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妇女主任 六 风生水起

　　五妇女主任
　　
　　“树森，昨晚你说的离婚事情都是真的？”中午时分，忙活了一上午的洪梅才得空进屋，看着刚刚洗漱完毕的丈夫问道。
　　“怎么啦？你也想急着离婚？”林树森一边打理自己的衬衣一边微笑着打趣说道。
　　“什么呀，村子里都炸锅了，你们一起回来的几个人都在闹离婚，就差你了！”洪梅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双新旅游鞋，“看我给你买的秋天干活的鞋，这下你不用穿着干活了，赶紧穿着去乡里离婚去？”
　　“嗯，这个主意不错！”林树森一只手接过了鞋，另一只手揽过洪梅的肩头，在洪梅的脸上亲了一下，“你也换一件新衣服，咱俩这就去离婚去。”
　　“我？”洪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这一天忙的头朝天脚超地的，哪有时间买新衣服？”
　　“这个女人才是的，谁不是头朝天脚朝地？我给你买衣服了。”昨天洪梅太忙，林树森也没收拾自己的包，此刻才想起来，从衣柜里的包里拿出两件衣服递给洪梅，“我给你和娘每人买了一件上衣。”
　　“哼，想得还挺周到，你的意思是咱俩离婚还得娘也跟去？”洪梅笑着看衣服的样式，“眼光还不错。”
　　“那是，眼光不错才娶你？”林树森只接了洪梅说的上半句话，没接下半句，拿过衣服在洪梅身上比了比，“我昨天早晨看到城里的女人都穿着这个样式的衣服。”
　　“嗯，放着吧，这么热的天气还穿不着。”洪梅说着先把两件衣服放进衣柜，然后就帮林树森收拾他的包，“你们怎么说的，怎么回来都闹离婚？”
　　“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个电话？”林树森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都快回家了，你还打电话。”
　　“我的电话怎么了？我也没搅和他们离婚呀！我电话里说别人坏话了吗？”忙碌的洪梅都忘了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手里拿着林树森放在包里的脏衣服，疑惑地看着林树森。
　　“没有了！”林树森走到洪梅的背后，伸手抱着洪梅的腰，在她的脖子里吹着热气。
　　“让人看见呀，都老了，还不正经，孩子快要回来了。”洪梅说着，却没有躲开，她能感觉到丈夫急促的呼吸。
　　“对了，我怎么没见咱儿子？你不说我都把这个臭小子忘了。”林树森在洪梅的耳根后吻了一下才松手。
　　“哦，前天下午就坐车去他大姑家了，娘让乐乐去给大姐送了点羊肉。”洪梅说着，把林树森的脏衣服都分了类，准备去洗。“你快说说，我打电话又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们都说你们女人太缠人，所以决定回来离婚。”林树森说着点了一颗烟，偷眼看着洪梅，心里在暗暗地乐着。
　　“这样啊！”洪梅把分好类的衣服放在炕上，“这些衣服自己去洗，还有，”洪梅说着转过身看着林树森，“从今天起，我就不缠你了，我和我爹住东厢房，你和儿子住大屋，咱俩离婚后儿子归你，我和我爹回建设村。”洪梅说完，故意阴沉着脸往外走。
　　“别，老婆，还真生气了？”林树森急忙伸手抱住了洪梅，“我可没嫌你缠人，我还巴不得你变成美女蛇每天缠在我身上呢。”
　　“臭贫，说，到底为什么都要离婚？”洪梅说着推开了林树森，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说，我说。”林树森又伸手扶着洪梅坐在炕上，“你说给爹过寿宰了羊，他们几个男的都觉得没面子了呗，都觉得自己的老婆对老人不孝顺，一气之下，几个人决定回来离婚。”
　　“都会吹牛，还回来离婚！首先老人就不同意，他们这就算孝顺了？”洪梅说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嗯，我也感觉他们也就是吓唬吓唬这几个婆娘，让他们对老人好点。”林树森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堆资料看着。
　　“可是……”洪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什么？”林树森一张一张翻着那些资料，好像在找什么，一边问道。
　　“刚才来商店买东西的人说陈大爷被李凤推到了，陈玉川雇车把他爹送到县医院了。”洪梅说话有些紧张。
　　“厉害吗？”林树森急忙放下手中的资料，“玉川怎么不来找咱家的车？”
　　“估计他们俩真的要离婚了，他们说陈玉川跑出去找车，眼都是红的，好像想杀人死的。”洪梅答非所问地说道。
　　“这下真的麻烦了！”林树森说着又点了一颗烟，大大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在北京的时候，陈玉川说话的态度就好像挺坚决，又摊上这事，他们的婚姻真的危险了。”
　　“不好，我得赶紧去大队部，家里的事你多照料一下。”洪梅说着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嗯，你这个妇女主任终于大有作为了！”看着洪梅走出门去，林树森喃喃地说道。
　　洪梅是在前年被选上当妇女主任的，现在计划生育也不需要大力宣传了，人们已经很自觉地执行这个政策了。最主要的是办理出生证的政策也控制了人们的生育，没有出生证明孩子就不能上户，更分不到土地。
　　在坝上的这些村子，人们不像南边的一些人必须生男孩，或者说一定超生。第一胎生了女孩的人家在孩子六周岁以后还能申请生二胎，村里的人也有这个耐心去等。
　　其实，最主要的就是现在娶媳妇就像娶回来一个奶奶，自己生儿子就把公婆变成了孙子。这个怪现象让村里的人不再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了。也不是，是人们不敢再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了。
　　这两年，洪梅在大队部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偶尔去乡里帮村里人办一下出生证。今天这事情，却让她有些头疼了。村子里的这些年轻媳妇，哪一个都惹不起，训男人就像训孩子，骂公婆就像骂孙子，谁还会把她这个妇女主任看在眼里！
　　可是，洪梅也知道，这些女人虽然每天在家张牙舞爪，只要有事就拿离婚吓唬男人们，可真要是男人们提出离婚，她们就抓瞎了。
　　大队部里冷冷清清，书记村长都在自家的地里忙活着，没事也都很少来大队部。
　　洪梅给乡里的民政所拨通了电话，把村里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洪梅同志，你先别着急。我们先了解这些情况，静观其变，但你要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你也随时把新情况告诉我们，别弄得整个村子人心浮动。”乡民政所的领导这样回复洪梅。
　　关注？怎么关注？她还能挨家挨户的去问什么情况？哎，这女人呀，即使不守什么三从四德，也不能把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孝道整个弄反了呀？洪梅出了大队部往家走，也没感觉轻松多少，原本以为上面会有什么指示，看样子都怕惹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洪梅希望她能通过民政部门力挽狂澜，民政部门去没有勇往直前，凭她一己之力却是无能为力的。她没预料到的是，几家的离婚进行曲紧锣密鼓地奏响了！
　　
　　六风生水起
　　
　　秦利兵把母亲接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怎么办？利兵要离婚？”看着弟弟开着农用车把母亲接走了，秦利兵的姐姐秦利民着急地对丈夫胡峰说道。
　　“那该怎么办？离呗！需要钱的话咱家还有点。”胡峰一边吸着烟一边说道，“这小子，我以前小看他了，身上还有点罡气。”
　　“屁话，你不帮着说合，还说着风凉话，离婚就得打光棍，你咋不打光棍？”秦利民说着气得把茶缸子蹲在饭桌上，“看看利兵吃这顿饭，你一句话都不说，你难道不知道，他挺听你话的。”
　　“我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胡峰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看你这些天，你娘来了，杀鸡宰兔子，什么好吃做什么吃的，你咋不把我爹娘也叫来吃一顿？起码几个老人还能聊聊天。你觉得你娘受了你兄弟媳妇的气了，我爹娘呢？他们受谁的气？”
　　“怎么了？你也想离？”秦利民说着站了起来，有点声嘶力竭。
　　“嗯，若不是因为我那两个儿子，我早和你离了。”胡峰说着在炕上往后靠了靠。
　　“好，那就离，饿死你爷们儿！我这就回娘家！”秦利民说着就把茶缸子扔在地上，然后往下摘自己的围裙。
　　“省省吧你！这一顿饭就听你说了，若不是你把巧英说的那么不好，利兵能有那么激动吗？你回娘家找骂去？你们家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回去添乱了！”胡峰又接了一颗烟点着了，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媳妇。
　　是的，她回去能帮上什么忙？看利兵的态度这婚是肯定离了，该怎么办？刚才满腔愤怒，现在有点蔫了，束手无策地坐在炕沿边。自己就是想为娘打抱不平说说自己的不满，难道真的是火上浇油吗？
　　秦利兵到了家，把母亲送回屋里，又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着女儿静静在地上站着哭。“静静，怎么啦？”他顺势把女儿抱起来放在炕沿边。
　　“我饿了，可妈妈说家里没饭，她也不做饭。”静静委屈地说道。
　　“哦，奶奶回来了，你去奶奶屋子里，让奶奶给你做饭好不？”秦利兵说着给静静擦了擦眼泪。
　　“嗯！”静静还在抽泣着。
　　秦利兵把女儿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肩头，静静乖乖地去奶奶屋子里去了。
　　“把你娘接回来了？”巧英没好气地问道。
　　“那是我娘？不是你娘？”秦利兵沉声问道。
　　“可不，我娘在潘家洼呢！”巧英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既然我娘和你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那我娘用粮食换了几斤桃为什么你都拿过来？还说什么我娘只会浪费粮食，养头猪还能过年吃点肉！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的不？”秦利兵说着就走到巧英面前，双眼怒视着她。
　　“我说的咋了？”
　　“啪！”巧英已经习惯了在家里颐指气使，她想着我说了你又能怎么着？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你……你敢打我？”巧英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跳下地就抓挖着去挠秦利兵。
　　“去你娘的！”秦利民有力一抓巧英的手，一转身把她扔在了地上。“再扑，再扑打死你！”
　　“我的娘呀，我是活不成了！”巧英有些害怕了，结婚七八年了，她从来就没见过秦利兵发这么大的火，更重要的是她不仅脸热辣辣的疼，屁股也被蹲得生疼。她不敢再起来了，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你的娘在潘家洼呢，回你家喊娘去！”秦利兵说着坐在炕沿边，点了一颗烟一边抽着，一边怒视着巧英。
　　“这是咋地啦？怎么刚进家就生气了？”听到哭声，秦利兵的母亲和静静都跑了过来。
　　“妈妈，你怎么啦？”静静蹲在母亲身边也哭喊着。
　　“你们娘们撺掇好了欺负人，现在来装好人了！”巧英指着婆婆哭喊着。
　　“还胡说？”秦利兵上前抱起女儿，抬起脚想再踢巧英一脚，又怕吓着女儿，抬起的脚又放下了，“若不是怕吓着闺女，我……哎！”
　　“爸爸，不能打妈妈！”静静还是有点害怕，她也从来没见过爸爸如此凶巴巴的样子。
　　“娘，你别管了，带孩子回屋去！”秦利兵说着把静静放在母亲的身边，蹲下来对静静说道，“闺女，你和奶奶回屋去，爸爸和妈妈说点事。”
　　“嗯！”静静有些害怕，低声答应着。
　　“可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母亲有点担心地说道，“好好过日子，娘给你成个家不容易。”
　　“你自己好好过吧，姑奶奶不和你过了！”巧英喊着往起站，却因为身上疼站不起来，她咬着牙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明天咱俩领了证你再走！”秦利兵嘴里说着，却给一瘸一拐的巧英让开一条道。
　　“明天？到了明天还不被你打死？”巧英说着步履蹒跚地出了屋。
　　“儿子，这可咋办呀？”母亲焦急地看着秦利兵。
　　“娘，你就别管了。就是离了婚咱娘们也能够好好过。您可不要掺和了，再掺和她们家人都来找你的事了。”秦利兵说着就把母亲往出推。
　　“哎，这可咋办呀！”老人有点手足无措，无奈地看了看我儿子，领着孙女回屋去了。
　　“洪梅呀，秦利兵回家就打我，你们村支部可得给我做主呀！”巧英出了大门就转身去了洪梅家里，她想让村大队部给她做主。
　　“这小子，怎么在家里耍横呢？”林树森看着走路艰难的巧英，再看她的右脸已经肿了，秦利兵是左撇子，他知道，这是秦利兵动手了。这也是他预料中的结果，却没想到秦利兵下手真的有点狠。
　　“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要和他离婚！”巧英哭着说道。
　　“你来树森家闹什么？离婚就去大队部去！”秦利兵追出来看见巧英一瘸一拐地进了树森家，他也跟了进来，身后还有几个村里的人。
　　“我走不动了！”巧英说着就往洪梅家炕上爬，她不敢坐，因为屁股疼得厉害。
　　“洪梅，你倒点热水帮巧英敷一下脸。”树森说完，推了一下秦利民，“走吧，出去我和你说道说道。”
　　“好，明天咱们就去离婚！”秦利兵撂下一句话就和林树森走了出去。
　　村里的一些好事的女人们都来安慰巧英，看着她平时霸道劲儿还有些气愤，此刻再看到她挨打后的可怜相，大家又都有一些同情了。
　　洪梅看着巧英是又好气又好笑，平时不收敛，愣是把一个老实巴交的人逼得动手了，她又开始想自己，这事该怎么收场？难道真的让他们去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