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紧追不舍

　　舒适地仰倒在床上后，差媛心里十分矛盾。
　　十七岁，正是反叛的年龄。可与其他狗见羊般关系的母女截然不同，差垦和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反倒与常年在外的导游老爸一个钉子一个眼，弄得老爸常常嚷嚷着：“我的小棉袄，怎么越来越不讲理儿了？越来越成了小刺猬啦？”
　　所以，她真的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老妈。然而，理智又提醒着她决不能讲。
　　一个正满腔热情盼望着女儿好好读书，能完美无缺地走完女人一生全过程的老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女儿半途而废，去追求自己所谓的人生？嗯，算了，既成事实后再说吧。我相信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经过艰苦努力，一定不会让爸妈和自己失望的……
　　“大姐大，我在这儿。”
　　第二天一早，还离得老远，背着双肩包的差距便扬手招呼起来：“快一点，我们坐下班大巴还来得及。”差媛快步走拢，眉头一展，同样背着双肩包的差异，正笑嘻嘻的站在另一侧，高兴地瞅着自己。
　　“嗨！差异大姐，你好！”差媛先招呼着差异，“没想到，你比我还准时。昨中午吃饭时，我看到你都还犹犹豫豫的哦。”
　　“一大碗干饭下了肚皮，我就决定了哦。”差异笑答，“说来呀，真还得感谢我弟弟呢。”
　　差异家里老小一大堆，外公外婆奶奶爸妈小弟和差异本人。因为是三代单传，格外重男轻女的老人们，对唯一的小弟简直宠得匪夷所思。因此，差异可怜的生存状况，在这条街和学校里是出了名的。
　　“但愿你弟弟的婚房，别再压在你的身上了。”差媛认真地点点头，双手一伸，差距、差异上来，三姐妹紧紧抱抱。差媛缓缓地说，“从现在起，我们就绑在了同一根绳上，谁也离不开谁啦。听我说，我们是女孩子，外出要既保护自己，又不能没文明礼貌。过去学校那种少女帮的江湖气，要改掉才行。”
　　差距心领神会：“放心，我不会再叫你大姐大了，而叫……嗯，“她沉吟沉吟。
　　差异心直口快：“还是都叫名字吧，亲热亲近又明了。”
　　差距就拉拉她：“好呀，就都叫名字吧。免得一个大姐大，一个差大姐，让外人听得一头雾水，不得要领，你就别小心眼儿啦。”
　　差异冲她甜甜一笑，还想说点什么，差媛一仰下巴：“走，买票去。”
　　三姐妹刚好买到马上发车这一班，上得大巴，按照车票上的座位，三姐妹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正中。
　　左边，是一个面相老成的小包工头模样的农民工。右面，是一个严谨有余、矜持自得的女干部。此班大巴坐得满满的，又没开空调，空气闷热甚至略带窒息。坐在三姐妹正中的差异，先是嫌弃地捂住自己鼻子，然后挥起右掌当扇使劲儿煽动。差距斜斜她鼻子哼哼，差异立即松开鼻子，停止了以掌为扇的摇动。
　　“忍一忍，”差媛轻轻说，“一会儿开车，就会开空调的哦。”
　　阳光明媚的车门一暗，一个右膀上缠着安全检查岗红笼笼的胖女人，窜了上来：“车票都拿在手上，查票啦。”从最前排逐一查了过来。
　　中途，一对老夫妻补票，却又操作微信不熟，弄了多次好容易才补好票。待胖女人查到最后一排，车厢里已闷热得不像话，而且，胖女人自己也闷热得胸前和衣背都濡湿了一片。
　　“车票！”农民工和三姐妹，一溜儿举着自己的所购车票，水波不兴。可查到那女干部时，出了意外。
　　“车票！”女干部看着窗外，充耳不闻。“对不起，请出示你的车票。”依然无语。“哎，没听见呀，你的车票。”胖女人已极不耐烦，“车票。”
　　女干部终于缓缓扭过了头：“要票？行，先把空调打开。”直视着胖女人臂膀上的红笼笼：“打开空调，就给你。”
　　“全地球都是开车才开空调，你没坐过大巴车哇？”
　　女干部冷冷一笑：“没坐过大巴车？真是笑话。”又嘲弄般盯盯对方臂膀上的红笼笼，“你不是安全检查岗吗？谁规定的车内温度31度，还只能开车才开空调？”
　　大约，胖女人还少遇到过如此较真的乘客，恼了：“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谁规定的？我规定的。”
　　等着盼着的乘客们到底恼了，纷纷嚷嚷起来。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呼”地站了起来：“咋啦？不想走是不？不想走就给老子滚下去。”说罢，还示威似的拳击方向盘，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的的”声。
　　乘客们到底都是来坐车赶路，不是来惹事生非的，一时，全被气势汹汹的司机吓住，站起来的，又都默默地坐了下去。坐着扭头嚷嚷的，也回过头低眉顺眼儿地“眯”起了瞌睡。
　　气焰本己收敛了些的胖女人，双手一叉腰，逼视着那女干部：“看来，就你太‘懂’规矩，我看你是没钱买票，有钱买打的呀。”
　　女干部淡淡一笑，纹丝不动：“说到打，我还真是手痒痒的！”
　　“腾腾腾”，杀气腾腾的司机冲了过来。冲拢，抱紧自己臂膀，叉开双脚站在女干部面前，逼视着她，从牙缝间挤出一股冷气，“长见识了！敢问女菩萨是何处神仙？”
　　女干部也不说话，鄙夷地斜斜他：“塘花路一号！”
　　司机闻言脸色大变，马上站好放下了胳膊，脸上也挤出了笑容。
　　“原来是……哎呀，对不起，我开空调，马上开空调。”一转身，以少见的敏捷几乎是跳到了驾驶员座位上，双手一拨弄，呼！一股冷气从车顶侧上的小空调孔吹出，全车乘客精神一振，三姐妹更是喜笑颜开。
　　胖女人也不再纠缠，悻悻儿的一转身，溜之大吉。安全检查岗一下车，咣当！车门应声关上，司机一松刹车，方向盘一搬，大巴车终于开动了。
　　车开动，空调风越来越凉爽，三姐妹也坐不住了。瞧着车窗外的风景，三姐妹忍不住大呼小叫，叽叽喳喳。可差媛马上醒悟过来，对二姐妹挤挤眼睛摇摇头。
　　于是，三姐妹重新坐好，窃窃私语，差距还掏出了耳机，分别塞进差媛和差异耳里，自己则乐呵呵地东瞅瞅，西哼哼……
　　“哇！好漂亮的花海哦。”差距忽然指着玻窗外惊喜大叫，双手同时一拉，正在听歌的差媛、差异被她拉得趔趄，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看她，然后顺着她手指朝外看，也“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可不，窗外一大片透明花棚顺着公路勃勃向前延伸，花棚里各种花儿开得正艳，在明亮的太阳下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差距一把扯掉了差垦、差异的耳塞，兴致勃勃地提仪：“别听啦，我们来猜猜，都是些什么花？”
　　三姐妹便争先恐后地猜测：“桃花，芍药。”“李花，嗯，还有墙角梅”“都错啦，我看是梅花，真是梅花。”三姐妹争着情不自禁地都往窗沿挤。挤得无处避让的小包工头，终于笑笑起身：“美女们，我们换换座位吧。”
　　兴头上的三姐妹也不客气，嘻嘻哈哈的：“那就谢谢大叔了。”贴近了玻璃窗，三姐妹挤成一团打望着外面的花棚，叽叽喳喳地继续争论：“蔷薇，我最喜欢蔷薇花啦。”“山茶花，就是邓丽君唱的那首《山茶花》”“拜托，脑残啊？明明都不对，还争个什么？听我的，我说是风仙花。”
　　不想，被动换到差异座位上的小包工头，意外开了口：“美女们，你们都说对了，也都说错啦。”
　　三姐妹回过头：“大叔，什么意思哇？”
　　“先坐下，坐好行不？”小包工头朝车厢里呶呶嘴巴，“公共场所，不是你们校园，不要影响别人。”
　　三姐妹回过神儿，相互吐吐舌头，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坐下后，差媛忍不住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们还在读书？我们又没有背书包哦。”
　　“也是学你们一样，猜的么。”小包工头不慌不忙的，浅黑的脸膛上有一种令人放心的憨厚，“都还在读高中吧？好像，好像还没放假呀！”
　　差距骄傲地挺挺胸：“我们自己放了自己的假。大叔的眼光真准，不但知道我们是学生，而且还知道我们是高中生，我们是不是碰到活神仙了哦？”
　　小包工头的脸，好像有些泛红了，急切地摇摇手：“世上哪来的神仙哟？猜的，真是猜的。”
　　差异紧追不舍：“大叔，你说什么是，又不是？难道我们都猜错了？”
　　“没猜错，只是呢，这花分季节性盛开，现在六月，开得艳的应该是栀子花、兰花、夹竹桃、八仙花、米兰、仙人掌、昙花等。”
　　小包工头下巴朝窗外点点：“其他月份盛开的，有的正在吐花蕾，有的正在绽花瓣，还有的正在发芽么。花开花落，都是有月份顺序的。比如，七月：凤仙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花十一月：山茶花，十二月：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