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断桥(三十七)
作品名称:跨越断桥 作者:英度 发布时间:2009-06-27 17:56:42 字数:5581
第八章宴会
风云突变
厉风和之音交了个朋友,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从解放那儿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解语的消息。那是上个月的某一天,厉风和朱潜及解放一起在单人顶上坐着聊天的时候,厉风听解放亲口讲的。他说,解语读完高中后便自动放弃了学业,将机会给了她的妹妹们。她已经在邵州市的一个公司开始上班了。邵州市与本阳市相距千里之遥,厉风认为他和解语再也不可能走到一块了。于是,他开始考虑交之音为朋友。
然而,令厉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只是初中毕业的农村女孩之音,竟然是个懂诗的人。当厉风询问她是否果真能看懂那些晦涩的新诗时,她则笑了笑,告诉他:“并不是每一句都能懂,但是,却能意会到里面的内容。”厉风听后很震惊,认为之音有着异常的天赋,和她的来往也越来越频繁密切。
在矸子山上整整一年的工作,使得厉风感觉远离了伤心的六工区,感觉远离了烦恼的人世。自去年《问题书》一事和与林香玉那一夜所带来的消极影响,渐渐地变得平淡和模糊。厉风心中的伤口也在慢慢地痊愈,和父母又恢复了正常的书信来往。尤其是之音走进他的生活之后,他的脸上又浮现了久违的笑容。
诚然,由于《问题书》的缘故,他在事业上是完全停滞不前的。现在,吴小中已经当上了他们的副队长了。而汤伯子也当上了班长。厉风的今天的结局,果然应验了哥哥厉雪在电话中的那番话。而范明达老师更长远的预测,似乎也在慢慢地应验,厉风在事业上似乎真的在走上一座断桥。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厉风交上桃花运的时候,他在事业上的春天也悄悄地来到了。七月二十三日的晚上,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天,厉风正独自坐在宿舍的床铺上翻看着一本从之音那儿借来的陈旧的诗集。宁一静兴奋地走了进来,告诉厉风道:
“问题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余威倒了,余威时代结束了!哈哈!”
“是吗?”厉风放下书本,不信地望着宁一静,道:“不会吧,你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耀武扬威的呢!”
宁一静连连摆手,道:
“不会有错的,我是从矿总部得到消息的。这种决定相当快,早上的时候连余威自己也不知道他会被免职呢!”
“哦?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免职的?”
“这个是机密,一般人无从知晓。”
“接替他的又是什么人?”
“这也是机密,要明天早上新主任上台时才知道。”
“搞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厉风对谁来当主任没有多大兴趣,扭头又继续看书去了。宁一静望着厉风叹口气道:
“你可越来越象个书呆子了,对什么都不关心,天天捣腾着你那些莫明其妙的诗。你看看其它人,都在到处打听消息,准备活动了……”
厉风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书本,头也没抬,漫然应道:
“活动?没兴趣!”
宁一静望着厉风连连摇头,不再言语,自个儿下楼去了。
事情果如宁一静所言,六工区的天变了。第二天,几辆小轿车风驰电掣般开进了六工区。车上下来了一大批的领导,其中还有王坤王百万。他们和工区领导在办公楼召开了紧急会议,宣布了六工区新的领导团体名单。
“你们猜猜,到底这次谁能坐上六工区的第一把交椅?”宁一静和厉风、汤伯子一大早来到英花小店吃早餐。宁一静一边吃一边问他俩道。
汤伯子想了想,回答道:
“让我猜呀,应该是唐银山。早就有消息说唐银山会取余威而代之了。厉风,你猜呢?”
厉风摇摇头,道:
“我真的猜不出来,谁来当主任都没关系。只要他能为六工区着想,把六工区搞好,将我们的工资涨上来,我就支持谁。”
“言之有理!”宁一静和汤伯子听了厉风的话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希望,新来的领导,能够比余威强。因为,余威在这里的两年里,职工们的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低,而每个月的原煤产量却不低,人们不知道,钱到底去了哪里?尽管目前的国有煤炭企业被小煤矿挤压,生存得异常艰难。但是,工人们的工资也没有道理低到只有三、四百元。厉风这些被春花等人视为老板的国企矿工,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只能维持基本生活。
消息终于出来了。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新任领导并不是原来六工区领导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从三工区的一个主管安全的副主任晋级调任的,叫白光荣。余威被调到技工学校任党组书记去了,叶红卫也被调走改任他职。书记周清正式离休,接任的也是来自总部销售科的一名科长,叫郑政。郑政同时兼职工会主席。其它领导的位置不变。因为新任领导都是来自外单位,所以,在人事上没有多大的变动。
但是,细心的人却发现,白光荣和郑政都和廖亲民的关系非常近。显然,这次人事变动是廖亲民们的胜利。郑政是和廖亲民坐着同一辆车,手捧着《战国策》来走马上任的。唐银山的《三国演义》瞬间失去了光泽。张纸金也开始把说话的音量小心翼翼地调低下来。顺理成章地,廖亲民们成为了六工区说一不二的实力派。至于《战国策》们是如何彻底打败《三国演义》们的,这内情只有当事人知晓。对于外人来说,则是一个永远的谜。
第三天,廖亲民亲自把厉风召进了他的办公室。
时来运转
厉风万分诧异地、忐忑不安地跟着廖亲民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平时几乎对他不理不睬的领导怎么一下子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厉风想着想着,突然在心底里暗暗惊叫道:该不是为了自己帮着之音拾煤的事吧?可是,那几块煤,对于一个年产十多万吨的生产矿井来说,却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自己现在也没有再给之音送煤了。那么,是以前《问题书》和林香玉的事吗?可那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早就没有人追究了。现在追究更加没有道理呀。厉风想来想去,猜不着廖亲民到底想找自己干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廖亲民在刚换过的崭新的沙发座椅上坐了下来,微笑着让厉风坐在他的前面。虽然厉风在六工区要经常遇到廖亲民,但是廖亲民却装着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着他笑过。当然,廖亲民是一个随和的领导,他对别人的态度都是非常亲切的。在六工区,他的声誉地较好的一个,这个厉风也有耳闻。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太低调了,低调得几乎使人忘记他的存在。厉风对廖亲民这一反常态的表情非常不能适应,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领导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廖亲民依然微笑着,对厉风说道:
“你感到很意外,是吧?”
厉风笑了笑,坐了下来,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工人,真没想到廖副主任会认识我,确实有些意外……”
“哈哈哈哈!”廖亲民大笑起来,道:“你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呢!你是六工区的大名人呢!你那《问题书》写得很好!我还记得许多内容。”
厉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工区上层领导这样公开称赞《问题书》,感受到更加诧异了。厉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感动,一颗冰冻的心开始慢慢地融化。他见廖亲民这般说,反而有些腼腆地道:
“嗨,那是一时冲动,胡乱写的。让廖副主任见笑了……”
“哪里哪里!你做得很好,要有自己的主张,不要随便否定自己。你相当有勇气,和其它人很不一样。”廖亲民用欣赏的眼光望着厉风,又道:“其实,我早就在注意你了。一直想起用你,为六工区作点事。可是……唉,你也知道,你那《问题书》一把火实在烧得太大了。你不但得罪了余威,还得罪了张纸金,我根本替你说不上话……”
“你为什么想到要帮我呢?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过于偏激了些。你不要把这个社会看成一团黑嘛!你那《问题书》虽然有些过激有些理想化,但是,它的的确确震憾了许多人的灵魂。虽然人们对它评价不一,不少人甚至恨之入骨,但是它却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很多人,启发了很多人,教育了很多人,也改变了许多人。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
“廖副主任,您太抬举我那篇文章了。”
“可惜呀,生活中象你这样的人和你那样的文章太少了。你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你非常象那时的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影响,我们很多人都渐渐地放弃了自己当初的理想,变得连自己都无法认识自己……是的,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是一个人才。我不能让人才埋没!”
“人才?”厉风几乎是第一次听到有领导提起这两个字眼,刹时感到眼前无比地明亮。可是他又谦虚地说道:
“我连高中也没有读完,实在算不得什么人才,我甚至有些自卑……”
“不!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历练人生的廖亲民连连摆手,坚定地道:“我的看法可不一样。人才这个概念如果在各个时期各个地域各个角度来看,标准都是不一样的。千万不要轻易地把人才和高文凭等同起来,这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观点。知识的确可以提高一个人的智慧,但是古往今来的许多事实证明,知识不是提高人智慧的唯一途径。有许多人通过其它的途径掌握了很高的智慧与勇气,甚至能够控制到比他文化更高的人。命运绝不会也永远不会给每个人公平的待遇、一样的起点、同等的教育……但是,它却给人们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双手、同样的大脑……在这段时间里,谁都可以自由地发挥,命运又是公平的。你放弃了学校,但只要你没有放弃书本;你改变了方向,但只要你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你陷入了逆境,但只要你没有放弃追求……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是在……”
“认真地生活!”
“没错!认真地生活,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每个人都只要在认真地生活,都可以成为人才,成就事业。然而遗憾的是,有很多人,他们并不完全明白,怎样才能算得上是认真地生活!正因为我发现你是一个在认真地生活的人,你的所作所为,有很多文化比你高的人都是不敢想不敢为的。所以,我认为你是一个人才,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厉风听了廖亲民的一席话,感受到共鸣,同时也受益匪浅。他们在心灵上的距离也一下就拉近了,两人象朋友一样坦诚地交谈起来。厉风又象请教老师一般向廖亲民说出一些心中的困惑,廖亲民都一一耐心地为他解答。廖亲民尤其郑重地告诉厉风:
“有很多的问题,有相当复杂的成因和客观条件的限制,并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它们需要时间,需要一个过程。这一切,都需要每一个人去关注去实践,过多的批评责难同熟视无睹区别并不大……”
廖亲民的话深刻而有思想,使得厉风的心中豁然开朗。他还告诉厉风:
“我知道你的心中迫切地想要去改变这一切,想让六工区按照你理想中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改变这一切需要什么呢?毫无疑问,那就是——权力!只有首先拥有权力,才可以让心中虚无的想象变成现实!”
“权力!”听到廖亲民的话,厉风马上便想起了父亲告别时叮嘱过他的一句话:“你一定要当官!”当然,厉风明白,廖亲民和父亲的话含义是不相同的。但是,这些词语一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他已经被廖亲民完全征服了!他觉得廖亲民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完全可以相赖的好领导,打算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去奋斗。
“那么,您打算让我做什么呢?”厉风问廖亲民。
“你的书法和文章都很不错,而且同一线工人也很亲近。很适合去工会做宣传。我打算将你推荐给郑书记,担任工会干事一职,由郑书记直接领导。这个职务原来是由老冬头兼职的,现在他躺医院去了,空缺着,正好你去补上。”
厉风听到是这样一个差事,觉得非常喜欢,而且他可以利用工作上的便利多为矿工们做些事,所以很高兴,马上就答应下来,并向廖亲民表示感谢。
廖亲民笑了笑,又道:
“我只是为你搭上了一座小小的桥。虽然这不是什么要职肥缺,但却是一块很好的跳板。到时,郑书记还会为你搭建更好更大的桥梁。可别小看这小小的六工区,虽然它偏僻而小巧。但是,它却是一个特大型国企的一部分,下可以到地底,上可以通天。只要你多听听我的,尤其是郑书记的教诲,你一定可以前程无量。有一个人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高天乐!”
“高天乐?”厉风当然听过这个人,回答道:“是太红煤矿那个高天乐吧,据说他二十五岁就当上了工区主任,二十八岁当矿长,三十岁便当上了咱们中南矿务局的副局长。人人都说他是坐直升飞机,不过,他的后面可是有大靠山的。”
“靠山当然要有的,不过自身的努力更是分不开。如果是头笨驴,任你如何使劲推,它也不会往前赶的。所以呀,现在机会便降临到了你的身边,看你如何把握了。”
“放心,廖副主任,您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会努力地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的!”厉风认真地回答道。
“工作当然是要认真了,但是,光会做事也是不行的。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你慢慢地学着吧。下个月六工区正式举行开业庆典,这将需要你付出大量的工作。届时,不仅王坤王矿长、高天乐高局长会亲临六工区,省政府还会派来专员呢。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具体事宜你找郑书记去吧!”
厉风见廖亲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完毕了,便起身告辞。廖亲民亲自将他送出了办公室。从这一天起,厉风重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感到自己遇上伯乐了,心中非常兴奋,打算好好地大干一场。
宁一静等人听说厉风一下子就跳到办公室去了,一个个既好奇又羡慕,纷纷要厉风请客。厉风推辞不过,便叫上了一帮好友去英花小店大吃了一顿。
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紧张的开业大典的准备工作了。厉风和其它人员在书记郑政的亲自领导指挥下,不分昼夜、紧张忙碌地干了起来。这些工作主要是工区形象的整治,包括工区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求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其次是制作铺天盖地的锦旗、标语、横幅、彩带。购买汽球、乐器、鞭炮,及编排舞蹈……
厉风工作得非常努力,他除了没日没夜地写字、刻字、贴字,还构思大量的标语、口号和撰写各种宣传六工区的文章。他不断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领导的好评。然后,象廖亲民跟他说的那样,一步一步地获得权力,一步一步地将心中的愿望变成现实。整整一个月,厉风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连之音那儿也没有去过一趟,只是让汤伯子向她转告一声,要她届时过来看热闹。
因为开业典礼有省政府的重量级人物来到,所以矿总部也不敢掉以轻心,多次派各部门的人员下来检查工作。因而六工区的其它部门,也是高度紧张,在这安全和生产上都是小心翼翼,确保万无一失。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便到了一九九八年的八月五日,离盛大的开业典礼只有三天了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