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季节（十一）

　　报纸，一份营生，一份寄托，一份美好的给予。
　　夏雨懂得，人生就如这报纸，黄金时代的年华只有那么一点点。夏雨珍爱报纸，珍爱报纸里的字词句，他一边卖报纸，一边阅读报纸里的点点滴滴！风里来雨里去，他就这样穿梭着，踩踏过低洼，奔跑于闹市旮旯。夏雨逢人就笑嘻嘻的，如一抹春风，温暖着人们的心灵！
　　开始的时候，夏雨不敢上街吆喝，畏畏缩缩地站在路边，不敢说话，不敢与傍边的人攀谈。
　　有的人见到夏雨，就指指点点，不是因为报纸，是因为他的长相和本人的结构。大家都觉得稀奇，残疾人站在路边卖报纸，新闻可比报纸的新闻好看多了。所以看报纸的比看他本人的更多。小小的县城，大家都知道多了一个跛子，是卖报纸的，逢人就笑嘻嘻的，张口说。
　　买张报纸吧，新闻好看的很。内容很丰富啊。
　　啥子，看报纸，老子还不如喝杯茶去。顺便可以看看美女！
　　看报纸修心，你不懂。
　　修心？老子们就是农民一个。修啥子心哟。看热闹的都哈哈大笑！
　　……夏雨无语中。
　　看着人们都纷纷走向茶馆酒馆中，嘻嘻哈哈划拳看电影！
　　这个城市，没有过多的喧嚣，烟雨雾中，全部是麻将赌博的声音。这里的人不怎么喜欢进步和规划自己。夜里，城市冷清、冷漠，唧唧歪歪的有女人的拉扯声，男人的促息声，还有种种分不清的声音交杂，让这个原本萧瑟的城市显的格外模糊！
　　这时，夏雨20岁，和17岁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穿一身那个远镇别人送的衣物，表情里多了只是一丝成熟和生活的沉淀！他每天7点就起床，去报刊亭取了报纸就开始满城的跑。去菜市场、商业圈、办公楼等地方转悠，呐喊着报纸里面的特大重大新闻，粗犷奔放的声音，没有任何清亮可言，拖沉死气，就如出不了气的样子，费劲、费力，让人听了有点心浮气躁的感觉。不过人们都知道他的情况，一般都会照顾着他，偶尔还会和他瞎掰几句，还会送上点家里的旧衣服，废旧的瓶瓶罐罐等。夏雨除了卖报纸之外，额外还能通过好心人的照顾卖点废旧可回收的物品，还能挣点生活费等。夏雨每天笑嘻嘻的，在县城的每个角落里开心地笑着，走着。
　　夏雨不是一个很会交涉的人，20岁了，没有什么人进入过他的世界。也融合不了别人的心绪。他的个性里，貌似适合与世界隔绝。不过别人送他的东西他从来不自己留着，全部分发给流浪的人。偶尔他还会买吃的和他们坐在商户门口或者天桥下面，一起划拳喝酒，唱歌跳舞。这样真实的生活貌似更贴切夏雨的习性。夏雨说，如此风里来雨里去，才让生命生动般最美地呈现。谷雨，多美的季节，于此，生命显的很绚丽!
　　人生短暂直到终结，也必须面对死亡！
　　夏雨反复重复，在不大不小的县城奔走。用一张报纸诠释他的生命。他说，其实这样真的很好，很充实，很实在。和不同的人接触，和不同的人聊天，和不同的人微笑。就如他在那个远镇一样，听不同的人讲述不同人的故事！
　　夏雨遇到他的时候，是在城市边沿拐角处的公园旁。
　　夏雨试图靠近他，试图用一种温柔的距离解开那抹孤独的影子。夏雨每天早上都要经过这个公园，远远地看见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直呆呆地坐着，静静地发呆，没有太多的表情，如一枚飘落的树叶一般，枯黄瘦弱，且听花开花落，忘记凡尘落素。
　　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不动呢？是不是不开心呢？夏雨疑问地问道。
　　夏雨问他的时候，是站在他的背后，看不见脸。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头发稀少呈现一种白色，背驼的无法去辨认且真实的年龄和沧桑里究竟经历了多少故事。他微微转头，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夏雨，然后依旧低着头。
　　你是在这里等人吗？为什么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呢？夏雨关切地问道。夏雨自卖报纸以来，学会了主动和人打招呼、微笑，讲自己的故事，更愿意听别人讲故事。有的时候他会坐在老年协会中心，听那些老人讲那些遥远年代的故事。一听就是一下午或者一天，报纸到最后一份也没有卖掉，听完后，把报纸全部送于讲故事的老人，自己拍拍屁股上的灰，灰溜溜地回到小杨的住所。夏雨突然感觉听人讲故事也是一种最美的享受。当好一名听众其实也不容易。夏雨也习惯了随身带一支2B铅笔一个笔记本。看到的某些东西可以一一记录。他喜欢铅笔的颜色，素雅、芳香、静然、干净、清晰，以一种平实的姿态存储于心间和世间！他不再觉得自己残疾，也不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他可以帮助很多的人，与他们成为朋友，成为知己，成为彼此世界的交换。他还能帮助他们，为他们讲述自己听来的故事，还能教那些流浪的人儿写字、读书、讲理想、讲道德、讲活着的意义，讲生命里那些最美的感动和灵魂的本质。其实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一个高中生，怎么能在别人面前班门弄斧呢？但是看着他们听的认真的样子，他又觉得很开心和幸福！
　　我还好，谢谢你。
　　真的吗？我怎么看见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我曾经也是这样迷茫无奈过。一个人总是发呆，找不到方向和希望。曾经我想过死，想过逃避，但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面对！面对自己这一生该面对的一切。
　　是。我感觉你这个小伙子不错。在现实中得到了重生。恭喜你。不过人生总是有很多的无奈。我是在这里陪我的老伴看日出，陪着她说话，和她共浴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其实我是幸福的，是最美丽的人。
　　陪你老伴？夏雨惊讶奇怪地问着！
　　是呀，她离开我差不多10年了。10年之前，我记得我们都还年轻。我们彼此牵着手在这里散步看日出，慢慢相拥回忆我们曾经的爱情故事！还能一起听潮起潮落，感悟着我们这一辈子的爱情！他，眼眸有眼泪。夏雨细细看了看，估计50岁左右，面容干净，表情呆滞，身材略显胖，看上去好像经历了很多无法预料的故事。沧桑的岁月里，在他的身体和身心里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才使你至今无法释怀和难以忘记！夏雨其实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和自己相爱，感悟四季的变换。相携一生，相爱，相拥，超越肉体上的寄托。如果能陪伴在大鼻子姐姐身边就好了。夏雨如是想着！他来城里卖报纸的事情或许大鼻子姐姐还不知道。他一直未去看姐姐。不知道姐姐的心情是否平复了。他不是不想姐姐，每每走到姐姐工作附近的路段，他就有种冲动想去看看姐姐，或者从此抱着不放。只是他知道，姐姐无暇顾及他，而他也没有脸去见她。他们都是这个世界被遗忘不完整的人。如何得到完整，就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很多的力气。那么爱情、婚姻、家庭、女人、性、金钱、生命、生活等，于他们都是坡坡坎坎，每跨越一步都是那么的吃力和生疏！夏雨觉得，还好，他慢慢地融入社会，走向社会，走向理想的生命状态。而且他和大鼻子姐姐的关系还算融洽，彼此在相同的属性里更多地懂得了对方！生活原本没有那么多过于细腻的点滴。只是，夏雨，他，总想在细腻的心思里找到生活的突破口。也求圆满的笃定！
　　夏雨想过，如果找个和自己一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就如以前相亲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可以融合一生呢？是不是真的得到完美的幸福呢？尽管如此，婚姻里无法兜售的那些情感是不是真的就隐藏在心底一辈子呢？那么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没有流浪里的过往，没有远镇意外邂逅的茗。然而大鼻子姐姐的婚姻证明什么呢？证明只是一次生命的过程吗？自己不是完美的一个整体，但是也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组成部分，所以，于婚姻，他从来没有想过以潦草来结束！婚姻，从农村到城市，他看的太多，相爱，身体的碰撞，油盐酱醋茶，争吵，碰撞，扭打，谩骂，怒吼，最终完成一次任务到终老。
　　关于婚姻，夏雨看到过太多。从小爸爸妈妈就会为了大事小事不停地争吵。他们的争吵从来不顾及旁人，口水乱飞，噼里啪啦，喋喋不休，为孩子，为金钱，为婆家，为娘家，为芝麻大的小事情，都会彼此责怪半天。他们之间，或许根本没有爱情，当初的结合，只能是一种年纪的碰撞，情感的发热，认为该结婚了。所以结婚多年以来，争吵便成了家常便饭。夏雨清楚记得，那一年，妈妈为了20元钱和爸爸大打出手，还因此回了娘家。妈妈说爸爸把钱拿去输了。而爸爸就是说不是，没有去赌钱。还和妈妈硬起，不道歉，不说出缘由。
　　妈妈就只能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稀里哗啦地哭泣着，说什么嫁错了，累死累活得不到好报，还被别人欺负。还要看眼色生活等。妈妈的话语里，有太多的辛酸和苦水，一个劲地述说着，有气无力里，尽显一个女人的无助和可怜！而父亲，却只能坐在一旁，使劲抽着叶子烟，不吭气，时不时地说：“你这个婆娘，怎么不懂道理，老子挣钱怎么花还需要向你汇报？整天哭哭啼啼，鬼喊狼叫的，老子又没有缺粮少食。不要用蛮不讲理来针对我。”
　　听到这话，妈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是砸东西，又是收拾衣服要回娘家。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这个死没有良心的东西，老娘跟了你那么久，你居然开始嫌弃我了。想当初，你一分钱没有，连个窝都没有，我陪着你同甘共苦到今天，你就开始吃里扒外了？”妈妈的话语里，尖酸刻薄，眼泪里有太多无法掂量的故事。人生或许就是如此，生活在一起了，就是一种习惯，习惯于一种放逐的情感里。
　　“老子可没有拉着你，你想走随时走。再说了，为了这点小事吗至于吗？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夏家的脸。生个孩子成那样，你还有脸叫。”爸爸横竖着脸，里面有太多的味道杂陈！
　　“啥子，你怪我？这可是你们夏家的种，况且人家好好的，你干嘛埋怨？再说了，是你没得逼本事，这个是老天跟你的报应。”妈妈怒气冲天地说着。言语里有太多的恨意和心痛。为了夏雨，妈妈吃了不少的苦和遭了不少的白眼。很多时候两面夹击，什么三大姑七大姨等的口水之战。她们从来不饶恕人，逮住一小点事情就大张旗鼓，如批判犯人一般，当面背面都会说三道四！其实与那个时候的农村，婚姻是很不幸的。婚姻关系受家人之间的影响尤为严重。婆媳大战，妯娌大战，为了一寸土地，为了分家，为了一粒米，都会整的你死我活的。大家都觉得人争一口气，在小事情面前也不马虎。所以爸爸妈妈的吵架从来就没有理清头绪过。貌似为了某件事情，其实里面连带的关系太多，模糊不清！农村人朴实，没有心眼，但是也是死心眼，认一个死理，脑子也不会转弯，就会抓住点把柄不放！所以好像都活的很累，很神经质，也很婆婆妈妈的那种！反正除了干地里的伙计外，就会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最后一传十十传百，生气、吵架、记恨，便是农村人的一辈子！
　　这不，夏雨爸爸妈妈为了20元钱还找来了双方的家长出面，才得以平息。夏雨爸爸年轻的时候喜欢赌博，身上有点钱就闲不住，总想往赌馆里钻。有的时候一去就是几天几夜不回家，也对家里不管不问。基本都把钱输光了才回家。有的时候，夏雨妈妈叫夏雨及夏雨的弟弟妹妹去“请”爸爸回来，一请二请都没有办法请动，最后大家都懒得管。只是夏雨妈妈会一个人躺在床上独自骂半天，嘶鸣般哭泣着，对着空气述说着那份内心的伤痛！夏雨及弟弟妹妹都装作听不见，该干嘛干嘛。妈妈会把家里的门反锁，告诉夏雨及弟弟妹妹，爱赌的爸爸回来，不许谁给开门。其实大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是爸爸的性格能奈何？很多时候很晚回家，夏雨去开的门。妈妈继续骂道。但是爸爸一般不吭气，装作听不见。或许是习惯，或许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偶尔只会说：“哎呀，我咋个觉得你屁话多的很，我自己心里有哈数。”
　　爸爸晚归家或者赌博回来，妈妈都会睡上很久，家里大小事务，不管不问，也不吃饭，只是偶尔会谩骂，骂着骂着又会哭泣。而爸爸会早早的起来做早饭，喂猪食，忙上忙下，穿梭在农村妇女平时的岗位上。这个家庭一直是这样，吵吵闹闹，不紧不慢，平淡冷寂，在一种接近破碎的边缘挣扎着。婚姻与他们只是一具空壳，唯独剩下习惯和亲情！
　　或许平凡也是刻骨铭心，也能感天动地！至少在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那辈，离婚率很少，几乎为零。而今，生活水平提高，追求感情的欲望愈来愈强烈，而感情的维系却很微妙，一碰就碎，一碰就散落一地，连尸体都没有！看得太多，加之自己身体的原因，夏雨对婚姻从来没有抱有希望。但是那份完整的爱他始终保持着，守候着！
　　痛定思痛，爱原本就变的摇摇欲坠，身体结构的成型，夏雨再强烈的爱也只能随烟雨楼台消失，寻找更为真实的突破口!他很希望得到归属，但是他不是贪念之人，也不会在残缺的爱里沦陷无法自拔！就如对大鼻子姐姐的爱，由来都是自由无息的，接近一种残酷的单一存在！
　　他看见夏雨呆呆的，便说，小伙子，你怎么了？如果你愿意听故事，我可以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给你听，一定会对你有帮助，而且也是我真实的体验。我想你也会在这个故事里收获不小。
　　夏雨点点头，没有说话，表示同意！
　　他说，那一年，我还很年轻，大概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吧。在一次招工被骗后便在很远的城市里流浪。那个时候的我，胆小惧怕，因为被人骗了很多次，内心对世界的恐惧和社会的失望让我失去了奋斗力。我就只有四处打零工，捡破烂，乞讨，洗碗工，建筑工，爬火车和汽车等，狼狈不堪，只为生存和存活。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的理想，也没有更多的祈念，只想如此浑浑噩噩浪迹一生，走到哪里算哪里。因为我厌烦了所有的人和这个世界，冷酷无情，冷漠尽显一份沧桑的可怜和猥琐。我宁愿露宿街头，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或者死乞白赖的得到融合。那个时候的我，深知自己是一个有涵养，有骨气的人，不屑这个世界赐予的一切，只愿如此无人问津，自由在摇摇欲坠的破碎里告别一生。我没有想过落叶归根，我更没有想过有家庭和儿女，直到我遇到了她，遇到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这一生我都是属于她的，只是她还是比我先走了，让我一个人存于这个孤独的世界里。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眼角分明有泪水，脸上有一种难以说清的表情。
　　他说，我和她认识于纷飞大雪的冬天。在一个美丽的小镇的火车站。那一晚很冷，真的冷。当然，也是我们生命里最温暖的一晚。他讲故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停顿，许久才会继续下一句话。中间他会抽一口，然后长长地舒一口气，再望望远方，思考着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表情。夏雨感觉他的表情偶尔凝重，偶尔深沉，偶尔阴沉，偶尔微笑，偶尔沉默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他说，她很美，也是路过那个小镇，看见我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或许是可怜，或许她本指的善良，她便为我送来了她自己的一件外套。微笑着说，帅哥，我们好像认识？是不是同路，我看你冷，是不是没有带足够的衣物，披上我的吧，这样会好点。她的微笑很感人，很温暖，她笑起来真美。
　　你们真的享受过人生吗？夏雨看着回味无穷的他问道。
　　哪里！我们根本不认识。她那样说只是让我们有台阶下而已。让我无法拒绝也逃避了尴尬。
　　哦，看来他很好。
　　是啊，很好。她后来成了我的媳妇，也拯救了我的一生。她叫岚。她不是很美丽的女子，也不是很娴熟温柔的那种，但是她很睿智，果断专行，干净朴素，善良温厚。那一次，披上了她跟我的衣服后，我就告诉了她我的处境及现状，之后，她帮我买了一张火车票，与她同行。目的地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城市。随她来了之后，我便爱上了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后来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有了我们共同经营的家。家温暖，和和睦睦，孩子懂事听话。
　　那么她为什么把你带到这个城市呢？为什么不送你回家呢？夏雨不解地问。
　　当时的我很落魄潦倒，心绪很混乱，她怕我自杀。其实我至今也没有明白为什么跟着她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城。不过这里虽然偏远，我感觉蛮好。这里的人包括岚都很好，淡薄如凉，清幽淡雅，朴素真实。如她，实实在在地陪伴着我大半辈子，风风雨雨里，我收获了今生最美的幸福！其实来到这个城市后，她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照顾我。还为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慢慢地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成恋人，夫妻，亲人，伴侣，情人，朋友……我们之间没有脸红过，也没有相互猜疑过，我们在平平淡淡里磨合扶持了一生。这一生里，他为我付出了很多。那一年里，我意外地出了车祸，十分的严重，危机时刻医生都说我可能没有什么希望，但是她不放弃，一直坚守着我，一直哭泣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我。可能是他的呼唤感动了我，在昏迷10天后我慢慢苏醒了过来。我一醒来她就在我的身边，她憔悴苍白，眼神里惊慌失措，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等待的结局煎熬着她。后来我才知道，昏迷的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我的床边陪伴着，守候着，喊着我的名字，讲我们一起的那些故事，天天为我擦身体，喂送食物，包括为我清洗下半身等。她是怀着希望等着我，用深深的爱感动着我。是她一次又一次地给予了我希望，也给予了我新生。是她让我的生命绚烂有力，储存时间洪流里，永久不衰老。可是当我面对一次又一次灾难后，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活的依然光彩。而她却在十年前，因为得了晚期肝癌而死。她死的时候我没有哭，也没有难过，我只是在她的身边守候着她，像当年我病了她陪伴我一样。默默地拉着她的手，为她讲故事，为她梳理头发洗脸。就这样，我默默地陪伴了她三天然后又亲手埋葬了她。但是我们的感情和爱情依旧在，没有随她的离去而消失。
　　所以这些年来，我就经常一个人来到当初她经常陪我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这里也是她带我来这个城市之后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这里也是我们之间记忆最多的地方，也是我对这个城市最美的留恋。他就这样平静地讲着。夏雨明显感觉他内心的痛和难受，也懂得了那份爱的沉重和活着的不容易！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总让最美的人轻而易举地离开我们。或许生命就是这般的脆弱，这般的不堪一击！
　　夏雨此刻明白，活着真好！不管外表和结构如何，活着真好。有人爱着，有人思念和被人思念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夏雨似乎懂得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爱，不是单单的索取，是需要付出和用心！
　　他说，小伙子，其实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知道，你也许也有当年我那般的迷茫和无奈。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们自己找到自己，跟自己定位，那么前方的路途将不再遥远。我也能猜到你的心绪和内心的感受，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冲出重围，找到个崭新的自己。我也知道你内心的坚韧，不畏惧，只是你希望得到一条明示的路。但是我告诉你，前方路途从来就是不清晰明了，需要你一步一步地走，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样子！
人生从来就没有清楚可言，就如我来到这个城市后，我就认定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全部，是我的生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选择留下，选择去适应，选择去感悟温热。他如是地说着。
夏雨看着他，没有说话，也看了看天空，看了看这个美丽的公园。而后，慢慢地离开。夏雨深深地懂得，一切都要自己往前去面对。面对他，那份至死不渝的爱，一生一世的坚守，关于爱情，夏雨不懂，关于生命的维系，他似乎懂得了许多！
　　夏雨在卖报纸的同时，也学会怎么收集资料，更懂得人世间许许多多的故事和人情世故。也让她看懂了更多的生活韵味。他学会了把收集的资料通过自己的语言组合联合成一篇有声有色的文章，然后再投稿给报社和杂志等，从中他偶尔还能获取相应的稿费。点点滴滴的成就感让原本缺漏的他得到了认清自己的本能。超越现实种种，撇弃依赖需求，最终在现实和心里的挣扎里征服天性的缺陷。断裂，重合，轮廓的缺失，天生缺少一种爱和被爱的关系。而他，让夏雨认清了爱的连带和质感。
　　夏雨意识到他和大鼻子姐姐，还有小镇邂逅的茗，注定都是自相矛盾的存在。这样存在的一种现实注定无解，在一种毫无出路的绝境里游走，直到发霉，发酸！夏雨觉得自己找到了光亮和火源，他的生活不再是孤立无援和深不可测，他试图用真诚的心去靠近它，照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