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断桥(五十)
作品名称:跨越断桥 作者:英度 发布时间:2009-07-04 16:33:02 字数:7458
快节奏
翌日清晨,厉风还在睡梦中便被童纯晃筛子一般摇醒。原来陈默又在外面猛敲猛喊,道是快上班啦。童纯便弹簧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又顺便把厉风也叫醒了。厉风于是跟着童纯闪电一般穿衣、叠被、洗漱……不到五分钟,他俩便将所有的事情搞定了。
童纯刚带着厉风锁上房门时,陈默已经箭一般跨上自行车出了小院了。厉风于是也骑上车带着童纯在后面追了上去,一边踩一边问童纯道:
“早听说西东省的人搞现代化,讲高速度,要快节奏,连走路都比内地的人快上五六倍,今天我算是见识了。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把一根神经绷得这样紧,搞得这般紧张兮兮的?好似去救火一般?难怪西东省的车祸都要比其它省多,难道就不能从容一些?”
“嗨!你刚来,不懂。人家急,是急着去发财。我们急,是没办法,罚款,罚款,罚款!你知道吗?迟到了要罚款。”
“罚款又要不了命,一位伟人当年住在窑洞时连炸弹落在身旁都不急。你知道吗?要是在六工区,职工们才不理睬什么罚款不罚款。要是把他们惹急啦,会把当官的脑袋都敲开看看。”
“啊?会这样吗?他们不怕被‘炒鱿鱼’?”
“炒什么?”
“就是开除。”
“开除?那怎么行?开除一个职工就是斩断了一个家庭的生活来源,人家不给你玩命?当官的是不敢随便这么做的,那会得罪很多人,到后来死无葬身之地。再说,他们也没这个权力,开除一个国家职工,需要经过好几个上级部门的批准。一般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官民各让一步,便也罢了。”
“嗬嗬!是这样!真有意思。外面可不同了,你可要做好十二万个准备,切不要把国企那些风气搬到这儿来。在我们大富厂,可大大不同了。第一次迟到只罚十元,第二次则是十的平方……”
“太狠了!那第三次应该是一百的平方,一万元啦。这么巨大的数目,哪个打工者罚得起呀?”
“哪里还有第三次?第三次就是‘炒鱿鱼’了。”
“太狠了!没有人反抗一下吗?”
“当然有。但是,蚍蜉岂能憾树?大多都以失败告终。不过,反抗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有必要反抗。因为大多数人认为,这儿的工作和生活,比起他们的从前,那是要强上好几十倍呢。这些人都感到很满足!”
“竟然会是这样!……你们厂生产什么?”
“规模异常大,鞋、衣、帽、袜、玩具、颜料、家用电器……简直什么都做。只要是来料加工的,几乎都做,所以员工成千上万。但是,我们这个分厂只做颜料,时间短劳动强度也不大。要是你今天能进得了我们厂,那可就好啦!我们分厂在僻山镇被誉为‘打工者的天堂’。其它分厂可不同了,简直没日没夜地开工,每天工人们流下的汗水据说比支江还多,而生产的产品堆起来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你不知道我们老板多么有钱,有人看见他每天都是用大卡车往家里运钞票!
“是吗?你们的老板可真是神通广大呀!他是哪里人?”
“老板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他是从来不会和工人说话的。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他一会儿说普通话,一会儿又说西东方言,一会儿又会流利地嘀咕几句洋文。他有着长长的黄色的头发,又有黄皮肤黑眼睛……”
“哦?真是奇怪。”
“哎呀,到了。”童纯在车上叫了一声,没等停车便从后面跳了下来匆匆地钻进工厂去了。在工厂的小广场上,正密密麻麻地云集了许多的工人,排列得整整齐齐,准备做晨操。
厉风连忙把车子停了下来,同时发现在大铁门外面,已经好几百人早已聚集在了名闻遐迩的大富有限公司——‘打工者的天堂’门口。厉风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招工的内部消息来的。这时候,果然有一个保安出来贴招工广告。外面前来应招的人群顿时象蜜蜂一般向保安包围了过去。保安贴好广告刚刚转身,那张小广告就被人撕了下来。撕广告的蜜蜂们担心那张红纸会引来更多的蜜蜂分享蛋糕,所以把它给早早地消灭掉了。
“天堂”里面的工人们做完晨操纷纷回到车间开始上班的时候,隋时拍也出现了。他拿着一沓厚厚的白纸,走到大铁门前,吩咐门外应招的人填写表格,然后交给保安。隋时拍原本想一个一个地发那表格,可一见人数竟如些之众,便偷起懒来。他把那一沓表格往大铁门外一扔,便回办公室交差去了。
应招的人担心表格不够用,又蜜蜂一般蜂拥而上,争相抢拾表格。厉风只得也冲了进去,胡乱伸手一抓,却也捞了两张过去,欣喜若狂。而外围一些冲不进去的弱小女孩,却急得哭了起来。
厉风很快就将表格填写完毕,正要转身去交给保安,衣角却被后面伸过来的一只小手给轻轻拉住了。他以为又遇到小偷了,急忙扭身去看,却见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正泪汪汪的注视着他。厉风吃了一惊,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啦?”
“大哥。”小女孩见厉风问她,连忙用衣袖揩去了眼角的泪花,低下头来,怯怯地道,“我个头小,没有挤进去抢到表格。刚才见你手上有张多余的,所以……”
“哦,这没有问题。”厉风爽快地给了她一张表格,正要急着去递交自己那张时,却被那小女孩又给拖住了。她又央求他道:
“我不识字,你能不能……”
“拿过来吧。”厉风只得对她说道,同时要她把身份证也给自己,以便把一些信息抄写到表格里去。女孩很听话,乖乖地将身份证交给了厉风。厉风看了看她的身份证,发现和自己的有些不同,好象是伪造的,便询问那小女孩。
女孩见身份证露出了破绽,只得向厉风承认道:
“家中有十二姐妹,穷,只得出来打工。因为不满十六岁,所以很多地方不要,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哦,你叫小垤?是桂西省人?”
女孩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女孩又使劲点了点头。厉风这才信了她,他知道,桂西省是个多民族聚居地,也是有名的贫困省。于是,厉风也不多想,赶紧帮小垤填起表格来。但是,当他刚帮她填写完毕时,身边突然又多出了二十多个“小垤”来。她们都是来自桂西省,都是来请厉风填表格的。厉风坠入了花丛之中,幸福而又辛苦之极。他首先还是用楷体字为她们工工整整地填,后来保安催得急,只好由楷书变成行书,又由行书变成草书。
厉风很快就画完了那几十张表格,并拿过去交给了保安。那些女孩们则对厉风千恩万谢,纷纷夸奖他的字写得漂亮,尽管她们根本就不认识那些字。厉风感到很快乐,来到西东省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微笑。
意外的收获
保安将一大叠表格交给了隋时拍,隋时拍又去交给老板了。
老板很忙,正翘着一只肥大的二郎腿坐在一张用钞票包裹的米国进口沙发上。在他的面前,摆着镶金的玻璃茶几,而茶几的正中央,则立着一面漂亮的镜子。老板是爱美的人,他的办公室里贴满了中外女明星各种造型的巨幅像片。这会儿正忙着梳理他那金黄色的卷曲如米国人的披肩长发,梳理完毕,他又把它们用一根红绿相间的像皮筋捆成一个漂亮的小马尾甩在背后。老板很胖,但比起厉风在六工区见到的那个牛富多来还是要略逊一筹。他可不是那种只知享受而不管事的人,他的一只眼睛不但能睁开,而且比罗小计那些人的眼还亮。老板的来历和发家史的确是个迷,连隋时拍都不知道,他保守着自己的身份象保守着工厂那些颜料的秘密配方和自己的财产数额一样。大家只知道,他喜欢米国货,喜欢女人,喜欢钱。
隋时拍进门时,老板已经梳完了头,正一只手将耳机塞进耳朵里接电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叼起一根米国烟,又拿起一只米国的打火机准备抽烟。隋时拍进来后,见老板忙得连点烟的功夫都没有,连忙疾步趋向前,哈下腰来为老板点烟。
“他AB的!隋时拍!”老板放下电话,显得怒发冲冠的样子。
隋时拍见老板突然吼自己,吓得手中的打火机也掉到了地上,颤抖着嘴唇应道:
“钱……钱……钱老板,有什么吩……”
“混蛋!”钱老板一听隋时拍对自己的称谓更怒,坑坑洼洼的满脸横肉涨得通红,用手指点着隋时拍的鼻子骂道,“教过你们多少次了?要叫钱总!钱总钱总钱总!懂吗?!真土!”
“是是是是,钱总教训的是……”
“是你AB的!和你们这些平凡人、原始人一起真是让我尴尬。要是换了刚来投资那会儿,我早就给你AB的一拳了!”钱老板依然怒不可遏。的确,因为他的妻子笃信佛教,曾多次劝他。他的脾气比起几年前,已经好多了。钱老板熄灭了手中的烟,心情好了些,对隋时拍吩咐道,“刚才他AB的好几个局打电话来要查这查那,你去跟‘赛康熙’大饭店联系一下,给我把二楼包下来。那个饭店有好几种野生动物,没有喂不饱的人。”
“哦……”
“还哦什么?还不去?”钱老板习惯性地把脚都抬起来了。
钱老板以前教训员工常常是这么一下。隋时拍见了,吓得赶紧退了一步,忙道:
“钱老……哦钱总,这是刚才招工的资料……”
“搁着就是了,还不快去!”
隋时拍急忙将表格往茶几上一放,便出了办公室,办老板交待的差事去了。
钱老板重又坐了下来,望着那一大叠的表格,摇摇头自语道:
“唉!又要准备更多的碗筷……”
钱老板对工作倒是负责,他拿起表格开始仔细地察看起来。不过,他关心却不是其它什么,而是照片。他一一拿起那些应征女孩的照片认真地跟墙上的明星们反复地比较,却总是摇头叹息不已。钱老板的审美标准很高,鼻子扁一点眼睛小一些牙齿缺一个的人,都是不以能过他这一关的。最后,他总算艰难地从中拣出了小垤等二十人的表格,交给文员小姐丑丑。
丑丑个头不高,皮肤很黑,长相也不出众,却当上了文员。这倒不是钱老板的本意,而是村长硬塞进来的。因为丑丑是村长的女儿。
丑丑刚接过资料走到门口,钱老板又叫住了她,道:
“你把表格拿回来给我再看看。”
丑丑于是把资料又递了回来。钱老板又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道:“嗒!我看出来了,这些表格是一个人写的。我说她们的字怎么都写得这般好。”
“是吗?”丑丑也凑过来看。
于是钱老板吩咐丑丑道:
“你去外面问问,是谁帮她们写的表格。把他招进来到库房去,那里需要一个会写字的。”
厉风便这样进了‘打工者的天堂’,在‘天堂’的仓库重地当起了库管员。库管员这个职务属于白领,比陈默和童纯这些蓝领的技术工人体面多了。那天,他简直高兴得快疯了,和童纯与陈默一起找了家小饭店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三天,厉风便从工厂单身宿舍的铁床铺上早早地一跃而起。他已经很快地适应了这里快节奏的生活,起床比其它人都早。今天是他离天六工区来到西东省一个月后的第一个班,他自然兴奋之极。因为,这是他新生活的开始,一切新希望新梦想的开始。
他闪电战般地穿上了崭新的蓝色工作服,又认真地佩戴好白色的厂牌,收藏好工作卡、饭卡之后,便迈着流星般的步伐向工厂的小广场而去。广场上已经有不少的工人在那里等候,准备做晨操。
一会儿,他的直接上司仓库经理茅生也过来了。茅生和隋时拍是老乡,都是北西省人。因为隋时拍在这里很得势,所以北西省的人在这里特别多。茅生和隋时拍是同乡又同村,关系极为密切。但是,茅生却和隋时拍不同,他没有多少文化,还是一个农民的样子,对工人很随和。厉风很喜欢他,和他挺要好。
厉风走过去和茅生打了个招呼,便望着广场上形形色的员工问道:
“我发现厂牌有好多种颜色,是怎么回事啊?”
“哦,这简单。”茅生笑了笑,告诉厉风,“这是一种等级的标志。一般工人是黑色的。上了点档次的工人,比如陈默这些技术工人则是蓝色的。一般的管理人员是白色的,比如你和办公室的小姐。再往上就是我们这些部门经理、车间主管之类的,厂牌是紫色的。分厂的厂长及副职是红色的。这是一类共五级。”
“还有其它的类?”
“当然,还有一类和我们完全不同,是老板方面的人,分两级。一级挂的是金色厂牌,他们不一定有很高的职务,但是却是连厂长也惹不起的。还有一级则是顶尖级了,他们不需要挂牌,就是老板和他的亲属。”
“我是顺数第五级,倒数第三级。”
“没错。各种级别的人在地位和待遇方面有很大的不同,连吃的饭菜都不一样,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哦。”厉风点点头,忽然想起还没去打上班卡,便拉着茅生同去。但是,茅生却已经打了。这时,陈默和童纯也刚刚进厂并打了卡。他们发现厉风,慌忙叫唤他去打卡。
智能打卡机
厉风看看时间,根本没到,但还是拿着工卡走到了那部小机器前,放进去“喀嚓”了一下。这一“喀嚓”不要紧,厉风刚把卡取回手中,机器竟然朝他说话了:
“你迟到了一分钟,罚款十元。”
厉风诧异地望着那部小机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部小机器是钱老板亲自从米国捧回来的,它非常先进,是智能化的。厉风生气地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喃喃自语道:
“现在明明还只有七点五十分……”
这时,茅生走了过来,抱歉地对他说道:
“我忘了告诉你了,这部机器的时间比正常时间快了十分钟。还有哦,工作地点的打卡机时间也不对,比正常时间又慢了二十分钟。这是老板故意设置的,他可是个精明人。”
“他AB的!气死我了!”厉风听了茅生的话,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说脏话,罚款十元。下次加倍。”说话的不是茅生,也不是旁人,又是那部机器。
厉风简直气坏了,握着拳头想去揍它。陈默和童纯赶了过来,与茅生一齐劝道:
“忍受些罢!做操了,快走!”
工人们做操象是在打太极拳,跟厉风在学校时的样子不相上下。不过,每当钱老板从办公室出来,随手扔掉一个烟头的时候,做操的人便来了许多的劲。
做完操,厉风便跟着茅生去库房。茅生倒是一个热心的人,他认真地给厉风交待了一些工作的细节。厉风的领悟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仓库的工作流程,并和茅生一道将仓库的物料重新整理了下番。搬动那些物料并不轻松,他俩很快就忙得大汗淋漓。茅生见厉风做得有些吃力,便吩咐他坐下来休息休息。
厉风在一包原料上坐了下来,喘着气问茅生道:
“茅经理,你不是这儿的经理吗?怎么也要亲自动手?”
“唉!”茅生听了厉风的话竟大叹了口气,“什么经理呀!我的手下原本还有一个兵的,前天他嫌工作太辛苦且工资又不高,所以辞职走了,剩我一个光杆司令。现在你来了,总算有个帮忙的了。”
“哦!没想到竟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是白领,只需守着办公桌抄抄写写就可以了。现在这样不是同搬运工人完全一样吗?难怪呢我这么轻易就进厂了,那我的工资是多少啊?”
“呵呵!是老板关心我们的身体,早上要做操,白天要劳动。别说咱们,就是隋时拍和那些厂长们有时候也得锻炼锻炼——没事的时候也要去搬搬货。至于工资,你是六百元,我是八百元。”
厉风想了想,还是比六工区强些。俩人正说话之际,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仓库门口。司机小黄跳了下来,朝他们喊道:
“来货了,多叫些人来卸货。”
厉风走到车旁看了看,原来是一车水泥,总共有十多吨。茅生则到车间找人搬货,他很快便找来了陈默和童纯及厨师小胖。原来,工厂有规定,凡是八个小时不能做满的员工,都必须听候调遣,做一些搬运之类的活,以充分利用劳动力。厨师小胖和司机小黄自是很不喜欢做这些活,一个骂骂咧咧,另一个则牢骚满腹。但是,谁也不敢抗命。在这里,任何一个胆敢违命的人都会被立即解雇。而他们走后留下的空缺,则会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被新招的人员填补。
大家愁眉苦脸地望着那十多吨水泥,正准备上车之际,隋时拍走过来了。茅生一见,便催促大家快些动手。否则,他会到老板那打小报告的。众人知道隋时拍的厉害,立即加快了动作,开始卸水泥。水泥卸完时,厉风感到手臂已经又软又痛。但他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大家还没来得及喝上口水,隋时拍马上又开始分配工作任务。他让小胖到厨房做饭,小黄重新出车。而陈默、童纯、茅生和厉风,则要求他们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利用空闲时间挑运些河沙来准备硬化一块绿地。隋时拍见众人还比较顺从,这才放心地离去。
“真是没有想到,这就是‘打工者的天堂’。”厉风一边推着一斗车的河沙,一边对在前面拉车的陈默说道,“原来你们在‘天堂’里的生活是这样的。”
“嗯?”陈默回过头来,不解地问道,“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吗?嗨!你对西东省的情况还不了解。你还没有去大富有限公司以外的工厂做过,要是你去做过了,你会觉得这儿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运气好,这么快就进了大富,可要好好珍惜呀!”
厉风听了只得点点头。这时,茅生在铲沙的那一头对他们喊道:
“装完那车算啦,已经下班了。”
厉风看看时间,果然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正是打点机规定的下班时间。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全身好似棉花一般几乎要飘扬起来。他把最后一车河沙翻了,和陈默、童纯一起走出仓库,穿过厂房,到大马路那边的大食堂去吃晚饭。
被践踏的电报
当他们来到大铁门口时,厉风发现很多人正将门口的保卫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工人们的信件全部放在保卫室,那些人正是在抢着提取自己的信件。厉风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便也凑了过去。但是,他根本没法挤进去,却看见那些信件、明信片和电报被翻的满地都是,有的被撕去了邮票,有的早已被人拆开,还有的则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厉风没有找到自己的信件,却在地上抓起一把加急电报来看——“母病危,速回”、“父逝,速归”……厉风见了大吃一惊,这些都是千山万水之外发来的紧急电报,现在竟然象废纸一样地被扔在了地上,任人踩踏!是的,如果接收人不能及时地取走他的电报,那么打扫卫生的人会将这些“废纸”很快地倒进垃圾桶的。厉风望着这些电报想,一个千里之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也许此刻正在急促地喘着气,不停地呼唤着儿女的乳名。也许直到他无法再发出声音,他仍然睁大着苍老的眼睛,等待着耗尽自己一生心血而抚养长大的儿女回到榻旁给自己送行。而他却至死也想象不到,他发出的电报非但没有被儿女收到,反而变成了被人踩踏的垃圾!
望着这些电报,厉风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眼睛有些湿润。陈默走了过来,对厉风道:
“你怎么啦?咱们快些走,迟些饭都没啦!”
“是啊!”童纯也在一旁道,“在西东省,做什么都要快。找工作跑得比人慢,别人就会捷足先登。上班、做事不快,就会被罚。取信、吃饭也一样,越快越好,慢了就没了。这就是适者生存的竞争社会,讲不得休闲,讲不得谦虚,讲不得谦让,也讲不得同情!”
厉风没有和他们争论,却举着那些电报问道:
“你们认识这些人吗?”
陈默看都没看,说道:
“哪会认识呀,这厂子里的工人有好几万,这些东西每天都有满满一地。好多人还没来得及查收就被清洁人员扫走了,把它们扔掉吧!”
厉风却没有扔掉那些电报,而是将它们重又放在了保卫室的窗台上。童纯笑道:
“你放在那儿也没用,一些分厂的工人不象我们是八小时制,还要加班到深夜。他们下班时,这些东西早已运到垃圾站去了。”
厉风听童纯如是说,正要另想办法,他俩却过来硬拉他往食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