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失望？希望？ 十二 尴尬的抉择

　　十一失望？希望？
　　
　　翠花她们在医院住了两天，林树森又开四轮车把李晓春和翠花接回了家。
　　在医院的这两天，翠花就像度过了两年一样，身体受着煎熬，心灵也在煎熬着。就在她住院的那天下午，李晓春就给翠花的父母去了电话，可是，两天过去了，翠花愣是没见到一个家里人的影子。
　　“你真的给我爹娘打电话了？”翠花忍受着火灼般的疼痛，强忍着问李晓春。
　　“打了！”李晓春把一个打开的黄桃罐头放在床边，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勺，“我当时担心你真的有事，能不告诉你爹娘吗？”
　　“他们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吗？”翠花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在乎就行了，别哭了，再哭眼睛也得做手术了！”李晓春用湿毛巾给翠花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然后给她吃了一块罐头。
　　“你在乎吗？你不是要离婚吗？”翠花想管住自己的眼睛，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我也是被你那个弟弟气糊涂了！”李晓春说着把翠花的床头往高摇了摇，“你说他挺大一个人，好吃懒坐也就算了，这么多年，我在你们家任劳任怨的干活，我也没说过他。可是，他竟然和孩子抢一条鸡腿，还说什么女片子。让人生气，若不是因为他是你弟弟我就揍他了。”李晓春说着，肚里还是一肚子气。
　　“那你为什么说我的死活你也不管？”翠花想起李晓春当时的态度，心里说不出的痛楚。
　　“我也是一时气话，回到我娘家就后悔了。我本意就是让你对我娘好点，也没想和你离婚。所以我回到家就让我娘领着莉莉去看你。”李晓春说着给翠花擦了擦嘴角上的罐头汤，“你动作也太快了，幸亏只是喝下半瓶，那要是全喝了，胃也被烧坏了，还能活命？”
　　“你就不该救我，你若以后还和我离婚，我就还喝药。”翠花有点撒娇地说道。
　　“你别吓唬我，你只要对我娘好点，我还和你离婚干啥？咱家莉莉在家不定吓成什么样了。况且，我娘对你比你娘对你好多了。”李晓春说着拿起一个小洋锅，“你看，我娘去树森家给你买羊肉去了，给你熬得羊肉稀粥，说你不能吃硬东西。呵呵呵，不过，树森他娘没收钱，她好像觉得给的少了，晚上又叫洪梅给送我娘去二斤羊肉。”
　　“我娘以为我死了，等你报丧呢！”翠花擦干眼泪幽幽地说道，“他们还等着用我再屙你一笔钱呢。”
　　“等你回家他们也少不了找麻烦，你也别想太多了！”李晓春说着又喂了翠花一块罐头。
　　“药是我自己喝的，他们来我顶着！”翠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下子坚强了许多，“别的女人受欺负，指望娘家人能做个主。我眼见着要被人休了，我弟弟拍拍肚子走了。你又告诉他们我都喝药了，他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来看看。这以后我的娘家人我去得罪他们，你不用出面，他们家里四个人手脚都能动，庄稼活以后让他们自己干吧，咱家的活也够你忙活的了。”
　　“嗯，终于有老婆心疼我了，我也吃一块罐头吧！”李晓春说着做了一个鬼脸，“你和我娘处好了，他会像树森他娘对待洪梅一样对你好，甚至会更好，树森还有两个姐姐，我家就我自己，他们不心疼你心疼谁呀。”
　　“别说了！”翠花说着眼泪又不自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你昨天出了门我就想了很多，我在娘家就是一个仆人，到了你们家，一家人对我像对皇后一样，我却猪油蒙了心，听村里那些女人的话，回家排斥公婆，对公婆吆五喝六的，哎，我这是做的啥事！”
　　“你怎么又哭了？”李晓春假装发怒道，“医生都说了，不要再让你哭了，否则眼睛真的就要坏了。”
　　“嗯，我不哭了！”翠花强压着心中的怨气，她苦，有一些是因为自己对公公婆婆的一点愧疚，更多是因为她已经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了，为什么家里人一个都不见影儿？
　　“医生说今天再观察一天，没事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李晓春把剩下的半瓶罐头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一会再吃吧，你这一个劲儿的哭，吃了肚子里也是病。”
　　“回家吧，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到家，我想莉莉了。我真不敢想，我若是死了，我闺女以后该咋办？你再给她找个后妈，那她就过着和我过去一样的日子了。”翠花真的想着后怕，如果自己死了，谁会为她伤心？父母都不在乎她，自己的男人也许会伤心一阵，可是还会有人填补她的空缺，唯独她的女儿，以后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她有点不敢想。
　　应该算风雨之后的彩虹吧，只是代价大了点，翠花胃里就像一直在烧着火。在离开村子的第三天下午，他们又回到了张伙房。
　　
　　林树森把李晓春夫妻俩送回他父母家里，自己开着车就回家了。当然，李晓春的父母硬是留林树森在他家吃顿饭再回去，林树森再三拒绝才回了家。
　　林树森进了家，看到李建武他娘在他家里。
　　“树森呀，建武他们在北京都说啥了，怎么回了家都不好好过日子，都在闹离婚！”看见林树森进了屋，李建武他娘迫不及待地问道。
　　“婶子，你没问建武？”林树森笑着反问道。
　　“问了，这个贼小子什么都不说，就是说要离婚，让我们别管了。”老人家把所有的担心都写在脸上，希望从林树森这里能得到点消息。
　　“婶子，他让你别管你就别管了呗！”林树森说着端起了洪梅的茶缸喝了一口水。
　　“说什么了，你就和婶子说说，婶子也是着急。”洪梅说着，帮林树森脱下外套，然后挂在墙上钉着的衣服钩子上。
　　“他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就是想让媳妇对你们老人好点，其他的也没说什么。”林树森说着点了一颗烟，然后坐在炕沿上。
　　“为我们好？我们巴巴地费劲巴列给他娶上媳妇，就是让他离婚的？”李建武他娘气愤地说道，“媳妇好不好我们也没说过，只要她们过好日子就行了，挑啥呀！”老人的语气甚是无奈。
　　“婶子，你们为了我们什么都能忍，可是我们也要个面子吧。况且，你们如果知道儿子娶了媳妇后自己会处处受气，莫不如当初生下来我们就把我们扔到尿盆淹死算了。”林树森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这孩子说的啥话，把你们都淹死不就断后了吗？”李建武他娘却很是认真地说道，“当时我和你娘生下你们都高兴地不觉得疼了，还舍得扔到尿盆儿里淹死？”
　　“那就是了，你们高高兴兴把我们养大，高高兴兴给我们娶了媳妇，没想到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下失望了吧。”林树森笑着说道。
　　“失望啥呀，只要你们都好了，我们也就好了。”老人家说着眼角湿润了。
　　“现在是我们不好，当然，我挺好的。”林树森说着面带微笑向洪梅挤了挤眼，“你家建武走在街上，别人都在说他，说他主不了媳妇，说他不孝顺。你们没要求他孝顺，可他心里难受呀。所以，婶子，你回家可不要再说建武了，他也不想离婚。主要是赵红燕也不会和他离婚。你就让他们这些天好好想想这些事情，你若每天说建武，他再心情郁闷闹点病，你们可就亏大了。”
　　“哎，儿大不由爷。我不说了，反过来说，我说他也不听呀。问了你，婶子心里也不慌了。他想干什么就由着他吧。”李建武他娘说完起身张罗走了。
　　“就是，婶子。儿子是你的，别给他加压力了，就是离了婚海能再娶一个，他心里本来就烦，你们再一个劲儿地说离婚这件事，他心里若是承受不了真会出事的。”出了外屋，林树森还在叮嘱着老人家。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没了媳妇可以再娶，没了儿子我和你伯伯可就没日子过了。”李建武他娘说完就往门外走去了。
　　“翠花好了？”再次进了屋，洪梅着急问道。
　　“早着呢，这个秋天她都得受罪。不过，好像对公公婆婆的态度好多了。看来李晓春闹着一出还真的有效果了。”林树森再次上了炕，“媳妇，我饿了。”
　　“饿了？”洪梅看着他笑着问道，“忙活了半天他们不管一顿饭？”
　　“留我吃饭了，你说我看着翠花病怏怏的劲儿，我能在他家吃饭吗？”林树森此时才露出了疲惫，“这几天就像赶集一样，一家接着一家出事，如果我不去帮帮忙也说不过去呀。”
　　“和你开玩笑呢，我和娘上午就包好羊肉馅饺子了。我爹也在那屋吃了，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他家吃饭，我这就给你煮饺子去。”洪梅说完就出外屋烧水去了。
　　灶里放好煤，鼓风机吹着，洪梅又进了里屋，“明天上午你去大队签个协议。今天乡长来了，指示说西面碗架山下的那块地让你免费用，但前提是，不论你和谁合伙，必须安排至少五个咱村的人在那里干活。”
　　“真的？”刚才还有一丝倦意的林树森又来了精神，“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我这个小舅子刚当上乡长，我的事就顺利地批了。”
　　“在家这样说，出去可不要胡说。他们都不知道乡长是我表弟，等你干好了再说也不迟！”洪梅低声说道。
　　“好！”林树森看了看窗外，转头继续说道，“媳妇，饺子多不？要不你在墙这边喊一声利兵，我俩喝一口？”
　　“你在看看外面？”洪梅笑着看院子里。
　　“嗨，说曹操，曹操到！”林树森大声笑了。
　　“利兵上午去乡里买犁镜子去了，回来时我告诉他了，听到你四轮车声音就过来，我知道你肯定想喝一盅。”洪梅说着就往上拿菜，“我给你们拌了两个凉菜，没做热菜。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还是我媳妇好！”林树森看着桌子上摆好的凉拌土豆丝和凉拌黄瓜，高兴地说道。
　　秋天本来就是收获的季节，这个晚上，林树森和秦利兵弟兄俩好像已经看到了气派的养猪场、满圈的肥猪，他们兴奋地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十二尴尬的抉择
　　
　　“爸爸，你和我回家吧！”吃了晚饭，小刚拉着李建武的手说道。
　　“小刚，你自己回去吧，爸爸想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李建武是真的不忍心拒绝儿子，可是只要赵红燕不低头，他就不回那个家。
　　“可是，你以前也不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呀。”小刚不解地看着爸爸，为什么爸爸要住在爷爷奶奶家呢？
　　“在你没出生前爸爸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李建武微笑着看着儿子，他想让儿子和他一起住在父母这里，只是，刚有这个念头就又被他否定了。他不想离婚，也不想让赵红燕来父母这里闹，也许孩子能为他们的未来做个了结。
　　“可是……”小刚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子哎，快去回家和你妈睡觉去吧，一会儿更晚了。”在炕里坐着的爷爷笑呵呵地说道。他不知道儿子这步棋是对是错，但是，作为男人就应该有点罡气。最主要的是，这个秋天他们老两口可以随时看见孙子，这就够了。
　　“就是，儿子，爸爸送你回去！”李建武说着拉着小刚的手往外走去。
　　“小刚，明天还来奶奶家吃饭，叫上你妈妈，奶奶给你包饺子。”看着孙子出去了，李建武的母亲高声喊道。
　　“知---道---了---！”小刚也拉长声音回答着。说实话，他也想来奶奶家吃饭。在家里，妈妈的郁郁寡欢让他也感觉不舒服，只有到了奶奶家，爷爷奶奶都围着他转，他才会有自豪与幸福的感觉。
　　“爸爸，你真的要和妈妈离婚吗？”一路上看着爸爸也不说话，小刚低声问道。
　　“嗯，你妈妈对爷爷奶奶不好，可爷爷奶奶也是爸爸的爸爸妈妈，所以爸爸只能和你妈妈离婚了。”李建武耐心地和儿子说道。
　　“那我呢？”小刚抬头看着爸爸，满脸疑惑地问道，“我想和妈妈在一起，可是，晚上我又怕醒来妈妈不在身边。你们离了婚我该怎么办？”
　　“你？”李建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的问题，说心里话，他并不想离婚，可事情如果真的无可挽回，他又能怎么办？对于儿子的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未考虑过。
　　“没关系，我想好了，即使你们离了婚，我还像现在这样，白天可以去奶奶家。晚上回家和妈妈睡觉。妈妈说了，现在我可以想去奶奶家就去奶奶家，她也不再管我了。”小刚天真地说道。
　　“到家了，你回家吧，爸爸回奶奶家了。”到了家门口，李建武松开小刚的手，看着小刚进了家，然后他转身走了。
　　李建武的离开，赵红燕在家里都看在眼里。她多想丈夫能在自己的身边，分开半年之久，刚刚回来就有分开了，赵红燕想着，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想高声叫几声，把李建武喊回家，可是，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解决她们的事情之前，她不能这么做。当然，让她低头是不可能的事，哪怕真的面临离婚！
　　“妈妈，我明天还去奶奶家吃饭，奶奶说要包饺子，奶奶还说让你一起去吃。”一进家门，小刚就高兴地说道。
　　“你去吧，妈妈不去！”看见儿子进了家门，赵红燕擦了一下眼睛，说着就给孩子拍着身上的土。
　　“也行，还像以前一样，我吃了再给你带回来！”小刚说着就去打开了电视。
　　“把衣服脱了，妈妈给你洗一下！”赵红燕不想看电视，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看到小刚衣服脏了，就给孩子洗衣服吧。
　　“妈妈，大姨什么时候走的？”小刚把外衣都脱了，穿着一个小裤衩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喜欢的动画片。
　　什么时候走的？赵红燕看着儿子也只是顺口问一下，根本没在等她的回答。可是，赵红燕心里却又想起了早上大姐来的情形。
　　“娘说李建武要和你离婚，她想来看看你，又怕你顶撞她，所以让我来看看你！”大姐坐在炕上说道。
　　“什么话？我哪顶撞她了？都七十多岁了，每天还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我还不能说说她！”赵红燕笑着和大姐说道，说实话，赵红燕感觉大姐要比娘对她好。她小的时候都是大姐带大的，长大些，她和大姐家的女儿只差一岁，大姐每次到县里给自己女儿买衣服时，也总是给她也买一件。
　　“不说咱娘了，我今天是来问你。李建武和你离婚是真是假？”大姐不想和她纠缠娘的事情，立刻转移话题。
　　“真的！”赵红燕淡淡地说道。
　　“他凭什么和你离婚？你在家是偷人了还是养汉子了？他他妈回来就离婚！这走了半年多了吧，挣回几个钱？他出去打工，你在家里也没闲着呀，他凭什么要和你离婚？”大姐本来就是坐在炕沿边，火起来了，站在地上，“我这就去找他老李家，让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大姐说完就要往外走。
　　“大姐，你干啥呀！”赵红燕急忙把大姐往炕上推，她知道，大姐厉害，但没念过书。骂人话也不干净，这去了李建武家，他俩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我不能任由他老李家欺负我妹妹，我把他家锅砸了！”她姐妹们哪受过这样的气！只有她们姐妹和男人离婚，哪有男人敢和她们姐妹离婚？大姐本来脸盘就大，这一激怒，脸上的肉都起圪楞了。
　　“谁敢欺负你妹妹呀！”赵红燕笑着说道，“我欺负的人少了还生气呢，他们能欺负到我头上？”赵红燕在村里也很厉害，但是很少撒泼，毕竟自己也初中毕业，不能让人看笑话。
　　“那他为什么和你离婚？”听了赵红燕几句硬气的话，大姐稍微心情平静了一下，却依然是对赵红燕咄咄逼人地问道。
　　“嫌我对他父母不好！”赵红燕语气有些无奈，尽量也和气的说，她不能让大姐再给他们的事上火上浇油了，她自有把握摆平这些事。
　　“他爹娘既没生你的头，又没生你的脚，你凭什么要对她们好？他李建武想对他爹娘好不会自己去对他爹娘好去！”大姐说着，觉得自己说话又有些不对了，“话说回来了，他都娶媳妇了，就该对媳妇好才对，凭什么要对他爹娘好？又凭什么还要你对他爹娘好！”
　　“大姐，你别生气了，也别管我了，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赵红梅说着也坐在了炕上。
　　“那就行，姐今天不去找老李家，他们要是敢对你做点什么，姐叫上她们姐妹几个把老李家的家抄了！”看着赵红燕一直在阻拦她，大姐只好作罢，可嘴上还是不饶李建武一家。
　　“嗯，我这出了什么事肯定会知会你们一声。”赵红燕看着姐姐火气小了，就下地张罗做饭了。
　　姐妹俩吃了一顿饭，却是各怀心思。大姐是想去李家闹一场，让他们知道一下赵家姐妹的厉害，赵红燕却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以至于大姐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赵红燕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
　　“哎！”赵红燕长长叹了一口气，手里拿着衣服，心思却在到了家门口又走开的李建武身上，日子咋能过成这样呢？难道她当初执意要嫁给李建武是个错吗？为什么自己要嫁给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