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没有意义

　　简妮回到沙发旁，用力坐了上去，坐定后，才发觉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因为心里的恐惧还未曾远离。
　　她闭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情绪，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最大的平静状态。随后，她拿起电话，快速拨了个号码，熟悉的号码。
　　“克里斯，刚才我这里来了个客人，是你的......妻子！”简妮的声音还带有一点点颤抖。
　　电话那头似乎没了呼吸，简妮不等他喘息，继续说下去，“你的妻子用枪指着我，想杀了我，当然最后没有。克里斯，我告诉你，不是想怪罪她！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家庭，我一直不在乎，我以为只要我不逼你离婚，不逼你和我结婚，那我就没有对不起她，可刚才我看到了我给她带来的痛苦，克里斯，是我错了！我想我该离开你了，这是我刚才答应她的。不要觉得突然，克里斯，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要来找我了，让我们体面平静地分手吧，我想这也符合你的身份！”简妮说完这句话，就马上挂了电话，也不给克里斯说一个字的机会，不止挂了电话，她还关了手机，她需要安静。在这刻是特别的需要。
　　夜幕开始降临，她一直傻傻地站在窗外不动，也不开灯，就让自己沉浸在这越来越浓厚的黑暗中。刚才经历过的那种生死悬于一线间的恐惧，已经基本平息；刚才做那个决定时的艰难，现在也已平静。于是，她在静静地回想过去，关于这段关系的开始和持续，最后是结束，回想过后，哀伤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可是，忽然发现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痛苦——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欧文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里，那位置倒是不错，靠着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夜幕给街道带来了黑暗，也带来了点小雨，这初夏的夜雨还是有点凉意的。来往的行人要么是无处可避，要么是无心去躲避，于是，那雨就潇潇洒洒地滴落在他们的头发，衣服，还有脸上。等雨水多了，遮挡了眼睛，就不得不用手去抹掉它。
　　这会儿进来的洛克夫，也正用手抹着脸上有点凉的雨水。欧文看见了他，但怕他没有看见自己，于是扬起自己的手招了下。洛克夫的脚步迈向欧文的桌子。坐下后，他只和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
　　欧文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不过，洛克夫没有接，只是摇摇头。他的脸上还有些许水迹，浅褐色的短发也被雨水打湿，软绵绵地伏在他的头上，让他的脸少了份精神，却，多了份柔美，也更加映衬出他那双蓝眼的明净。
　　怪不得刚才那个女服务员看了他好几眼。
　　“这是干净的！”欧文被他的举动伤了点自尊。
　　“我不需要！”洛克夫的话却简单干脆，他现在不关心这些小事。
　　“你决定了？”欧文也抛开其他，捡起重点。
　　“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你是否成长在一个健康的家庭？”洛克夫没有直接回答欧文的问题。
　　欧文很快摇摇头。
　　“这样你或许会理解我的处境！从我记事起，父母的争吵和一日三餐一样，经常性地在我面前发生。小的时候，我不知道原因，只是苦恼，到十几岁才明白原因，我并不是我父亲亲生的，他始终为这点憎恨我母亲，却又不和她离婚，只是不停地殴打折磨她。有一天，我回家看见喝醉的他正在狠命揍我的母亲。我冲上去阻止他……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意外，我并不想那样对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不想自己和母亲丢了性命，我只是在防卫，保护我自己和我母亲。可是当时的我太冲动。如果给我个机会，让那一天倒回来，我一定不会那样处理，他终究是我父亲，尽管他从没做过配得上这个称号的事情。欧文，请你理解我，我只是隐瞒了这个事情，我的母亲当时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了，她总会有点伤心，尽管我都是为了保护她。”
　　“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吧？”欧文咧开嘴却笑了，这笑容他自己并不知道有多么让人厌恨。“洛克夫，你浪费了一把口水！我从来不想知道那件事的原因！我只要结果，不管什么原因都改变不了结果！知道我为什么不干警察吗？因为警察还要虚伪的维护正义，而我从不管什么正义，我不是天使，更不是上帝！我只在乎结果和利益！不要来评判我，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难道不是吗？”
　　洛克夫脸色更加惨白，紧咬着牙齿，那双蓝眼中冲着欧文燃烧着一团火焰，但渐渐地，那蓝色火焰终究平静的熄灭。
　　“所以，洛克夫，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决定，是停止还是继续？其实，你手上还有不少案子让你显示能力，这个案子早点了结正好让你腾出手来全心投入其他案子，比如那个连环案，那才是真正麻烦的，连我都要承认。如果你破了这个案子，警长的位置还不就是你的？”欧文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洛克夫面前的咖啡已经渐渐冷却，最后成了一杯冷咖啡，他无所谓，因为根本不想去碰。他看着欧文那张黑脸，若有所思。
　　最后，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即他马上站起来，掏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张20元的纸币放在桌上。
　　“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洛克夫说这句话时脸没有看着欧文，话音未落，他的脚已经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只将挺直的背影留给欧文。
　　“见不见，谁也不能说了算，洛克夫！”欧文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洛克夫的背影。
　　欧文没有急着起身，拿起自己的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他将刚才偷录的录音放到耳中去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听完，他皱了皱眉，这段洛克夫的话没有一点意义，话中他从没有明确说出过任何关键的词语，这样的话让不解内情的人去听，根本不明所以。老狐狸！欧文失望气恼中想把录音删掉。但最后还是没有。
　　克里斯又拨打了一次那个同样的号码，里面的声音还是话务员的。他颓丧的将手机随手一扔。他抱住自己的头，极度的恼怒中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声音传到门外，让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助手吓了一跳。助手有点意外，跟了余议员十几年，从没见过他失态，更是从没听过他骂人。助手犹豫着不敢敲门，过了会儿，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才动手敲门。里面传来话语声让他进去，他拿着些报告走进去，看到里面的余议员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跟余议员通报了明日的行程，去一个社区拜访居民，去一个贫困社区的学校发放救济品并发表演讲，演讲稿已经完成，需要余议员熟读。
　　和平日一样，余议员心平气和地和助手处理了所有事情，让助手出去的时候有种错觉，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听错了。
　　正常下班时间过了半小时后，余允良才从办公室出来。他驾车先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红色玫瑰花。他将玫瑰花放在旁边的位置上，然后重新发动车，往远处驶去。
　　为他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爸爸，你今天好早回家啊！哇，真开心！咦，这花是给我的吗？”女孩扑进他的怀抱。他用一只手用力抱了下女孩。
　　“不是给你的，你现在这个年纪不该得这种花，等到你长大时，也不该是爸爸送你这种花！”余允良把花举高，不让女儿去碰，“你妈妈呢？”
　　“当然是在厨房里了！爸爸真小气！”女孩嘟起嘴。转头走了。
　　余允良径直往宽敞明亮的厨房走去，里面是妻子徐婉芬忙碌的身影，他走过去，将手中的玫瑰递给她，她瞪大双眼，不相信似地看着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没什么特别啊？你怎么了？”徐婉芬想了想，想不出今天有什么理由能让丈夫送花，又这么早回家的。
　　“谁规定了一定要在特别日子里才能给自己的爱妻送花吗？我只是想送你就送了，婉芬，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难道不值得受这束花吗？”他伸出双手抱了抱妻子。
　　徐婉芬望着这火红的玫瑰，眼睛没来由地酸了下，她转身去找花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你在准备晚饭吗？要不要我帮忙？”他摩拳擦掌，准备在厨房大显身手。
　　“你啊，别折腾了，你什么时候能在厨房帮上忙的，你还是去陪孩子们吧，等饭菜做好了，我叫你！”
　　“好吧，我先去和孩子们说会儿话！”
　　余允良在客厅和儿子女儿聊天。谈话间不觉得时间过得快。似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徐婉芬就从厨房出来说晚饭可以吃了。于是，一家子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气氛融洽地享受美味的晚餐。
　　晚餐结束后，徐婉芬倒是没有拒绝丈夫要帮忙洗碗的要求。
　　“你马上就回餐馆的吗？”他问。妻子多年来的习惯，每天傍晚去接儿子女儿放学，再为他们做好晚餐，然后她再回自家的公司打理事情，总要到晚上11点左右才回家。
　　“哦，今天有点累，不去了，我已经交待好了，不去也没事！”徐婉芬沉默了下后才回答。
　　“那你先去洗澡休息吧，我来打扫卫生，还有催孩子上床！”余允良用一只手抱抱她。
　　徐婉芬听从了建议，洗了下手，出了厨房。
　　等余允良做完所有的事情，走进卧室，发现徐婉芬半躺在床上发呆。
　　“还没有睡吗？”余允良问了一句，随后去衣柜拿了自己的睡袍，走进卫生间去洗澡。
　　洗完，他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向睡床。
　　“允良，你不要光擦，还是用吹风机吹干吧，不然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哦，我等下吹！”余允良将浴巾往旁边的一张椅子一扔。
　　他看了下徐婉芬，想说什么，却突然走向卧室的衣柜，从里面拿出几个包，那是妻子常用的。他伸手进去在里面摸着，第一个包他没摸到什么，第二个包里他的手摸到样东西，他掏出来，是一把精致的黑色小手枪，他拿着手枪，把包扔掉。
　　床上的徐婉芬看着他的动作，脸色一下煞白，“你都知道了？”
　　“这枪我会去处理掉，你不该用的！会出事的！”余允良将手枪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我温柔可人的妻子竟然也会拿枪对着人！”他说这句话时已经坐到床边，将一张脸对着徐婉芬，脸上的表情却是少有的亲切。
　　“都是被你逼的！允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用再隐瞒，我知道你外面有女人了！已经很久了，是不是？允良，你可以不爱我，可是，怎么能欺骗我这么久？你把我当傻瓜吗？”徐婉芬的话悲愤无比，可是音量却很低，她知道这个时间，孩子们即便已经睡着，也是很容易惊醒的。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婉芬，在这个世界上，我爱的几个人全都在这所房子里，你，还有我们的儿子，还有我们的女儿，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孙子孙女，我们的外孙们。”余允良的话很清晰，但也是尽量的压低声音。他也是在顾忌着孩子们。
　　“你爱我？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婊子在一起？你也爱她是不是？”
　　“婉芬，你先不要生气，冷静下来听我解释。”余允良将自己的手握住徐婉芬的双手，“婉芬，男人的世界很复杂，好多男人有无数女人，甚至还有男人，可是，他们就一定爱吗？很难说，或许这只是一种男人的习性，一种习惯，男人世界里的一种习惯，如同男人抽烟喝酒一样，一个男人如果不生活在孤岛上，那就必定要加入这个男人世界的习俗中去，场面上的逢场作戏免不了，别人都有的做法也免不了，比如别人都有着妻子之外的女人，如果你没有，你怎么混？别人会觉得你不和群，于是就融不进他们的世界，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所以就一定要有像其他人有的情妇，那谈不上感情，彼此间更多的是习惯，有时候也能保持很久的关系，就像我和她，可是，像有些人吸毒一样，一旦吸了就上瘾，再也无法停止，可你能说他是爱毒品吗？聪明的你肯定不会这样说，不会这样想！所以，婉芬，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和她？她于我就如同毒品，她和你完全是不一样的，根本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如果我真是吸了毒，你肯定不会这样的愤怒，你反而会尽一切可能的来帮助我，是不是？所以，对我和她，请你也不要愤怒！好吗？给我时间，总有一天我会戒掉的！”
　　徐婉芬静静地听完他的话，然后凄惨地一笑，“你总是这样的自私，想要把全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掌中，同时，还要让周围的人都毫无怨言地配合你！”
　　“婉芬，如果我是有一点点自私，那也只能证明我是个正常的人，你看过哪个人是不自私的？就说你吧，对我的事情这么愤怒，难道不也是因为自私？因为你的丈夫不能让别人分享，是不是？”余允良竟然微笑了下。
　　徐婉芬却只能叹了口气，和他几十年的夫妻，彼此间真的是够了解了！
　　“答应我，婉芬！以后再也不要干傻事，所有的事情都让我来处理，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你永远是我的好妻子，是我儿子女儿的好母亲，我们都需要你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明白吗？”
　　徐婉芬低下头，沉默着。余允良将她的脸抬起，眼睛盯着她，有点咄咄逼人。她终于在这样的眼神中落败下来，她点点头。余允良满意地笑了。
　　“我知道你今天也够受的，看你的脸色是多么憔悴和惊慌，不过，婉芬，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做一件事情才是最好的消解办法！”
　　“什么事情？”
　　余允良不说话，只是在嘴角边挂着一丝微笑，不过他的手已经忙起来，伸入她的睡衣中抚摸着，慢慢地，她的身体不再无动于衷，“允良，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经！”
　　“不，婉芬！这才是一个真男人的真性情！你也同样需要的，难道不是？”余允良嘴巴动着，身体也没闲着，他已经整个人压上去。
　　休息了半小时后，他又再次亲吻她的肌肤。
　　“允良，我不行了！”
　　“可是我还想要很多，今天晚上我兴致很高，好像一下回到我们刚结婚那阵，你不会忘吧，那些疯狂的夜晚！”
　　“允良，我真的老了……”她忽然趴在他的怀里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不停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我理解你的，婉芬，可是，你理解我吗？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了！”
　　徐婉芬听见这句话，哭得更加的伤心。
　　“男人有男人永远戒不了的毒，你现在明白吗？婉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