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淳于长戏侮长定宫 刘大爷献祭白马祠

　　话说太后下旨斩杀张放，成帝苦苦哀求。太后乃思刘永赴东郡治河，正缺粮重，乃罚张放自费粮米三千石，并亲送东郡交付刘永赈灾。张放表面上感激不尽，背地却与成帝哭穷，帝乃往太学巡视宗亲子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各子弟为国家表率，捐资救民。
　　且说太学中有白鼻黄口者乃刘秀也，尖头小眼乃刘玄也。二人年方十岁，因刘永体恤宗室，又防王氏所害，乃奏请二人入学读书。永与刘秀之父有兄弟之情，所以格外偏爱刘秀。为防权贵之子所欺，曾托太后时常照料。太后招来刘秀嘘寒问暖，问他读了什么书？吃得如何，睡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刘秀只说一切都好。太后听了满意笑道:“这全是你刘叔祖特意交代我的。你刘叔祖为人侠义，爱替穷苦发声。此次他去东郡治理黄河，安顿灾民。他急需粮食衣物，曾率先捐助。我也存了点东西，托你带给你刘叔祖。”
　　刘秀心憨体讷，应了就走。太后一拍脑门，忙叫了回来笑道:“我上了年纪脑子差，你小娃娃家的又是个秃嘴子。你都不知道怎么走？跟谁走？也不问一声就应了。”说着便传来张放。张放见了太后便磕头如捣蒜，紧张的汗流浃背。太后问他三千石粮米可曾备好？张放连说已妥当。太后看他那样，也不为难，只命令他此行把刘秀带上，一路照顾他，若有一丝损伤必定重罚。张放连连应承，不敢怠慢。
　　话说淳于长在太后与成帝间两头奔波，终于说服太后，封赵飞燕为后，入住椒宫。帝问他是怎么说服太后的？淳于长道:“臣只说许皇后年老不育，假孕欺君，已然被废；班婕妤行巫蛊之事，暗咒陛下，陛下仁不治罪，令其服侍太后。今只有赵昭仪年少有德，可为陛下再续血脉。至于出身之事，可封刘永为汉家王，令昭仪拜为义父，如此周全，太后何所顾及？太后听臣之言，由是从之。”帝喜，封淳于长为定陵县侯。那淳于长更加放肆，四处敛财受贿，财产无数。俗话说财使胆壮，这厮求刺激竟来成帝寝宫戏弄飞燕，飞燕荣升皇后，不同往日，便喝退之。
　　淳于长恨道:“好你个贱婢，过河拆桥是吧，有你好果子吃。”说着怀恨而去。路经长定宫乃心怀不轨，喃喃笑道，“反正都是皇帝老儿的妇人。少不得去品味一番。”说着洋洋得意而入。
　　当时已是深夜，守卫困倦，歪在一旁打盹。他上前先是立威道:“尔等如此松懈，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来担待？”几句话把守卫唬得不知所措，完了又施以酒肉犒劳，更是感恩不尽。淳于长顺利进入长定宫内，只见许皇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嘴里说着梦话。许皇后虽说年过半百，却是风韵犹存。淳于长看着她那娇柔多姿的身材不觉色心大起，于是拿出卫士所给的钥匙打开殿门，缓缓而入。
　　许皇后听到动静，突然起来惊了一身冷汗，在月光清晖下屏气凝神，壮胆道:“谁？你是谁？”淳于长提着灯笼走到她跟前笑道:“皇后娘娘别慌，是我呀。”许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把头掉转道:“皇上把我困囚此处，终日无人，饮食自理。深更半夜，你是如何进来的？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吧。”淳于长把灯笼挂好，提上食盒，摆上酒菜，率先小酌道:“不瞒娘娘，是皇上让我来的。”许后闻听此言，如蒙大赦，转身下地，拉着淳于长跪拜道:“是真的吗？皇上他还记得我？”淳于长见她上钩，便假意道:“赵飞燕设计陷害你，迫使皇上废了你，她当上了皇后。我不忍心看你含冤受苦，就请皇上彻查，结果查出赵飞燕之主谋，皇上大怒，正要废赵迎许。”
　　许后一心渴望重获恩宠，哪里知道他的诡计。少不得对他感恩戴德，淳于长将酒杯一歪，示意空了。许后立马给他倒酒，谁知他并不饮，微微开口，挤弄眼神，许后便仰头过去，张口求酒。淳于长将酒倒入她口中，得意非常。
　　三杯酒下肚，许后意动神摇，更觉妩媚。淳于长再难遏制，当下翻云覆雨，发泄一宵。此后每隔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都是深夜。许后问他何时才能重获恩宠？他只说朝中大臣受了赵飞燕诸多好处，致使朝臣都为她说话。许后听出言外之意，将房契地契田契以及金银古董首饰等陆续送给淳于长，让他尽快处理。淳于长从而捞到不少好处，前前后后共计九千多万。一连过去大半年，还是不见音信，许后不免心生怀疑，要写信给薛丞相举报他。淳于长惊恐之中伪造圣旨，上有左皇后字样，许后看了深信不疑，又与淳于长那厮双横一竖起来。
　　再说刘永此行东郡治水，众将皆请前往，刘永只带了李宝、苏令。三人押着筹备好的物资奔赴灾区，到达之后，见大水横流，淹没万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永一面号令百姓登山暂避，一面命李、苏二人搭建草棚，分发物资。
　　刘永请来主簿张忠，是个卷毛大汉，膀大腰圆，一身的筋肉。原来之前的太守治水无能，又怕降罪，贿赂大司马大将军王音得以调离。他一走，底下人纷纷跟着跑。只有力夫张忠死守不离，乡人感激，奉为主簿。刘永问张忠道:“金堤之上，泥窝旋流之地乃是何处？”张忠道:“那是祭祀河神的白马祠。”永问:“何得此名？”忠曰:“因前任太守听信巫师之言，说河神最喜白马，投之可保风平浪静。于是将一郡之白马尽数投落，水陷泥潭，流不甚速。”
　　永看到河水吞人毁地，民命微存。一时救民心切，独自绕过湍流，抱腐木逆流而上。几番出没于洪水泥潭之中，张忠感其诚，亦赤身纵水相扶相随。终于爬到凸石之上，眼前滚滚洪水声雷势奔，凸石晃动不安。张忠拉住刘永劝返，永握其手道:“我今以身祭河神，我化魂为鬼，发天地之力以救万民。”张忠泣不成声，死死抱住，不肯松手。永力大，挣脱束缚，闭眼要跳。谁知洪水改道，水急而缓。张忠一把抱住刘永，不住的呼喊。永睁眼一看，洪水改道退去。于是号令众人赶紧疏通河道，抢修金堤。众人争分夺秒一拥而上，短短两个时辰便疏通了河道，加固金堤。忙完之后，天已渐暗。
　　刘永教苏令、李宝二人煮粥分食，自己和主簿张忠商议集资修建民房之事。张忠愁眉不展，刘永问故，张忠乃实言道:“不瞒大爷说，这东郡二十二县都是曲阳侯与成都侯的食邑封地，就连六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小孩都是他家的部民。各郡每有重大灾情时，总有一些无耻商人前来占田谋地，还有买女充婢。所以受官之苦多于受天，在天灾人祸轮番压迫下，他们对生的希望微乎其微。”正说这事呢，就听到山顶上乱作一团，接着铁面将李宝就跑来汇报说有些灾民诉说官吏之恶，痛骂老天之无眼，悲叹余生之无望。一时悲愤，纷纷跳崖了。
　　刘永上前安抚，拔剑出血立誓。此身化盘古，要为百姓撑出一片天地。众人哂笑道:“自古官向官，民向民，穷人向的是穷人。口里放大话，心中无实事。”永不再辩解，一面写好奏章上书朝廷，一面组织官吏重建民房。
　　十天后，粮米将断，张放运粮而来，众人十分欣喜。永问粮米数目，张放答:“一千石。”永自沉吟间，后头传来一句稚嫩且尖锐的声音道:“不对，应该是三千石。”众人齐齐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缩眼撅嘴的大头娃，旁边立着一个低头玩草的愣头小子。刘永认得是刘秀，便近前抱在怀中询问。张放神情恍惚，说一些官场黑话，又说孩童不识数，不明就里。关于张放的事，刘永自然有所耳闻。便问刘秀道:“那个大头娃是谁？”刘秀道:“禀叔祖，他是我哥哥刘演，字伯升。”
　　问他怎么来的？刘秀嘟囔了一句:“太后让来的。”别的不说，反倒是刘演胆大，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来张放迷惑成帝，太后欲斩之。帝求情，免死罚俸，自费三千石粮米运东郡灾区。张放哭穷，暗求成帝，帝乃命太学子弟均摊奉献。他们知道刘秀家祖传种地，粮米丰盛，便让他多摊了一千石。
　　刘秀之父刘钦知道治理东郡的是刘永，回忆昔日之交，也便鼎力支持。又得知太后让小儿子刘秀与张放一同前往灾区，他知道小儿子老实木讷，容易受欺负，便交代大儿子刘演跟随。眼见数目对不上，刘永变脸对张放道:“朝廷明令让你自费三千石，以赎前罪。你却投机取巧，让宗亲子弟均摊，你是一粒米都不出。而今又中途克扣，置万千生民于何地？百姓一生操劳，半刻不得闲，平生所积之血汗都被尔等狗官挥霍了去。”永越说越气，教左右拉出斩首。未知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