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父子兵（1）

　　料理好家里的事情后向东也要返回部队了，他心中始终放不下以后要独自生活的母亲。这次回来他发现母亲身体状况一直不好，白发也增加了不少，他想让母亲随他去部队生活。
　　他对母亲说：“妈，您跟我一起去部队吧。”
　　正在擦桌子的母亲的手顿了一下，桌过头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
　　开来：“妈在这儿住得好好，和你们去生活不习惯。”
　　“爸不在了，家里就剩您自己，我离得又远，如果您再出事依靠谁呢？”向东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影。
　　母亲转过身，脸上挂着笑容：“我身体好着呢能照顾自己，再说，家里有水库，走不了。”
　　向东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把水库承包出去，您也不用操心还能赚钱，不是挺好吗？”
　　“水库是我和你爸的心血，也是妈几点念想，包出去也舍不得。”
　　母亲眼里映着无法撼动的执拗，向东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母亲的想法，母亲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她的根早已深扎进这片土地里，让她走她真的不适应吧。
　　看着儿子眼中的忧虑，母亲温柔地说：“妈知道你是担心我。又看向桌上那部红色座机电话说，你看，家里不是安电话，要是真有事一个电话你什么都知道了。”
　　向东也看了看电话，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每周给我打一次电话。”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有急事就去找庆生帮忙。”现在庆生是自己的小舅子，有事麻烦他总比喊别人强许多。
　　“庆生这孩子还真不错，这阵子他没少帮忙。特别是办丧事时，跑前跑后里里外外的张罗事宜不说，帮忙的乡亲们在他饭店吃饭的钱，人家一分也没收。”
　　向东听着内心一阵慰藉，半晌没有说话。
　　“东子，煮的饺子煮好了，咱们吃饭。”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饭桌上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向东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大口吃起饺子，生怕母亲看见他发红的眼眶。母亲则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向东将青春与热血都献给了他热爱的部队，对于家庭与亲人却缺失的太多太多，包括儿子向宇的未来，他都没有好好的问过。
　　多年后，向东因为抗洪抢险指挥得当加上2008年参加抗震救灾，被中央军委授予一等功，到2016年已经晋升为少将副军长。他的儿子向宇此时也已经成为一名上尉连长，一个家庭中，三口人都身穿戎装为国防事业贡献着力量，向东感到十分地欣慰。当向宇把转业报告递到向东面前，他心中的那种自豪感瞬间瓦解。
　　向宇心中一直没有放下成为一名军医的梦想，部队这次军改，是他转文职的机会，他鼓起勇气，为了自己的梦想再和父亲据理力争一次。
　　客厅里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向宇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爸！我想去军区医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向东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爸！军改后，我想去军区医院做一名医生！”
　　“为什么，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是！我是做的很好，但是这都是您让我做的，当年是您不顾我的个人意愿，强制改了我的个人志愿，我的梦想从来都是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而不是什么参军入伍。我是一名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时代青年，我的心和我的灵魂都是自由的，我不是您的附属品，从来都不是！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愿当了兵，从军校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当了十年的兵。现在，恳求您别再控制我了，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那种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说完之后向宇便摔门而去，只留下向东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到此刻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此刻，向东心中逐渐开始放松，开始释怀了！
　　第二天他把儿子向宇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并拿出了一封邀请函。
　　“爸！这是……”向宇不解地问。
　　“下个月25号将会在莫斯科举行中五国侦察兵联合对抗赛，中、美、英、法、俄到时候都会派出最优秀的士兵参加比赛。听说你是你们连队战术最好的连长，和我当年不相上下，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只要你能够拿到这次五国联合对抗赛的冠军我就答应你转文职的请求”。
　　“这……”
　　“怎么不敢呀？你要想清楚，一旦参加了就是代表国家了。你要是怕输了丢人，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立刻换人，军队里最不缺的就是好兵！”
　　“有什么好怕的，你等着瞧好了，我一定把奖杯拿过来给你看。”
　　向宇的回答是如此地决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中国军人身上所特有的坚毅与自信。透过他，向东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虽然答应了父亲去莫斯科参加五国侦查兵联合对抗赛，但有些事情向宇还是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让自己留在军队。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敲响了母亲秀慧的房门，希望能够从母亲哪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谁呀！”
　　“妈，是我小宇。”
　　“小宇呀！进来吧！”
　　“这么晚了，你来找妈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
　　向宇欲言又止。
　　“我想你大概又是想问关于你爸的事吧？”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身为母亲的秀慧一眼便看穿了儿子的小心思。
　　“是的，妈，我不明白爸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军队？为什么就非要让我走参军入伍这条路不可呢？您是知道的我的梦想从来都不是什部队，我一直想做的都是一名医生，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做医生，我也还穿着军装不也是军人吗，我爸他有什么不同意的。”
　　“小宇，关于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但我可以给你讲述一段你爸爸的往事，或许你可以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参军的吗？”
　　“听爸说是1978年吧！”
　　“没错，1978年我和你爸爸同时参军，说来也是巧合，我们刚入伍就赶上了谅山战役。”
　　“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最惨烈的谅山战役吗？我在部队时听我们指导员讲过，听说这一战打的非常惨烈，很多战士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不错，当时越南军队为了阻击我们，在前线布置了三个主力炮兵团，我们也一样组织了相同数量的炮兵和敌人进行对射，雨点一般的炮弹不断地从对面的阵地上宣泄而下，战士们有的被炸断了手臂，有的被炸断了双腿，有的被炸的血肉模糊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些画面给了身为战地护士的我很大的震撼，那些画面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后来呢？”向宇继续追问。
　　“后来，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上级准备用坦克装甲部队突袭对方的炮兵阵地，但是敌人早有防备，他们在阵地的后方事先埋设了大量的反坦克地雷。因此，上级决定先派遣一支60人组成的工兵小队，去完成排雷任务，为装甲部队的攻击创造条件，这60个人中就有你的父亲。”
　　“再后来呢？”
　　一旁的向宇听的越来越起劲儿，他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母亲，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后续，但是秀慧接下来的话却让向宇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工兵小队到达指定位置后第一时间便开始了排雷工作，但敌人埋设的地雷数量实在太多，按照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在敌人的援军到达之前完成排雷任务，一旦敌人的援军赶到，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付出的所有牺牲都将功亏一篑，带队的工兵连长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做出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决定——滚雷。战士们在连长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滚入了雷场，用血肉为装甲部队开辟出一条突进的道路。
　　“而你父亲因为工兵小队里年龄最小的战士，被连长命令留在原地，不准参与行动，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滚入雷区，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化作了一阵阵飘散的红色血雾，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最终，除你父亲外参与滚雷的59名工兵队员仅有一人生还，其余的全部壮烈牺牲。我想你爸他之所以如此地执着于让你就在军队就是因为这个吧！”
　　“您说的这个是指浓浓地战友情吗？”
　　“是的！”
　　“妈，您能告诉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吗？”
　　“这个我恐怕不能回答你，这种感情是只有真正经历过之后才能体会到的。你爸不是给你报名了五国侦察兵联合对抗赛吗？去参赛吧！我想在比赛之后你一定可以收获属于自己的战友情的，通过比赛也许也能改变你的想法。”
　　听了母亲的话向宇心中若有所思，他对接下来的国际侦察兵对抗赛越来越有兴趣，之所以会冒出这种想法并不是为了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而是他迫切地想要找到母亲口中的那个答案，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友情。
　　转眼时间到了比赛前一天，向宇如约来到了集合地点，打算从这里登飞往莫斯科。这次和他一起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比赛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名叫耿帅，是向宇刚入伍时的老班长，同时也是上一届军区综合评比的第一名，对于他的实力向宇自然是打心底里感到佩服的。
　　“耿班长，你怎么也来参加比赛呀！上次不是已经拿了军区第一了吗？怎么还不满足，想拿外国佬练练手？”
　　向宇用十分幽默的语气和曾经的老班长打着招呼。
　　“练不练手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我想让那些外国的军人们好好看看咱们中国军人的实力。”
　　“这话说的不错，真不愧是我的老班长。”
　　“向宇，这次可是国际比赛，你可不能掉链子，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次比赛你要是不小心拖了后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哎呀！我说老班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带出来的。”
　　结束了和老班长耿帅的寒暄之后，向宇便扭头将目光放在了同行的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只见这个人身材消瘦，脸上满是被炸弹炸伤后留下的伤疤，两只眼睛也已经被炸瞎了一只，这么明显的特征让向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军区烈士陵园里负责看坟的丁大勇。
　　“爸，你疯了，派这个老家伙去，他除了看坟扫地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过，你是打算让他拿扫把去打赢那些外国佬吗？”
　　向宇大声对本次比赛的总负责人自己的老爸向东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闭嘴，这里没有什么爸，只有旅长，老丁他也不是什么老家伙，他是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老兵，是你的前辈，我现在命令你，对你刚才的行为向前辈道歉！”
　　向东大声呵斥道。
　　“是是是！前辈对不起！前辈我错了！”
　　在父亲的压力下向宇只好向丁大勇提出了道歉，但尽管如此，他的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情愿，他想不通上级为什么会派一个看坟的独眼龙来参加这场关系着国家荣誉的国际侦察兵对抗赛。
　　然而，只有身为父亲的向东知道，要想取得这次国际大赛的优胜，就必须让眼前的这个人出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经过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之后向宇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位于莫斯科的比赛现场，并见到了比赛的主考官谢尔盖。
　　“小伙子们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莫斯科，我是本次国际侦察兵大赛的主考官，俄罗斯联邦特种兵高级教官谢尔盖。马上你们即将开始本次比赛的预选赛环节，预选赛采用积分制，包含了射击，综合格斗，以及战术排雷。你们将以抽签的方式选择自己的对手，积分最高的两支队伍会进入最终的团体对抗赛，小伙子们！祝你们好运！”
　　伴随着主考官谢尔盖的讲话结束，紧张的积分预选赛也随之拉开了帷幕，比赛初期进行的异常的顺利，向宇、耿帅、丁大勇三人情节一流的军事素养轻松地击败了英国和法国的参赛选手以积分第一名的成绩杀入了最终的团体对抗赛，剩下的美国和俄罗斯正在奋力争夺着另外一个团体对抗赛名额。
　　现在两国的积分都是25分，谁能赢得接下来的射击比赛，谁就能够拿下3分的积分顺利出线。
　　俄罗斯派出的代表是俄军中最优秀的射击天才安德烈，只见他对着靶子连续打了三枪，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靶心。对面的美国海豹突击队出身的麦克知道自己不是安德烈的对手于是便动起了歪心思，只见他走到安德烈身边带着用戏谑的语气嘲讽道。
　　“嗨，俄国佬，你的技术真烂，就像你的国家一样烂。”
　　“你说什么？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国家。”
　　“我说的又错吗？你那们信仰的伟大国家苏联，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红色巨人，现在已经轰然倒下，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切，你们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你和你的国家都是。”
　　经过麦克的这样的一番言语刺激之后安德烈的情绪也发生了轻微的波动，影响到了射击变现，最终输掉了比赛，美国队成功进入到最后的团体对抗赛。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观战的向宇看的一清二楚，他冲上前去想要和麦克进行理论，却被老班长耿帅一把拽了回来。
　　“老班长，你干什么拦着我，让我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卑鄙无耻的美国佬。”
　　“向宇，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比赛，我们现在代表的是自己的祖国，我们是要好好教训这帮美国佬，但不是现在，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在赛场上战胜他，让他们知道中国和中国军人的厉害。”
　　在耿帅的一番思想教育之下，原本愤怒无比的向宇终于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中美双方士兵的最终对抗也将华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