让人看着心酸和心疼！难带老天真的不准备眷顾一下谁吗？如何走完接下来的路途，或许任何人都难以猜测和清楚。破损，残缺，纠结，心思细腻感伤。都是夏雨这样一部分人的致命伤。狠不起，恨不起，也爱不起，更输不起！
　　
　　十年若梦，十年前，初中。高中。每个星期夏雨都要坐这辆城乡公交去到学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和心绪。以前，心情里纵然有千千结也要伪装自己的笑容和身体姿势。因为每一次都能看见许多同校的同学，夏雨输不起，更不想被人看不起和作为别人看笑话的作料。县城和老家的距离不远不近，崎岖的山路，一路沧桑，一路叹息，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证明成长，证明存活，证明只要坚持，什么困难也能攻破！
　　
　　一路颠簸，夏雨在离开数天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卖报纸的地方，弱小、清冷的县城。来到县城，他找了同学小杨，告诉他自己开店的事实和计划，而后两人聊了很久，也规划了很久。他们聊着聊着就哭泣了，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彼此那份内心最真挚的感动和相同的属性！也因为彼此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维持生命的支撑！
　　
　　小杨说，夏雨，恭喜你。我预祝你成功。我知道我们都是美丽的人，我也相信你最棒，一定会超出任何人。
　　
　　夏雨说。会的，我相信雨过天晴后我们都能收获阳光。我也相信将来的路途里，我要用心去感动生命每一次的跳动！脑瘫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打击，还有什么能打击到我呢？
　　
　　他们彼此两两相望，用眼神交汇了一份肯定和坚持。
　　
　　夏雨带着满腹的希望去看了大鼻子姐姐。于夏雨，一日不见大鼻子姐姐，就如隔了三秋。
　　
　　再次相见，大鼻子姐姐依旧如此，满脸沧桑，岁月的痕迹留下很多的忧郁，成旧的衣服承托着她瘦弱的身体，手和皮肤常年没有保养，显的苍老粗糙。让人怜惜不已。
　　
　　夏雨说，姐姐我准备去开一个废品收购站，如果你有时间，陪我一起去找铺面可以吗？我也
　　
　　想去你现在居住的地方，看看你的女儿。我一直很想来好好和你说说话，又怕你忙。夏雨的话语停顿沙哑，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疼姐姐。
　　
　　恭喜你啊夏雨，终于找到生存的道路和未来的目标。只是你的身体能吃消吗？你还是的对自己好点，不要太拼命，生活其实简单就好，不能奢求太多。生命的本质很多时候不容我们多想和折腾！大鼻子姐姐静静地说真，不带一丝表情。或许是经年的沧桑岁月已经把她敲打的体无完肤，内心深处已经认输于命运的捉弄。
　　
　　大鼻子姐姐婚姻的失败，情感的沦陷，父爱的失去，从小的残疾，母亲改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夏雨失去了对生活的笃定。绚烂的美好早就和她失之交臂。姐姐今生还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真正的爱护和保护。一直是一个人挣扎徘徊。许多现实她都无法回避和探讨，只能这样慢慢地拼凑前行。失去了阳光的生活，没有了色彩和希望，只剩灰白的记忆和一些心灵边沿的游离。灵魂的碎片一片片的飘落，凋零的心如青瓷的颜色，难以琢磨透明天的位置。
　　
　　姐姐，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累，但是我不想就此浑浑噩噩一生，我要战胜自己和外界别人能战胜的一切。我也希望姐姐你过的好。看着你，我内心很痛苦，真的。姐姐，从小是你一直帮助我，感动我，为我的心和前行的步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微笑面对每一天，丢掉那些碎碎和过去的记忆。这样我们包括你的孩子都能收获阳光。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整天忧郁吧。夏雨用心地说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感染着天和地！
　　
　　夏雨，你不是我，你不懂。那段婚姻，那个人，跟我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和恐惧。我无法去相信自己和情感。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飘飘荡荡难以定论，无法与真实的自己相认，最后只能昏暗地相存。时间久了，成为了一种放任的习惯，渐渐地我习惯了一种自残的习性，不相信任何人和任何感情。大鼻子姐姐淡淡地说着。
　　
　　姐姐，美好依旧在。失败并不代表生活的全部，明天的太阳一样会升起。你要走出阴霾，走出那一段痛苦的回忆。婚姻只是我们生活的部分，不是全部。况且那段婚姻和情感留下的都是痛苦，我们就不要去计较和折磨自己。我一直都在默默的支持你，只是我只能如此，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夏雨惭愧地说着！
　　
　　夏雨，我懂。我理解。生活的味道残缺，破烂，恐惧，阴冷，一路走来，我们还能惜惜相怜，我也感觉很幸福。你还能记得曾经的点点滴滴，我深深地感动。
　　
　　姐姐，是我感谢你，这一路走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如何存活。生命里唯独剩下你。生命的质地才显得如此美丽灿烂。走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我都觉得姐姐你离我很近。所以，姐姐，我只要你过的比我好。
　　
　　夏雨，我们都要过得好。我相信你会更好，一直以来你都很坚强。每一次看到你在街上卖报纸的时候，我都为你感到高兴。为你的坚强而感动。
　　
　　姐姐，谢谢你。只有你从来没有嫌弃我。你是我的生命里无法缺少的一部分。
　　
　　夏雨，我希望你无时无刻都要过得好。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地活着，我也坚信，会踏破生命里残缺的部分，得到完整的自己。
　　
　　姐姐我们一起努力，我还要等着你的女儿长大，然后为她讲述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故事。让她懂得，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美丽，什么是珍惜。也让她知道她拥有一个美丽漂亮的妈妈。
　　
　　嗯。不过夏雨，你也应该找个女孩子结婚了。不大不小的你，也应该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样我包括你的父母都会安心很多。于我们这代人而言，婚姻或许真的不是很理想，但是家的温暖依旧还是存在的，只要我们用心去经营！
　　
　　我啊，姐姐，你知道的，我这样一个脑瘫者没有一个看得上我。我觉得一个人也蛮好，想到婚姻，我就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整个家庭负压在我的身上，我能承受的或许无法去估量。只是我的爱很卑微，如大大沙漠里的一粒沙子，风一吹就埋没的无影无踪！幸好我能看着我爱的人幸福，即便我一辈子光棍，我也觉得幸福！
　　
　　夏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心里。如何运作，就看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他们就如此这样慢慢悠悠地谈着，从中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晚饭后。此时是深秋季节，天微凉，微凉。城市里的每个角落除了一如既往沧桑外，多了几分冷静和安然，沉睡于一片落叶后的清美里，让人有太多的捉摸不透！
　　
　　夏雨看到了大鼻子姐姐的孩子。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笑的很甜，比较多动，还能喊夏雨为叔叔。在孩子的欢声笑语里，夏雨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心里沉重了许多。一份无法抗拒的悲凉欲说还休。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如今历历在目，而收获只能是简单的一份回忆和难以说清的故事。夏雨看着大鼻子姐姐的孩子，内心便安静了许多，孩子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表情里，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心的沉淀。
　　
　　夏雨想到了茗，远镇那位对自己很好的女孩。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和幸福，是不是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和一个孩子。或者还是和自己一样，孤苦伶仃，肚子徘徊在冷漠边沿之外。或许她已经懂得了更多的真谛，收获的不仅仅是幸福和感情可以诠释的美。夏雨望了望天空，沉闷、昏暗、死寂……他的内心一直没有平复过，一直都是这样思绪万千，马不停蹄地奔跑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但是此时，他很希望路过自己生命里的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找到生命里最原始的真爱。
　　爱，无能为力，却能在内心之外，尘埃之上。开成一朵花的模样。以最美的姿态迎接风风雨雨！如夏雨一样，在一瘸一拐里，得到最真实的感念。
　　次日，大鼻子姐姐陪着夏雨在大大小小的街道寻求铺面。夏雨想了想，他要找一个最偏僻，最小的铺面，这样既能节省租金也能安静地读书写字。
　　
　　大鼻子姐姐说，这样是不是没有多少生意呢？
　　是啊，如此可能就不占优势了。自己走不动，没有办法骑三轮车跑出去收购，只能守株待兔！这样的结局一定不是很好。但是本钱的问题，他也只能暂时如此！生意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夏雨自身身体的原因，也只能内心去祈求。
　　辗转几次，他和大鼻子姐姐找到了在城边上的一个铺面，哪里交通也便利，环境也挺好，房租也便宜。这个铺面是民房，面积20平米左右，房租600元一月，每3月付一次房租。房东看见夏雨的状况，便免去了水电的费用，免费提供于夏雨。夏雨很感动，觉得世间处处都是真情。夏雨二话没有说，便掏了三个月的房租，拿到了这间铺面的钥匙。从此夏雨便在这个城市有了落脚之处，有了自己的理想职业，有了自己的一个单身房子，更多的是多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收益。夏雨拿了剩下的钱，在大鼻子姐姐的帮助下，买了简单的行李和锅碗瓢盆！他希望以后可以自己做饭，自己解决自己的生活。这样比较干净卫生还能省钱。大鼻子姐姐为夏雨铺好了床，打扫好了屋子才离开。还教夏雨怎么做饭，怎么做简单方便的美食等。一间20平米的房子，除了夏雨铺床占的位置以外，已经所剩无几的空间，就只能作为夏雨接下来收购废品所用。
　　夏雨用纸板写好了招牌，挂在铺面门口的那棵桂花树上。这个城市闲逸，桂花的花香，融入了整个城市。这间铺面前，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葱绿静然，挺直芬芳，留下了太多难以想象！夏雨在想，有了这棵桂花树，这里就能冬暖夏凉，看花，品花，赏花……执一卷香书，泼墨拥香，书写生命以外最为真实的一笔！
　　夏雨认定，这里便是他的全部！也是他的归属！因为在这里，他能找到最为真实的生命本意！
　　那晚，夏雨买了很多好吃的食物，邀请了小杨前来一叙。夏雨高兴，大家都高兴。夏雨买了一瓶南充包谷酒，准备和小杨酣畅淋漓一回。酒精麻醉身体以外，还能感谢小杨一直以来对夏雨孜孜不倦的照顾。想到人世间的种种人情世故，夏雨觉得小杨是自己今生最为生动的知己！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百般呵护！
　　小杨说，夏雨，好好干，需要我帮忙的，我绝不拒绝。
　　谢谢你，有你这个朋友，我一直倍感骄傲。你从来不嫌弃我是一个脑瘫儿。也是你一直默默地支持着我，才让我有勇气继续走到今天。夏雨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们彼此都在醉醺醺里微笑着。
　　夏雨，生命的承载不仅仅是我们两个的相逢。但是能如此醉，证明我们真的能够在尘埃里融合，或许源于那份心思细腻里的悟性！其实我懂，我们都过的并不快乐。只是我们喜欢这样强装微笑，也喜欢伪装自己！
　　是的。我们都太渺小了。小到我们都无法辨清自己的一点一滴。我们都会更好的。
　　他们再一次醉了，在胡言乱语里昏昏欲睡，忘记时间和生活带来的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他们依旧猜拳，划拳，碰杯，干杯，忘记，奢望，嘻嘻哈哈，用一滴清凉的液体分解生活的全部！他们用一次简单的旅行告别复杂的人性，人生，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