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郑成功逼反勇猛将 施提督闲置北京城

　　　　
　　阳子道：“原来如此，将军，我们皇上可是心中有数的睿智明君，你可不能心存怨望。”
　　施琅道：“卑职不敢。”
　　阳子道：“鳌拜辅政的时候，云南王带兵入京朝见，他却让队伍驻扎城外，只允许云南王吴三桂只身进城觐见，这明显是怕了人家，因此，吴三桂心无顾忌，最后就造反了。后来鳌拜的兄弟和李自成的残余部队开了一仗，说是胜利了，其实死伤惨重，得不偿失，从那以后，鳌拜推行的国策就是以防为主，以攻为辅，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路线，直到今天。皇上乃英明之主，心里想的是天下，怎么能任由三藩横行天下，又怎么能任由郑成功逍遥海外，有一句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对不对？一个国家，岂能由几个人发号司令，鳌拜独霸朝纲，给皇上扳倒，三藩作乱，也给皇上平灭，现在只剩下了台湾郑逆，怎么会任由他继续快活，给国家带来混乱和不安。康熙皇上无日不想着全国统一，万民欢笑，天下太平，盛世康泰，你施琅大将军本是一员猛将，正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就是说话不中听，相信皇上也不会介意，一定会原谅你，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真的没有什么，我相信皇上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皇上心胸可是大海。皇上不让你回福建，让你在京城纳福，一定别有原因。”
　　施琅这时才恍然醒悟，道：“请问爵爷，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阳子道：“你本是郑逆降将，我阳子粗想，你能够打败郑成功，必然本事不小。如今这世上，只有有本事的人才骄傲，看不起人，这我是明白的，却也不反感，挺喜欢的，但别人就不这么想了，你来到京城，首先让皇帝不喜欢，傲气十足，肯定又得罪了不少权臣政要，很多人和你为难，你怎么支撑得住？他们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更不开心，因此让你在京城候旨，不是不想用你，而是另有深意。”
　　施琅道：“皇上有什么深意，卑职愚鲁，还望爵爷指点迷津。”
　　阳子道：“你立过海战大功，想来十分骄傲，又报仇心切，估计皇上---我却也说不好，或许，也许，可能，皇上是在磨你的性子，台湾是一定要取的，你这位英雄豪杰也会有用武之地的，你且把心放回肚子吧！”
　　施琅站起身来，给阳子行礼道：“多谢爵爷开导，茅塞顿开，卑职这几年一直惶恐不安，只怕自己言行有失，得罪了皇上，今日方知晓，皇上他另有深意，也安心多了，爵爷的这番开导，功德无量，今日回去，也吃得香，睡得着了。”
　　阳子道：“皇上曾说，一个人如果太骄傲，就不能用，这是皇上的家国，不是你家的，你太骄傲，眼里哪有皇上？皇上能开心吗？因此，肯定要想办法挫一挫你的锐气，打击一下你的骄傲，你初来北京不是得罪了很多达官贵人吗？现在也学乖了，聪明了，这就是改变，莫说皇上还没有降你的官，就算皇上找事，将你打入牢狱，你也要明白，也是栽培你的一番好意，并非恶意。”
　　施琅心里惊恐，手心冒汗，今天才知道官场的复杂，连连点头称是道：“爵爷说的太好了，施琅获益匪浅。”
　　索额图笑道：“是呀，阳子爵爷说的真是再对没有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难大任。请看将军的这只玉碗，若不是又车又磨，只是一块破石头，又有什么用？现在拿来送人，都是一件大礼物对不对？”
　　施琅道：“索大人说的是，卑职受教。”
　　阳子道：“将军不必客气，请坐。我听说你原来是郑成功这个海外王的部下大将，却怎么和他闹翻的？”
　　施琅坐下，道：“回爵爷，卑职本来是郑逆的部下，郑成功造反，卑职稀里糊涂也就跟着他，对抗满清军队，那一年，郑成功在福建打仗，清军却奇袭厦门，夺了郑成功的根本之地，郑成功进退无路，十分狼狈，卑职罪该万死，竟然带兵和清军作战，又从清军手里夺回厦门，郑成功才有了落脚之处。”
　　阳子道：“这对满清来说，糟糕之极，但对于郑成功来说，你却是大功一件呀！”
　　施琅道：“当时郑成功赏罚分明，倒也升了卑职的官，赏赐很多，但是，后来为了一件小事，却闹翻了。”
　　阳子道：“将军不必忌讳，慢慢说来。”
　　施琅道：“卑职手下有一个小校，卑职命他求打探军情，他却又怕死又偷懒，跟个猪八戒一样，在荒郊野外睡了几天，却回来谎报军情，胡说八道一番。卑职听了，觉得不大对头，再派人去侦察，查出了真相，军法无情，卑职就抓了他，准备杀掉，以儆效尤。不料这个小校非常狡猾，当天夜里就逃跑了，给郑成功的夫人哭诉。郑夫人心肠软，就派人来说情，要我饶了这个小校，还说什么目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可以枉杀无辜免得部下寒心生变。”
　　阳子怒气勃发，道：“他奶奶个熊，军中之事，她老太太懂个屁？天下大事，都败在这种没有见识的女人手里。部将若犯了军法不斩，以后谁还会把军法当回事？将军还怎么带兵打仗？谁还会再听将军的命令，这种女人特别厌恶，也该杀。”
　　这些话一说出来，施琅仿佛遇到了知音，他没想到阳子会如此愤慨，一拍大腿，道：“还是爵爷明白事理，说的不错，军法如山，克敌制胜，全仰仗号令严明，号令严明才可以打胜仗。”
　　阳子道：“老太太的话你不可听她，直接抓过来，一刀‘咔嚓’就是。”
　　施琅道：“卑职当时的想法跟爵爷一样，就对来人说，我是国姓爷的部将，只奉国姓爷的将令，我可不是夫人的部将，不奉她的命令。谁知这位夫人听了大怒，直接将我的小校收为自己的家将，还说，你有本事来抓了他，把他杀了。卑职知道自然非常生气，忍不下这口气，就亲自去把这个小校抓住，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阳子道：“杀得好呱呱呱叫，将军治军甚严，铁面无私，是个难得的好将军，杀的干净利落，大快人心。”
　　施琅道：“杀得好倒也不错，卑职却闯祸了，随后去向郑成功请罪，我想，我立过大功，部属犯法，军法当斩杀并没有错，谁知道郑成功听了他老婆之言，说我犯了大不敬，马上将我扣押下来，我只说关上几天也就算了，谁知道，郑成功将我爹爹，弟弟，妻儿老小一家人都抓起来关进监狱了，这么一来，我才知道大事不妙，郑成功不但要杀我的头，还要杀我一家人，只得趁看守疏忽逃了出来，过不多时，郑成功真的将我全家老幼杀个干净，一个不留，我欲哭无泪，和郑家仇恨似海，只可惜郑成功早死了，此仇难以得报，卑职立下重誓，发誓要将郑家人老老少少，杀的一干二净。”
　　阳子听得义愤填膺，道：“该杀，该杀，此仇不报枉为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妻之恨，不共戴天，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不报，妄为英雄好汉，活着干嘛？还不如死了算了。”阳子却也知道，郑成功海外为王，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眼见施琅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泪水流下，恨得咬牙切齿，遂火上浇油，激励他一番，也是好意。
　　施琅来到北京，只见过康熙皇帝一面，从此就投闲置散没人理了，爵位倒还是福建水师提督靖海将军，吃一份空饷，在北京无职无权，比衙门里的捕快权势都不如，如此雄心勃勃的汉子，坐困愁城，却如热锅里的蚂蚁一样，烦闷伤心，如此这般困守下去，家仇何时得报？这几年，他经常去兵部问消息，走通朝中文武百官，送礼，钱花了不少，却没有一点效果，身上的积蓄宦囊，十几万银子，都扔进北京官场这座无底洞里了，却再不见皇帝召见，也不见下谕，他想回福建，遥遥无期，到了后来，文武百官见了施琅就头大，都躲着他走，目下，施琅已经穷途末路，再没有金钱可以送礼，谁也不再不理他，实在无奈，总算听人说阳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说话皇上很重视，这才又准备了礼物前来拜访走后路，没想到见了阳子，阳子竟然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感，眼见阳子对自己并不反感，感觉有相见恨晚之感，和他聊得十分投缘，只觉得回福建有望，报仇指日可待，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索额图道：“将军，郑成功心胸狭窄，杀你全家，的确很不应该，不过你也因此因祸得福，弃暗投明，若不是如此，你现在还在台湾抗拒王师，还在做那叛逆造反之事，前途未卜呀！”
　　施琅道：“索大人说的极是。在下投诚，朝廷对于在下，的确恩重如山，和台湾水师打了几仗，仰仗朝廷虎威，打败了郑逆，败回台湾，我也从副将升到总兵，再从总兵升到提督将军，在下当真很是感激，一来是我满清朝廷福气大，二来也多亏朝中大臣照顾施琅，施琅虽说也曾立了一些战功，不却值一提，不值一提。”
　　索额图和阳子见施琅客气谦虚，也很惬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