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烦愁

　　洛克夫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就是你新案子的嫌疑人？我怎么觉得很熟悉？”他问杰罗德。
　　“你忘了，上次我们去查哥伦比亚人，正碰上她的车被砸了。”
　　“哦，是的！真是巧！”洛克夫故意加重了恍然大悟的语气。
　　“还有更巧的，那三个哥伦比亚的死鬼就是砸她车的人！”杰罗德难得地露了点笑容。
　　“这么说，她是案子的嫌疑人，她杀了三个哥伦比亚人，就是因为他们砸了她的车？”
　　“目前来说，这就是作案动机！”杰罗德点点头。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点？杰罗德！”洛克夫正视着杰罗德，一脸严肃，没有一点笑容。
　　“我们有证人！”
　　“案发当时的目击证人？”洛克夫紧逼着问。
　　“那倒不是！”杰罗德摇摇头，并没有说下去的欲望。
　　“连我都要隐瞒吗？”
　　“不是，洛克夫，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斯通这个人不好对付！”杰罗德带着点歉意。
　　“好吧，不说了，不过晚上陪我去喝酒吧，最近有点郁闷，你知道，我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洛克夫皱紧眉头。
　　“是吗？上次不是听说有点眉目了？”杰罗德转而关心起洛克夫。
　　“还是在原地踏步啊！”洛克夫看到斯通远远地走过来，于是，做个喝酒的手势后，转身从杰罗德身边走开。
　　“洛克夫这家伙来干什么？”斯通看着洛克夫的背影问杰罗德。
　　“没什么，就是约我晚上来喝酒！他最近的工作不太顺利！”杰罗德轻描淡写的回答。
　　“喝酒？还喝什么酒？去了局长那里，只是受了一肚子气，我先走了，这帮窝囊废，迟早事情都要坏在他们手里！”斯通骂骂咧咧地走了。杰罗德看着他的背影摇了下头。
　　简妮跟着律师来到外面，穿过马路，走向一条小巷，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她走近时，那辆车的后面的门打开了，她立即钻了进去。门马上关紧了。
　　车窗的另一边开了，有只手往外伸了下，站在外面的律师看到后连忙靠近，他低下头，和车里的人耳语了几句。
　　没过多久，他移开身体，车窗重新关上，然后，车开走了。他看着车子消失后，转身进了自己的车子，一样地扬长而去。
　　简妮依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仿佛重新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之前那噩梦般的一切似乎已经远去，永不会再来。一双手抚摸上她的脸庞，动作轻柔。
　　“宝贝，我还以为你会趴在我怀里哭泣！”那是克里斯温柔的声音。
　　“为什么要哭？”简妮抬起头问他。
　　克里斯叹口气，转过点身体，用手将简妮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是你不肯听我的话，我也知道你想装坚强。可是，现在你想想，从你接了那个报道开始麻烦不断，这次更是离谱，居然被铐进了警察局。那些警察有没有对你无礼？”
　　“我怎么去比较？我是个从没犯过罪的普通记者，不是个经常和警察打交道的惯犯。”简妮冷淡的口气说了句，“我不想谈这个，克里斯。还有，这和我接那个报道是两码事，根本没什么联系。是那些警察太愚蠢了！”
　　“有时候，你真是让我生气！你知道这次让我多担心？把你的社长也吓得够呛，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话都是抖的。”克里斯板着脸。
　　简妮看了看他的脸，布满疲倦。一丝内疚从心底升起，浮上她的脸。她把嘴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吻了下，想移开时，他用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住她的嘴。
　　“简妮，因为我答应过你，所以我一直不敢要求你什么，可是，这次之后，你必须听我的。我不想在以后一直为你担惊受怕。”
　　“你知道吗？克里斯，当警察告诉我，那三个哥伦比亚男人被枪杀了，我第一个感觉，是和你有关系的。因为，你想保护我，为了保护我你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就像上次我告诉你那个华人警探的事情，后来他就被人枪杀了……”
　　简妮的话停了，她忽然感觉到克里斯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我有点失望，简妮，经过上次吵架，你还不了解我？你还要怀疑我？是的，我是要保护你。可你以为，我会随便去杀人？你还是不懂我，简妮，不是我不敢，是我不想随便拿我的前途去冒险。我不是个莽撞的人。”克里斯铁青着脸，语气从没有过的冷淡，他将脸从简妮身上转开，看向窗外。
　　“你听我说下去好吗？克里斯。”简妮将他的脸用手扳过来，难得地陪了个笑脸给他，“刚才我说的只是我脑子里存在了几秒钟的一个闪念，很快，我就推翻了我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那两个蠢警察说我在一家枪支店里买了把手枪，这把手枪就是打死哥伦比亚人的凶器。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他们说，我告诉枪支店的老板，我的名字，包括我是明日报的记者。”说到这里，简妮的脸上几乎露出了一个完整笑容。
　　克里斯沉默着，只是眼睛紧盯着简妮的脸。
　　“如果我是真的凶手，会蠢到在买凶器的时候去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一切？”
　　“那你是凶手吗？”克里斯的脸有了点暖和。
　　“你说呢？”简妮的语气带着点轻松。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是个杀人凶手！”克里斯又用手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吻了下。
　　“克里斯，也许我真该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对你的了解远没有你对我的了解多。”
　　“不要说对不起，只要以后别再让我觉得你不了解我！只要以后你的脑子里不再出现那样愚蠢的闪念，即使只有几秒钟，我也不会允许。”
　　简妮点点头，“我很快就明白了更不会是你。在买枪的时候，去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一切信息，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
　　“是啊，可是谁要跟你过不去呢？”克里斯紧紧地盯着简妮的脸。
　　“我不知道。”简妮一下子感到了一种颓丧，在警局的那种慌张难熬的情绪又回到她的心头，让她觉得非常疲倦和一点害怕，她软软地钻进克里斯的怀抱，用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他。很快他也回抱住她，不停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不要担心，宝贝，刘易斯是个很棒的律师，一切都会没事的。”
　　简妮沉默着。
　　“你不相信我？”克里斯追问。
　　“不是，克里斯，我只是觉得心里忽然很没底，可是，我是相信你的！”简妮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他露出一点微笑，将她更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深深地给了她一个长吻。
　　“暂时不要去想这些烦心事，宝贝，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一场疯狂，在疯狂中将这些抛开，是不是？”他的嘴移到她的耳边温柔地说了这句话，她的脸有点发烫，忽然，她想起什么。
　　“伊芙琳在家里，她今天早上刚刚到纽约，我去接的她，可是随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我很抱歉，看得出来，她被吓坏了，我现在要马上打个电话去给她报平安。”简妮脸上带了点谦意，她从克里斯的怀里挣开一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克里斯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他拿起边上的车载电话轻声地说了句什么。
　　车子慢慢地有点减速，似乎掉了个头，随后，又慢慢地开始加速。
　　“我跟司机说了改个方向。你跟伊芙琳说完了？”
　　简妮点点头，“现在我们去哪里？”脸上的神情有点茫然无措。
　　克里斯忽然露出个含着深意的微笑，“我的宝贝今天真是吓坏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心疼吗？现在，让我来好好爱你吧……”他边说，手已经完全拥住简妮的身体。她有点诧异，带着意外的神情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我已经等不及……”
　　“我从没见你这样……”简妮的脸有点微红，被他的动作引起的，她开始有点心猿意马……
　　“我就要你这样，专注于我们的事情，不要去想其他……”克里斯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
　　“你知道吗？宝贝，我有多么的爱你？”克里斯迷离的眼睛牢牢地锁住她的脸。她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将自己那湿润而鲜艳的红唇迎上他的。
　　洛克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透过玻璃他看见林伽奇在忙着。忽然，他走出门口，将林伽奇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最近和简妮还在联系吗？”他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林伽奇一愣，认真看了眼洛克夫，不可抑止的意外表情从他脸上出现。
　　“没有了！我听了你的忠告。”他简单地回答了洛克夫的问题。
　　“那她还是你的朋友吗？”
　　林伽奇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微微点点头。
　　“她遇到麻烦了！今天，她被我们警局另一组的警探逮了进来，罪名是枪杀三名哥伦比亚裔的男性，这三名男性曾经恐吓威胁过她，并且砸了她的车，这个场景被我和我的前搭档目击。于是，目前，这就成了她的杀人动机了！”洛克夫说完这番话时，脸上不带一丝常见的表情。
　　林伽奇的嘴半张着，一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脑子里刹那间将自己遇见过的所有简妮的点滴闪现出来，最后，停留在他脑海里不移开的是简妮那张带着一丝温柔微笑的脸。他冲着洛克夫摇摇头。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她是个杀人凶手！”
　　洛克夫听了他的话发了点愣，“老实说，我心里的想法也基本和你一样，也许她是个让人有点嫌恶的总想挖人消息的记者，可是，她绝对不会是个因一点小事就要杀人的人。”
　　“是啊，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洛克夫，虽然我们都是警察，一直被告知需要理性，可是，我们也能以直觉去看人，是不是？”
　　洛克夫点点头，“所以，林，她需要我们的帮助，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
　　“你说吧，怎么去帮她？”林伽奇真诚地冲着洛克夫点头。
　　“明天我们先去一个地方找点证据出来。”洛克夫看着林伽奇说道。
　　正常下班时间到后，林伽奇没有在警局多停留一分钟，直接去了萝丝那里。今晚是她和他约好的时间。约定，是他必须遵守的，他必须去赴约的。
　　尽管心里因为听到了关于简妮的事情而心烦意乱，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慌乱透露出来。当他站在萝丝面前时，她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这是为你准备的衣服，你穿上吧！”萝丝看到林伽奇进来，就指着身边的阿成说了句，他恭敬地站在旁边，手里提着一套衣服，显然是西装。
　　林伽奇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怎么落魄的。阿成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将手里的西装展开，林伽奇一怔，确实，阿成手里的这套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忽然他注意到萝丝，她真的可以说是盛装打扮，不再是黑色，而是淡紫色的一套裙装，配着脚上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脸上依然是化了点妆，只是看着不是那么浓烈。整个人看上去，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女人味，至少在林伽奇眼中是这样。他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打扮。也许，只是为了今天的晚宴。
　　他不再推脱，从阿成手里接过衣服。
　　“我去下洗手间！”他对着萝丝说了一句，她点点头，神色自然，似乎早料到。林伽奇进了洗手间，看到里面的洗手台上摆放着几样东西，梳子，男士的洗面奶，洗发露，吹风机。他淡淡一笑。
　　十五分钟后，他重新来到萝丝面前。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焕然一新，他从萝丝眼中的那丝赞赏里看出来的。
　　“好了，那我们走吧！我父亲最不喜欢等人！”萝丝边说边率先出了门。林伽奇随后跟上。阿成跟在他们后面。到了车库，林伽奇跟在萝丝后面坐进车子的后座，阿成钻进驾驶室的位置发动车。
　　“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在这两个小时里，我需要和你说些事情，关于我的父亲，他的喜好，还有憎恶。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去讨好，而是相反，我想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你被我父亲喜欢上，是不是？”萝丝的语气有点冷淡，和此刻的装扮非常的不符合。
　　林伽奇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奇怪，既然不想讨好你父亲，又何必要打扮我？
　　“如果你不穿成这样，根本就上不了我家的晚宴桌，我母亲总是希望在我父亲面前呈现出一副完美的景象。”萝丝的眼中闪出一丝哀伤，“她不会去管那是不是真实的。”
　　“我知道了，我会表现的像个只懂开口说话的白痴。”林伽奇的话并不完全是开玩笑。
　　“很好，可是，也不要太像白痴了，我父亲并不傻！”
　　林伽奇点点头，随后把视线转向车窗外，很快，他的思绪飘向其他的事情上去。窗外的景物急速的向后退去，远离他的视线，让他感觉自己无法去抓住。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忽然，他听到一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话语。其实，只是坐在他对面半天没说话的萝丝，突然，开口问了句话。让他愣了下。他没有马上回答，在思考。
　　然后，他摇摇头。
　　“我怎么感觉你没有说实话？”萝丝探究着他的脸。
　　“萝丝，这应该和你没有关系，也和今天晚上没有关系，是吧？我只是答应帮你一次忙而已。”林伽奇正色地回了她一句话。
　　“你说得对，是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感觉自己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和感情有关的东西，一种因感情而起的烦愁。”
　　林伽奇认真地看了看萝丝，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是你多想了，我是在为我的工作烦！”然而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好吧，我不多啰嗦和今晚无关的事情。”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快到了，开进这个路口就是了。”她的语气和脸忽然同时变得压抑。
　　林伽奇看向车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但因为有着路灯，能让他依旧看得清周围的景物。一看下，他心里有点瞪目结舌。这一片都是豪华的住宅。
　　“到了！”萝丝的声音有一点点惊恐。
　　林伽奇看着车子在一扇大木门前停下，随后，那门慢慢地敞开来，车子重新发动开了进去，又开了五分钟，车子终于稳稳地停下。那样子是不会再动了。
　　“下车吧！”萝丝的声音冰冷。她率先下了车，林伽奇跟在后面。站到地面上，他抬头望了下眼前的豪宅，这种奢华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和外面大门的朴实完全相反。他不得不承认，一种自然而然的拘束产生在他心里。萝丝伸出自己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忽然，他似乎觉得有了点支撑。
　　“小姐，你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几个男女看来应该是佣人了，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佣人，她恭敬地说了这句话。萝丝听到，只是鼻子里轻声嗯了一声来作为回应。随后，她径直跨进了大门。林伽奇只是紧跟着她的脚步，他们说好的，他只需要跟着她的脚步就好。
　　“萝丝，你们来了，妈还在担心，这路上会不会堵车，现在看来，你们这么快就到了，看来是没有堵车。今晚看来真是个好时候！”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文夫人——于秀倩，她也是一副盛装打扮，脸上满是和蔼的微笑，看到站在萝丝面前的林伽奇，那笑就变得更加亲切，“哎呀，伽奇，我也没出去接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她走到林伽奇面前，看看他又看看边上的萝丝，脸上的微笑无限的扩大，简直有点合不拢嘴，心里的开心无所顾忌地迸发出来，也不管仪态了。
　　“文夫人，再次见到你很荣幸。”林伽奇礼貌地说道，他很奇怪，在这幢大房子里看到文夫人，他竟然会感到一点温暖和亲切。
　　“跟我还客气什么呢？来，伽奇，我带你去见萝丝的父亲。”文夫人边说边伸出手挽着林伽奇的胳膊往书房走去，那神态和语气是有点迫不及待的。萝丝落后一步跟在他们后面，她的脸上没有回家后的轻松和喜悦。
　　“宗泽，萝丝的男朋友来了！”于秀倩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她几乎是半拖着林伽奇进了那间让他惊诧的书房。里面的大桌子后，有个男人慢慢地站起来，中等身材，有点胖，头上的短发几乎全是白发，匆匆一瞥下，林伽奇感觉眼前的男人应该过了七十了。
　　“宗泽，这就是萝丝的男朋友！”于秀倩将林伽奇往书桌前轻推了下。林伽奇只得先抛开她对他的称呼带给他的困扰，打足精神来面对眼前这个沉默着的老男人——文宗泽，纽约的华人大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