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日本军曹对符魁竖起大拇指：“吆西，你的，大大的良民。”说完把枪插进枪套，对几个日本兵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又对两个满洲兵命令道：“你们的装车的干活。”
　　一个满洲兵看着军曹问道：“太君，我，你让我俩装车？”
　　军曹点点头说了句吆西，又用手里的白手套，抽了一下满洲兵的前胸，道：“你俩快快的，粮食装车的干活！”
　　“操！”一个满洲兵脱口骂道。
　　军曹眼珠子一瞪，把手按在短剑上：“八嘎，纳尼！”
　　满洲兵吓得赶紧低头哈腰，然后转过身来对符魁道：“你，赶紧找几个人装车！”
　　军曹听见了，大声骂道：“八嘎，你俩的干活。”说完又对两个日本兵哇啦几句。
　　两个满洲兵不再言语，军曹转身进了屋，两日本兵用手一推符魁和满洲兵，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符魁看看两个日本兵，转头对占海和占河道，“走，领着他们到各家把麦子收上来。”
　　占海道了声走，满洲兵用鞭子狠狠地抽了马一下，拉车的马疼得一哆嗦。
　　符魁生气地说道：“你俩跟牲口较什么劲儿。”
　　“操他妈的，我抽畜生呢。”一个满洲兵小声骂道道。
　　符魁道：“你们也就敢欺负哑巴牲口吧。”
　　满洲兵看了符魁一眼没吭声。
　　符魁看了一眼身后的日本兵，小声问朱有福道：这俩矬巴子会听咱们的话不。”
　　朱有福听符魁问他，便回答道：“听不懂，有啥你就说。”
　　“那就好，这小鬼子要把咱的麦子拉走，这他妈拉巴子的了得啊。”
　　“那你就想想办法呗，这白面也不能喂狗啊！”
　　符魁嗯了一声，小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这几个小鬼子。”
　　朱有福看着符魁点头道：“找个地方下手，千万别留下什么罗乱。”
　　一个日本兵紧走几步推了朱有福一把，叽里哇啦地说了几句，朱有福对着日本兵哈了哈腰，然后对符魁说道：“这家伙让我把咱俩说的话翻译给他。”说完对着那日本兵叽里哇啦地说了几句。其中还对着符魁伸出大拇指。
　　日本兵傻傻地看了朱有福一眼，又上下打量一番符魁，似乎听明白了，对着符魁点头说了句吆西。
　　“去你妈了个巴子吆西吧，等一会儿送你们回老家，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符魁笑着骂道。
　　日本兵又傻傻地对着符魁点点头道；“吆西。”
　　符魁也点头连说几句吆西。
　　
　　快到中午时分，麦子装完车拉到屯公所门前，日本军曹围着车转了两圈，用手摸了摸麻袋和两个日本兵说了几句，日本兵一个劲儿地嗨嗨。
　　军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拍拍符魁的肩头，一竖大拇指道：“吆西，符桑你的皇军的朋友，大大的良民。”说完一摆手喊了声开路。
　　“等一下！”符魁上前一步，一伸手挡住军曹。
　　军曹一闪身，一只手快速地打开枪套拿出枪，把枪对着符魁，疑惑中带着惊恐地对符魁道：“纳尼？”
　　看到军曹的动作，几个日本兵也一下子把手里的枪端起来，对着符魁、占海和占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朱有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上前挡在符魁身前大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符魁看着朱有福哈哈一笑，脸上的刀疤泛出紫色，他对朱有福道：“留下他们吃饭，有鸡有肉还有酒，让他们吃完再上路。”
　　哦，朱有福点了一下头明白了符魁的意思，知道符魁是想给符彪他们多留一些时间做准备，于是赶紧转身对军曹用日本话说道：“中午了，他们做了鸡鸭鱼肉，让太君吃完喝完再上路。”
　　军曹听完收回枪，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摸了摸肚子对朱有福笑道：“索得丝内。”然后对几个日本兵一挥手，大声地说道：“因休，梅西哦空呜。”
　　日本兵放下枪冲着军曹一哈腰，齐刷刷地喊道：“嗨。”然后都进了屯公所。
　　朱有福对那两个满洲兵道：“吃饭。”
　　满洲兵互相看看跟在日本兵后面。
　　到了门口，军曹用手一档：“你们的，站岗的干活。”
　　一个满洲兵扭头小声道：“妈……”
　　没等他说出的字，军曹上前就是一脚，把满洲兵踹得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军曹瞪着眼珠子骂道：“八嘎，你的不想活了！”骂完对朱有福一招手，“朱桑，梅西哦空呜。”
　　朱有福嗨了一声看了看满洲兵，跟在日本军曹身后进了屋。
　　一个满洲兵走到坐在地上的同伴跟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道：“算了，咱惹不起。”又对符魁道：“你不能看着我们饿着吧，赶紧给我们也弄点儿吃的啊。”
　　符魁笑道：“呵呵，行啊。”随后对身后的占山道：“你去给这俩兄弟把酒和菜拿来。”说完又小声对满洲兵道，“真有你的，饭都吃不上还这么卖力。”
　　俩满洲兵哭丧着脸看着符魁，其中一个道：“没办法啊，谁让咱当官的跟着人家呢，咱这当兵的有啥招。”
　　不大一会儿，占山和符关氏端着饭菜拎着酒，来到屯公所旁边的大柳树下把饭菜放好。
　　符魁对屋里大声喊道：“翻译官。”
　　朱有福手里拿着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符魁上前小声地跟朱有福嘀咕了几句，朱有福点头表示明白了。
　　半个时辰，日本军曹和日本兵摇晃着从屯公所出来，军曹一眼看见符魁，踉跄几步跑到符魁跟前，对着符魁竖起大拇指说道：“符桑，你的皇军的大大的好朋友。”
　　符魁笑着道：“太君，吃好喝好就上路吧，一路走好啊！”
　　军曹摇晃着，挥手对空气喊了一句开路，朱有福也摇晃着含糊不清地对着赶车的满洲兵喊了一句。
　　两个满洲兵也摇晃着，抱着鞭子有气无力地喊了声驾，大车轱辘吱吱嘎嘎地转动起来。
　　看着日本人拉粮食的大车上了官道，符魁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才对赶来的李顺才和占海道：“妈巴子的，决不能把咱们的粮食喂日本狗，你们俩带着几个人赶着马车，跟在他们后边，远一点儿，小心别让他们看见。”
　　李顺才一并腿答道：“是。”
　　李顺才刚要走又被符魁喊住，符魁叮嘱道，“你二哥他们得手后，你们就把粮食拉回来挨家送回去。”
　　“明白了，那二哥他们要是……”
　　符魁明白李顺才的意思，笑着道：“那你们就从后屁股给小鬼子来一家伙，不过看那几个小鬼子喝他妈了巴子那熊样，应该费不了多大劲儿。”
　　“那完事儿了，二哥他们呢？”
　　“那你就别管了，我让他们布点儿迷魂阵。”
　　李顺才答应一声好嘞，对着占海一挥手道：“喊上他们走。”
　　符魁又看着李顺才他们赶着马车出了屯，从后腰拽出烟袋锅，又从腰间挂着的烟荷包里捏出一把烟叶，使劲儿地塞到烟袋锅里，掏出火柴划了几下把烟袋点着，然后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一小会儿，嘴里哼着“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背着手往家走去。
　　符关氏和占海的媳妇梅子还有和硕，此时也正在院子里伸着脖子看着东边屯公所那边。
　　和硕眼尖首先看到了符魁，便小声道：“没啥事儿了，大阿（à）哥回来了。”说完便回屋了。
　　看着符魁进院，梅子嗫嗫地问道：“阿玛哈（公爹），占海儿他们呢？”
　　符魁看了一眼大儿媳：“啊，跟他二叔截小鬼子去了。”
　　梅子啊了一声低着头回屋去了。
　　符关氏看着梅子的背影，轻轻地叹口气，小声对符魁道：“梅子挂着啊！”
　　符魁看了一眼符关氏张张嘴，但没说话背着手往屋里走，快到门口他站下，对着屋里大声道：“萨尔甘（老婆）你炒几个菜，等着给占海他们庆功。”
　　符关氏也大声回答道：“知道了。”然后又对屋里喊道：“硕格格，你出来和梅子抓只鸡让你阿哥杀了，给你二阿哥和占海他们做庆功宴。”
　　符魁点点头对着符关氏投去赞许的笑容。
　　太阳当头，一丝风也没有，就连蛐蛐蝈蝈都晒得煽不动翅膀，高粱叶子蔫头耷脑地低垂着。
　　符彪站在高粱地边，一只手搭在耳边仔细听了一小会儿，回头走进高粱地，小声对里边的人说道：“有人骑马过来了，大家隐蔽好。”
　　人们一下子蹲下，把枪端起来对着官道。
　　果然，符彪的话刚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符家屯方向传来，片刻间，一个骑着马的人来到眼前，还没等马站稳，马上的人一偏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拉着马进了高粱地。
　　“是占河。”符彪站起身，用手扒拉开挡脸的高粱叶子，问道：“来了没有？”
　　占河急促地回答道：“来了！来了！”
　　“咋还呼哧带喘的，说清楚还有多远？”符彪问道。
　　“还有三里多地吧。”
　　符彪对关六子道：“你和二毛俩带五六个人，上县城那边看着点儿，要是鬼子出来你们就放几枪，然后立马就撤，明白了吗？”
　　关六子道：“明白了，就是给鬼子弄迷糊了。”
　　“对，要是小鬼子没出来，你听我们这边没了动静就跟着撤。”
　　“是！”关六子回答完转身小声道：“占山、占海、大小子还有大虎，你们几个跟我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