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年

　　年关越来越近了，身边越来越有年味了，街上挂满了红色，来往的人满载而归。
　　这几天，丛政有点忙，哥们一直嚷嚷着要他添置一台麻将机，哥几个可以时不时聚一下。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往年稍显冷清的工作室今年热闹了。
　　他最近一直在学习，学习关于保险的相关知识，老妈的教诲、黄想的未雨绸缪让他深有感触，他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反复筛选后，他选择了卖保险。数年的经营运作，他也积累了不少人脉，他正在业务培训，等过完年了，只要在朋友圈、个人账号上发布一下相关内容，亲朋好友看到了，自然会找他谈业务，相信不用他亲自上门，只要张张嘴，多少都会卖他点面子。
　　腌咸菜、摊煎饼、卖保险再加上麻将机，一天的吃喝、花销没问题了。以后，不会像从前那样清闲了，有案子查案子，没案子睡大觉，从今以后，为钱忙为钱累了。
　　腊月二十八，丛政终于把龙哥约出来了，老妈、小表嫂忙不开，只能自己照葫芦画瓢拌了两道凉菜，对面超市买了两罐杂果，邻居饭馆要了两道荤菜两道素菜，倒上两杯酒，招待好友。
　　这顿饭、这杯酒，有点伤感有点重。
　　“你要出国了？”
　　“过完十五走，去国外体验一下生活，没有生活，哪来的剧本。”
　　“你是不是去看图图的妈？”
　　“当然得去看看，毕竟是图图的妈。”
　　“久别胜新婚，你不会和她旧情复燃吧？”
　　“那是小别，你也说了是久别，我和她‘别’的太久了，不会的。我去看她只是因为她是图图的妈，她在国外呆了那么久，早就不是当初了，人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再说了，她会闲着吗？不用怕，我和她不可能了，回不去了。”
　　“我不是怕她把你勾走了，我是怕你在国外呆久了，不回来了。”
　　“放心吧，不会的。”
　　“谁知道？很多人出国之后，适应了国外的生活，不回来了，我怕你呆在国外，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父母在国内、图图在国内，亲朋好友在国内，我的事业在国内，我留在国外干什么？国外有什么好的，你不是也去过吗？”
　　“话是这样说，可真的走了，回不回来谁知道？”
　　“你就认为我不会回来？”
　　“我怕你不回来。”
　　“我向你保证，一定回来！”
　　再三保证后，丛政不纠结了。
　　“我就出去一年而已，很快的。”
　　“你走了，我怎么办？”
　　“不是还有黄想吗？”
　　“我和他有交情，但总觉得差点意思。和你不一样，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膜似的，再薄，也不透亮。”
　　“只要对心情，好坏在于多接触，我看他人不错，没事找他多聊聊，相信很快就能把那层膜揭开的。”
　　“但愿吧。”
　　说到黄想，龙鹏想起来了：“你上次下乡遇到的那个杀人案，过后你对他说，要他尽量少和那个刚哥接触，即便接触也要留点心。因为什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丛政喝下一杯酒：“我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是一开始，嘴上说着报销回来的路费，却给他顺路捎了满满一车的货物，不另算钱，这不是等于白当了一回劳动力吗？”
　　“捎点东西没什么吧，正好赶上了，顺路。”
　　“真要是‘一点’东西，谁会计较？那可是满满一车的货，顺路捎过来也没什么，可你好歹表示一下吧？不按市场价，表示表示可以吧，没有，啥也没有，连句话都没说。”
　　龙鹏也觉得有点过分。
　　“我开始也想，是不是自己小心眼了，可后来的事我知道我的感觉没错，我第一次和他照面和你说了吧，他问那个小服务员，也就是后来的那个凶手，服务员和他说了。我虽然没看到他脸，他也没说话，但我感觉到了他不乐意了，不就是多了一个阿荣吗，至于吗？”
　　“其实，人家介意也没毛病，毕竟邀请的只是你们两个人，没经人同意多出来一个人……介意也正常。”
　　“我们不是特意把他带过去，蹭他好处的。从市里到群利有多远你知道吗，当时是冬天，路难走，我们到达后已经很晚了，天黑路滑，阿荣已经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了，很累了，留下来住一宿，吃你两顿饭怎么了？我们总不能自己在宾馆住下，给阿荣另找住处吧，或者让他睡车里？不说是你客人的朋友，就是一个普通司机，住一宿、吃点饭，怎么了？看在白给你捎了一车货物，吃你那点喝你那点，够本吗？也就是阿荣，换做别的司机，会不会向你要钱？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再说，我们开车来，几点出发几点到，路上什么情况，他不知道？留宿一下司机很意外吗？我们住的是你家的宾馆，不是住的你家里，宾馆本来就是招待人的，阿荣住不得吗？”
　　做法确实有点不好看，龙鹏认同了。
　　“别说你家大业大房子大，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差那两口饭吗？如果他只是抠门、吝啬，我也不说什么，当然了他确实抠门、吝啬。他为什么不乐意？他是不满意阿荣吗？他是不满意黄想，说到底就是没把黄想当回事。”
　　龙鹏咂摸咂摸，是这么回事。
　　“后来的事你知道了，发生了命案，第一时间不报警，因为什么？一旦报警，他和死者的关系就会曝光，对他影响不好。他怀疑是他媳妇干的，更不能公之于众了，我对他说杀害死者的另有其人，不是雇凶杀人，不是感情纠纷，是仇杀。我再三向他保证，他才同意报警的。”
　　“私生活混乱，三观不正，势利眼，为人阴险狠辣，这样的人，黄想能和他过多接触吗？有一件事，我没和他说，当天死者为什么会去附近的商店，我后来去了刚哥住的客房，察觉到有轻微的不适，我的触感特别敏感，一般人可能不觉得，可我感知到了，我怀疑他的房间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所以，你让他多开窗通风？”
　　“我也只是怀疑，可能不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如果说出来，就会被留下来，继续查案。他的仇人不会少，真要查起来，从何查起、得查到何年何月？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多浅，我一个外来户我敢去趟？我不想在那里多待一天，爱谁是谁，我可不管。再说，我给他暗示了，能不能听得懂在他了。”
　　“你为什么不和黄想说？”
　　“我怕从他那里说出去，当然我不是说他大嘴巴，而是一旦说了，很难守得住。说梦话、醉话，被偷听到都有可能，一旦说出去传播开了，黄想在‘群利’怎么立足？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他们会怎么想黄想、怎么对他？传到刚哥耳朵里、传到领导耳朵里，刚哥的背景复杂，有些人、有些事，你懂的，所以，我不能和他说。”
　　“快过年了，你好像，不大高兴。怎么了？”
　　“老头子。”
　　“咋，又管你要钱了？”
　　“要钱，也要人，他想带我回J城，共同携手、再创辉煌。”
　　“你的想法是……”
　　“你认为我该回去吗？”丛政反问道。
　　“只有足够强大了才配谈面子和自尊，先放下才能拿得起，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别过分强调。”龙鹏用他的话回复他，“如果能东山再起，重回人生巅峰，跟他回去又何妨。”
　　“共同携手是真，共创辉煌是假，我都已经是前女婿了，他会真心为我考虑？他现在和他的现任老女婿一起搞钱搞事业，已经渐入佳境，一点点恢复元气了，让我回去，不过是利用和算计罢了。”
　　“他老奸巨猾，你也不是吃素的，凭你的聪明才智还能被他耍了，谁玩谁还不一定呢。他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他，问题是，你想不想重塑辉煌？”
　　知我者，龙哥也。
　　“说实话，刚从J城回来的时候，有这机会我乐不得，可现在……”丛政摆弄着酒杯，“不想了，说文艺一点，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不想改变了。说白了，就是清闲惯了，人懒了，不想折腾了，也折腾不起来了，过去的那种日子，回不去了。”
　　默然片刻后：“你还想回J城吗？”丛政问龙鹏。
　　“回去做什么？就像你说的，要么一直在折腾，要么折腾几下稍作休息再折腾，突然之间停下了，一停停了好长时间，再想重新折腾，折腾不动了。我回去，干什么呀？”
　　“如果重来，你还会送外卖吗？”
　　“咋说呢，像唐朝那样毕业了，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天天上班下班，月月还房贷车贷，房奴卡奴孩奴，重复一年又一年的生活，我不喜欢，重来一次我也可能不会选吧。再说了，也不可能重来了——倒是你，不回去，你真的甘心？”
　　“有啥不甘心的，山顶的风光我又不是没见过。毕业后的那几年，正是老头子的鼎盛时期，那日子过得真是……但是，高处不胜寒，要不是老头子交到了真心朋友，断臂求生似的舍弃了绝大部分身家，难保他会是什么下场。巅峰的生活体验体验就好，没谁能永远呆在那里，不下去。”
　　又是静默，这次的时间比较长：“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你再啰嗦，我可真不回来了。”
　　哥俩推杯换盏，又扯了一些闲篇。
　　窗外天空绽放了烟花。
　　“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咋放起烟花来了。”
　　“管它什么日子呢，想放就放呗。”
　　丛政说着，扭头看着窗外。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福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