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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第二十九章:夹缝中人

作品名称:圆梦      作者:李卢芹      发布时间:2014-12-14 21:58:58      字数:4164

  店里有一个电工,叫王宏,三十七八岁,瘦高身材,和周志强是同乡。说他是店里电工,其实是老板用的一个白人,不发工资,有事打个电话,他就来义务服务。偶而店里的纸箱碎纸让他拿去卖俩钱,算是对他的回报。他一家四口人,两个女儿,老婆没有工作,一家人靠他一人挣钱养活,他早就想做点药品生意。这天,见肖雪上货,趁机对周志强说了,周志强碍于面子,说:“行是行,可是你不能让店里医生开,你得出去找医生开。”
  他说:“行。”
  他这几年来店里干活多了,也了解到不少店里的情况。心想我就入上几个品种,除过贴签和抽点,虽然落不下几个钱,拾一个比掉一个强。
  让高峰帮他选了几个品种,高峰看他为人实在,私下帮他开了不少,到月底结账,具然有四五千元。张玉民怀疑高峰帮他开药,硬是多扣他十个点,因此,他恨张玉民恨的牙都痒,恨不能啃他一口。
  这天下午,肖雪正在做饭,突然停电,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她打电话给高峰,高峰说呆会儿让王宏来修。
  这套房是周志强刚进县城时买的,后来周围又盖了新房,把这房子夹在中间,挡住光线,就是大白天也漆黑一团。周志强嫌这里光线不好,又买新房,高峰来后就住在这里。
  后来,周玉生谈个对象,叫贺妞,他二人就住在高峰隔壁。
  肖雪很喜欢贺妞,她天真活泼爱唱爱跳,人长得很漂亮,个子不高,柔弱娇媚,说话声音清甜,有一种山里人所特有的清淳。
  她洛阳戏校毕业,曾在乡剧社唱旦角,后来剧社散伙,她在一家移动公司上班,一有空闲,就喊肖雪到她房间,跟上光碟唱歌,表演她曾演出过的剧中片断,声情并茂,有时唱着唱着被剧情打动,落下眼泪,肖雪也跟着流泪。
  这天她休班,和肖雪一样,正在做饭,停电。她住的屋子比肖雪住的稍微明亮一点,跑过来拉肖雪去她屋里唱歌。
  她说:“雪姐,我打电话问过,王宏得一会儿来呢。走,去我屋里唱歌,我新学会个新歌‘遇上你是我的缘’央金泽兰唱的,吔!我好喜欢,你听我学得像不像。”
  肖雪说:“好!”和她一块来到隔壁。
  贺妞把肖雪推坐到床边说:“坐床边,椅子凉。”
  扒住肖雪肩头,张口唱道:“高山下的情歌是这弯弯的河,我的心在那河水里游。蓝天下的相思是这弯弯的路,我的梦都装在行囊中。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遇上你是我的缘,守望你是我的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就像山里的雪莲花,莲花。”
  音质清脆甜润,唱得深情,对着肖雪眉目传神,还伸出一只小手做着动作。
  唱完一遍又一遍,肖雪还从来没听过这首歌,被深深感染,听过两遍也跟着唱。
  待肖雪学会,看看表说:“快六点了,王宏还不来,烧开的水该凉了。”
  贺妞甩一下长长的乌发说:“咱急也是白急,我再给你表演一段李豁子唱段‘做梦娶个花老婆’。”
  不等肖雪回答,跨前两步,伸手在桌上抓起半截写板报用的红粉笔,在嘴边胡乱画了两根胡须,把粉笔一扔,张口就唱:“黑窝窝可不胜那白面馍,老粗布不胜丝绸罗,一个人可不胜那俩人过,打光棍可是没有人给你暖脚。不成亲倒觉得没什么,谁知道离婚会想得这么多。有时候我恨女人,有时我也想老婆,浑身我没气力呀,懒得去干活。不吃也不饿,不喝也不渴,唉呀呀,离开女人可是真难活。”
  她摇头晃脑,拿腔捏调学着李豁子豁嘴裂唇说话跑风的怪态,惟妙惟肖,逗得肖雪手按肚子哈哈大笑。
  她不停歇,接着唱:“一更天翻来复去难入睡,二更天复去翻来咋着也睡不着。三更天刚刚那个合住眼,妈那个腿,娘那个脚,做梦我又娶一个花老婆……”
  她腿一蹬脚一踢,眼一挤,小嘴左右扭动,秀气的小脸可爱又滑稽,逗得肖雪捂着肚子弯着腰笑得喘不过气来,摆手让她停下来。
  贺妞停止演唱,为肖雪捶着背说:“这还不是最可笑的,后边的还精彩呢,你还要听不要?”
  肖雪说:“听,听,等我喝口水,喘喘气,这么精彩,笑死也值得。”
  这时,楼梯上响起一片脚步声,高峰和王宏、周玉生一块儿回来。
  高峰找来手电筒,周玉生搬来一个高脚凳子,放在电表箱前,王宏踩到凳子上,查找故障。肖雪和贺妞站在一边等待,贺妞又唱起小调。
  停电原因找到,又是超负荷用电,电度丝被烧断。
  这套房子新近又住进周玉生的弟弟周玉涛,周玉娜妹妹周小娜。
  周玉娜和周小娜是周老板三弟周志方的女儿,她姊妹二人和周玉涛前后初中毕业,都没考上高中,要来店里上班。基于周玉生的教训,周志强本不愿意让她们来。可是不让来,周志方就联合周志换,要移老坟,无奈,周志强只好让她们来店里上班。
  这么多人做饭都用的是电磁炉,电压过高,不停断电,有时一天就要停个三回五次,这使肖雪很苦恼。
  更令人难耐的是,每到晚上,这里成了大杂烩。周玉生、周玉涛,周玉娜,还有他们各自的朋友,会聚在这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小房里,又是音响,又是电视,整夜闹腾,别指望睡个安稳觉。高峰曾说过他们多次,可是说说只能管一小会儿,次数多了,他也懒得再说。没办法只好用被子把头蒙得紧紧的才能勉强入睡。
  有时肖雪实在忍受不了,整夜整夜地坐着,气得直哭,有时索性下床跟着隔壁音乐跳舞。有时真进入状态,正跳的得意,突然音乐停止。
  他们深受其害,毫无办法。这样的耗电量是很大的,一个月电费四五百元,开始老板没让高峰交电费,周玉涛他们住进来后,老板不再负担电费,高峰也只好跟着每月分摊。
  这天王宏来把电修好后,肖雪让他在这儿吃饭,他也不客气,吃着饭大骂:“张玉民个狗日的,和老板娘明铺夜合,拿下半身养活上半身的货,有什么好显摆的,臭摆不清。”
  高峰怕周玉生他们在隔壁听见,示眼色不让他说。
  他一摆头说:“尻,怕啥,周玉生根本不和他们一条心。”
  王宏话一开头,收不住话匣子,接着骂道:“张玉民什么东西,想当初是个开三轮车的。后来跟上他大姨子姐发了家,一年不到,就在县城买了房买了车,比老板还阔气。
  老板可真窝囊,辛苦半生,开个店儿子也想霸,老婆、奸夫也想霸。说是店让老婆管理,其实挣得的钱通通弄到张玉民腰包里了。周志强当了王八还被老婆骂,受不过就到麻将室找开心,晚上就住大宾馆。
  前天病了没人管,打电话让我叫医生到宾馆为他看病,就在宾馆里输液,也没个人管,可怜哪。
  前一段与妹夫合伙投资二百万,在冷泉买了个矿口,打了一个多月,什么也没打着,钱也打光了。停工吧,不甘心,继续打吧,没钱,就找到秦岭矿上的老板借了三百万,又打光了,正苦恼着呢。”
  肖雪说:“开矿和赌博差不多,有运气,挣大钱,没运气,血本无归。所以不如守住现有的药店,挣不了大钱,也细水长流。”
  王宏说:“他儿子、老婆都想独揽大权,他吃不住他们双向夹击,答应把这个店给儿子。可是老婆又不答应,只好在河北再给老婆开个店,下午我就是在那儿装修。
  你们还不知道吧,周老板在矿上吃过大亏,搭进去一个儿子,本不想再开矿,可是,开店没有钱,才不得不重操旧业。原打算开矿挣上三二百万,有本钱开店就收手,谁知老天不佑背运人,一赔再赔,现在是贷款开店。这店明里是给老婆开的,其实老婆背后的黑手就是张玉民。周志强这个肉头,真鳖到家了。”
  肖雪说:“难道陈玉花和张玉民的事,他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这么听老婆话,说明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呀!”
  王宏说:“当初周志强在秦岭开矿,死过一个儿子,陈玉花曾经疯过。周志强觉得有愧于她,处处让着她,她就登鼻子上脸,越来越不把周老板放在眼里。
  人在事中迷,他以为张玉民是他挑椽,是帮陈玉花管理,自己也落得清闲。根本想不到人家把他家底给篡了。”
  高峰说:“这都是诽闻,有谁亲眼看见了。”
  王宏说:“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的事。周老板与‘制君’的李万民是死对头,李万民听说周志强要在河北再开店,他也要在河北开店,正在找房子。唉!周志强的日子不好过啊,这没钱的难过,有钱的日子也不好过。”
  肖雪说:“君县这个地方,看来也是贫富不等。”
  高峰说:“经济发达地区比一般地区贫富差别更大,能吭会骗的赚大钱赚昧心钱,没本事不会骗又老实的就只有受穷。一部分靠运气发家的不知天高地厚,就像靠出卖土地分钱的人。
  靠上班挣死工资的也在千方百计利用职权弄钱,唉!钱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把人的良知和人性都侵蚀光了。”
  肖雪说:“周老板其实就是一个夹缝中人,挺难的。”
  王宏说:“咋不是。”
  没过几天,王宏的话应验了,周老板在河北开的新店开业了。这天,周老板让高峰到新店义诊,因为那里医生还没找好。
  他在门前摆了一张桌子,又请来一班乐队,又拉又唱,十分热闹。来应诊的人可真不少。
  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位老太太前来应诊,那男的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满脸横肉。女的满身珠光宝气,俗不可奈。老太太倒是衣着朴素,一脸憨厚。
  高峰让老太太坐到椅子上,问她哪里不舒服。那男的粗声大气地说:“尻的,要知道哪里不舒服,要你这医生干啥,没本事就别往这里坐。”
  高峰一听,火了,把听诊器往桌子上一甩:“你骂谁?你有本事你来坐。”
  那男的瞪着眼就想动手,被周志强拉到一边。
  周志强又悄声对高峰说:“老弟,忍一忍,别和他一样,把今天支应到底。”
  高峰这才又拾起听诊器给老太太量血压。
  那女的不看四下,还尖着声吆喝:“是呀,要知道咋了还用找你,在家就把病看了。”
  高峰知道这是些初贫乍富的土霸王,不理她,仍在给老太太量血压。还没量完,那男的把袖子一捋,“嗵”地一下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伸出胳膊在高峰面前,说:“给我量量。”
  高峰没有理他,为老太太量过,对老太太说:“高压130,低压90,不用担心,正常。”
  这才给那男的测量血压,量过说:“没有问题,高压120,低压80。”
  他说:“给我老婆量量。”
  站起来让给他老婆量,高峰量后说:“高压100,低压80,正常。”
  那男的一听火了,一蹦老高骂道:“我尻你,你是医生不是,我来三个,你三个都正常,我要来一百个,你一百个都正常,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尻的,我见你手就发痒。”
  说着捋起袖子就想动手,被周老板和身边的人挡住。
  高峰知道和这些靠钼精粉发家的土霸王是没有什么好争执的,轻蔑地斜睨他一眼,继续为病人看病。
  中午,周志强在君山饭店摆了十几桌,张玉民和陈玉花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双双为大家敬酒,在这一刻他们就像太子登上玉皇宝座。
  周老板反而像个打杂工,这里扫扫那里抹抹。
  有知内情的人私下议论:“周老板这王八当得可真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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