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心依旧

　　一群人瞬间聚拢过来，询问浩然有没有摔伤。浩然抬起头，满眼都是堆着笑的脸，善意的问候，刻意地虚情假意。浩然并没有躺在操场上，尽管屁股疼的他眼角渗出了泪水。因为他有一颗倔强的心，瑟瑟地隐藏自己所有痛苦与不堪，从来都是抹一下脸上的汗水，依旧是重新来过的执着。
　　坐在场外栏架的底座上，浩然感觉自己的心一片冰凉，尽管，身体还在肆意地流淌着汗水，一种莫名而熟悉的孤独掠过天空。他觉得阳光像是湿漉漉冰凉的藤蔓，一下下缠绕在他的身体上。有一种丧失信仰的落寞，好比每个人的心都依附在一块沉重的石头上才觉得踏实，浩然弄丢了自己的那块，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亏欠你什么，所有的委屈只是别人嘲讽的下脚料。浩然对自己说，你只有去尽全力做些什么，才会有期待的改变，又或许没有，但总是对自己的交代。
　　于是一刻钟后，浩然还是孤独地走进了场地，依旧未改变的是，场上一边倒的局势，相对改变的是，蓝色队服的小子，打了鸡血似的卖力。
　　也许是今天不宜出行吧。浩然在一次争抢篮板的过程中，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上，伴随着对方的跑动，右脚外翻，那一刻浩然听到了脚踝咯吱的响声。
　　雪上加霜。
　　大家把他架出场地，递给他一瓶水，把鞋脱了用水降降温。浩然顾及自己袜子上那个大洞，说了一句，没事，你们继续玩。黯然离场，用老郭的话，那一刻，心碎的跟饺子馅似的。让人温暖的是，小个子坚持要把浩然送回去，面哥也确实需要一个拐杖。
　　“就是瞎玩嘛，干嘛那么卖命？”
　　“你不也是嘛。”
　　“不是啊，马上新生篮球赛，我加紧练习我的速度和突破而已，没针对你哈。”小个子有些羞赧。
　　“是嘛，我都不知道。”
　　“嘿嘿，我也是小道消息，还在策划中吧估计。”
　　“噢，你是哪个专业的？”
　　“实验班的，专业将来可以自己选。”
　　“你真厉害，我化工的，刘浩然。”浩然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
　　“林小强。”小个子有些不好意思。
　　“小强，哈哈！”
　　回到宿舍，小强安慰了几句自顾自离开，浩然让贾和去和食堂的大姐说一声，这猪脚是爬不到食堂了。
　　下午考察回来的响指，听说浩然扭伤了脚，第一时间拿来了云南白药喷剂，虽然嘴上说着，“你小子是故意的吧，是不是不想和大家一起去玩了”，还是很仔细地给他那臃肿的脚踝，喷上了细细的薄膜。脚踝肿起的地方像是塞进了一个太阳，麻辣辣的钝痛，浩然就是这样敏感的孩子，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
　　“这次你好好养伤，哪天我单独带你逛逛，去我家玩玩。”
　　“谢啦，兄弟！”不会客气，浩然还是这几个字。
　　响指走后，浩然有些诧异，以他小火慢炖的性格，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和一个人如此熟络的。但总之，响指，并不让人讨厌，尤其是不让他这样的穷人讨厌。
　　美好的十一假期，浩然只好窝在寝室里，倒是不再为出去玩的花费发愁。幸亏慧卿也赖在寝室打游戏，浩然赶紧张罗：“慧卿，打完游戏记得给我带盒炒面。”
　　反倒是响指和老大带着一群人乐乐呵呵的走马观花。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没有辜负花儿一般的青春，他们就那样跳着、笑着，将一路欢歌播撒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响指一如既往地酷酷的紫色风衣，非常拉风的蛤蟆镜，削瘦而高挑的身材，虽然有着纨绔的背影，却依旧是风一样的男子。班里的人虽然来的不全，本来就不多的几个女生还是抢着和响指拍照合影。
　　而老大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一路上他魂不守舍，口口声声要给大家殿后，实则时刻不忘偷偷瞄着孙娜娜。孙娜娜虽然也很陶醉这干净的碧海蓝天，和一群人插科打诨胡乱玩笑，但是眉角却总是敷着一层忧郁，也正因为这层忧郁，让老大格外着迷。
　　一群人开心地在广场上买了吃食喂鸽子，话说这鸽子也是让人惯得不成样子，肥墩墩的身子下，那两只红红的小爪子随时都要断了似的。响指带着大家在广场的游乐场玩跳楼机、碰碰车，女生们则胆小地去沙滩上坐着，呆看蓝蓝的天空和大海，孙娜娜被杨月拉去坐旋转木马，兴冲冲地拿着手机拍照。看着镜头里杨月的笑脸，孙娜娜习惯地笑了，然而性子中的忧郁却是难以割舍。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就像是在这旋木上，哪怕是一起走着、乐着，彼此却始终有着一个人的距离，所以前方的幻影，永远是幻影，也永远都追不上。
　　离开广场，大家开始慢慢踱在浪漫的滨海路上，骚洋兴奋地给大家解释妈祖的来历。什么妈祖一生在大海中漂泊，救急扶危，在惊涛骇浪中拯救过许多渔船；后来被封为什么昭应普济天妃，什么海里的龙子龙孙、虾兵蟹将都保着妈祖的船只。
　　一张小嘴叨叨白话的，直赶上过去天桥上说书的，大伙让小赵同学整的五迷三道的。孙娜娜也禁不住地连连点头，最后不忘调侃一句：“我说赵洋啊，你这张嘴不去当导游，真是可惜了！”
　　骚洋也不忘兜着：“嘿嘿，其实有几对耳朵能听我白话儿，我就满足啦！”
　　“得亏面哥没来，就你俩一唱一和一对小媳妇儿似的，恶心死我们!”一旁的刘迪不忘挤兑。
　　想起浩然这个倔强的孩子，响指觉得自己得保护好这个小弟弟，这个倔强的小弟弟：“得，浩然做我媳妇吧，哈哈，我这个大脚媳妇儿！”
　　热热闹闹的一天，当斜阳摇摇欲坠，大伙开始慢悠悠地回撤。赶公交车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哆哆嗦嗦，端着一个塑料碗上来要钱，几个人还是把身上的零钱塞进了碗里，虽然老太太甚至连个谢谢都没说出口。当然，有响指在，公交车费也注定是他来付。
　　回到寝室，几个人还是得瑟个没完，贾和还一个劲地念叨，哎，就是没把那小狮子嘴里的珠子抠出来，要有个钢锯就好了。
　　“你算了吧，是不是你老偷浩然的面，看你那抠劲儿！”骚洋不想给浩然上眼药，口不择言打断得瑟的贾哥。
　　浩然不置可否，套上拖鞋要去厕所，到了蹲位上一欠身算是要了亲命了，脚死命的疼，还是先把重心放在左腿上减轻负荷，一顿噼里啪啦暗爽，才想起没带纸。浩然只好一边吩咐旁边刚紧好腰带的小欢，让骚洋给拿过来点纸，一边还得手扶着墙，缓缓渐渐发麻的大腿。
　　凑巧的是，骚洋这会到别的寝室浪去了。当贾哥看着蹒跚的浩然捂着屁股走进寝室的时候，把嚼在嘴里的香肠吐了一地。接着就是一顿恶心，直到呛出了眼泪：“我说你这是，传说中的掉茅坑了！”
　　“哪有啊，说什么呢，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
　　贾哥却是得理不饶人，远远拉着浩然的袖子，把浩然拉出寝室，“当”的把门关上：“你看看你衣服，真是晦气啊，我了个去！”
　　浩然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啊，拉了一下衬衣的下摆，这一摸，心凉了半截。
　　原来浩然左等不到厕纸，右等不到骚洋，等到大便快干在屁股上时，终于不负重望地坐在了蹲便器上，不成想衬衣不甘心，就像是贾哥那样，给人兜里塞一块钱，还要带出一张一百的来。还好楼道里没人，浩然赶紧把衬衣拽下来揉成一团，开始当当当地砸门。
　　贾哥却还不乐意：“弄好了没，你别把屋子熏臭了。”
　　“费什么话，赶紧！”
　　浩然觉得自己最近是背到家了，恨不得把这咸猪脚给剁下来，幸亏不是骚洋，要不这事不出一天，全校都知道了。洗漱完不忘叮嘱贾哥：“你给我保密！”
　　等到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后，浩然及时回到了食堂。在大学里，闲暇时光就是毒药，发呆的发呆，发情的发情，教学楼前的小公园热闹的跟轮流上班似的。虽然大家三三两两各自忙碌，还是各有各的潇洒，这天晚上回来，骚洋和大家透露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我们要有大嫂了，我看到，老大和一个美女，约会。”骚洋抑扬顿挫。
　　“谁啊，谁啊？以后是不是不用洗臭袜子了，哈哈！”一群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切，是我们的班花孙娜娜同学，厉害吧。”
　　孙娜娜的名字一出口，大家只剩感慨的份儿了，怎么就轮不到我？在老大没回来之前，大家一致结论：老大真是个畜生，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校园甬路旁的梧桐树叶徐徐凋落，然而树上的叶子依旧是绿油油的质感，横在空中静静地招摇。地上薄薄的一层，像是迎接秋姑娘铺设的地毯，夹杂着初秋淡淡的潮湿与阴冷，漫散的凛冽开去，秋姑娘是否像枯叶蝶一样，也在渴望一双灿烂的眼睛？
　　大学生活依旧肆无忌惮，他们丝毫不受气候的影响，像是精灵一样，乐此不疲地在校园奔波，却无所事事并且心安理得。
　　十一假期被一群风风火火的青年挥霍一空，除了成功恋爱的，也有成功升级的。王慧卿的网游，升了三十二级，这几天没完没了的在浩然耳边聒噪。这天去上高数课的路上，发现前面的小姑娘嚣张地连羽绒服都已经穿上，浩然才发觉自己的胸膛有些刺痛，他依旧是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