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父母遭难

　　13.父母遭难
　　从四月初到现在五月初，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西林镇上的百姓每天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绷紧了神经，生怕吐蕃大军就打过来了。
　　李元芳遵照父亲的吩咐，每天都带着镇里的几个年轻人骑着马，带着干粮和水，分成两个组，一大早就往西边去，随时打探吐蕃军队的情况，傍晚时分才回来，非常辛苦。
　　五月十日夜晚，快到子时了，绷紧了神经提心吊胆又是一天的西林镇的百姓和那些难民早已疲乏不堪，除了几个在镇外放哨值守的壮汉，其余的一个个早已进入了梦乡。
　　李元芳傍晚回来后，匆匆吃了爹娘给他留的饭菜，然后回房间和衣躺下睡觉。一个多时辰后，一向非常机警的他醒来了。他还是不大放心，于是悄悄起床，拿起那把特制的短刀，没有惊动还在睡梦中的爹娘，独自一人出了“如意客栈”的院门。他沿着镇子巡视了一周，觉得没什么异常情况，才回到客栈继续睡觉。
　　快到子时，爹娘还睡得沉沉的。李元芳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握那把随身带的短刀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里烦躁得很，眼皮子直跳，总觉得今天晚上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夜渐深了，天空中还剩下稀疏的几颗星星，无力地眨巴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发出一点昏暗的光亮。
　　寅时刚过，天色更加昏暗。一阵强劲的西北风猛烈地刮起来了，飞沙走石。
　　突然，一阵疾风暴雨似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由远而近，迷迷糊糊之中，李元芳猛然惊醒：不好！一定是吐蕃人打过来了！
　　于是，李元芳猛然抓起那把特制的短刀，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了房门，对着爹娘的房间大声喊道：“爹、娘快起来！吐蕃人打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已看到他爹爹左手扶着娘，右手提着那杆祖传的红缨长枪从房间里出来了。看来他爹娘的警惕性也是蛮高的。
　　他们一家三口来到院子里了，已经顾不上拿些日用品和细软了。元芳飞快地牵来父亲以前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那两匹混血马。
　　李元芳翻身上马，右手握刀，一马当先，借着微弱的星光，在前面开路。李淘扶着妻子，让妻子骑上后面那匹马，他自己则牵着马手提长枪在旁边保护着妻子，紧跟在元芳后面出了院门。
　　镇上的百姓和先前逃到镇上的那些难民在街上乱作一团，拥挤着、哭喊着，摸黑拼命往后山方向奔逃。
　　通往后山的街道本来就比较窄，这下更加拥挤不堪。李元芳和爹娘混在百姓和难民之中艰难地往前移动，听着吐蕃骑兵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和喊杀声，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天色渐渐有些微明，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吐蕃铁骑一阵风似的从河西走廊的官道那边直向镇子这边冲过来。一眨眼工夫，一大帮身披黑袍的吐蕃骑兵已经挥舞着各种兵器、怪叫着冲进了镇里。
　　一部分吐蕃军士下马开始挨家挨户搜寻，大肆抢掠金银细软以及粮食、牛羊等东西并纵火烧毁房屋；另一部分吐蕃骑兵“嗷嗷”怪叫着，一边飞快地射出一支支夺命的利箭，一边策马飞快地往正向后山奔逃的百姓和难民追去。
　　吐蕃骑兵很快就追上了那些百姓和难民，挥舞着圆月弯刀疯狂砍杀。这些吐蕃军士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就疯狂地抢过来当着战利品捆绑在马背上，有胆敢反抗的男子就立马杀掉。
　　一时间，西林镇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被流箭射伤、射死，被飞奔的战马踩伤、踩死，被刀剑砍伤、砍死的百姓和难民不计其数，到处是迸溅的鲜血、横飞的残肢和血肉模糊的尸体，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真是惨如人间地狱。
　　正在拼命往后上奔逃的百姓和难民如决了堤的河水一般疯狂往前涌，瞬间就将李元芳和他的爹娘给冲散开了。
　　在前面开路的元芳，回头一看，哪里还有爹娘的半点影子？他焦急万分，扯破喉咙地大声喊叫着：“爹、娘……”他的喊声立刻被百姓和难民的哭喊声、惨叫声淹没。他骑在马上被动地被混乱的人流裹拥着向前，焦急地四下搜寻着爹娘的身影。
　　终于奔出了狭窄的街道，前面一下子变得宽阔了许多。走出了一二里地就上了山道，百姓和难民顺着山道拼命往山里奔逃。
　　好不容易，李元芳终于冲出了混乱的人流，纵马跃到山道旁的一处高坡上，左手抓住缰绳，右手紧紧握住那把随身带着的短刀，眼睛在奔逃的人群中来回穿梭，仔细地搜寻着爹娘的身影，心中万分焦急。
　　天色渐渐亮了，已经有吐蕃骑兵追出了街口，往山道上的百姓和难民追来。不时有流箭从李元芳的身旁“嗖嗖”掠过，他骑在马上，毫无惧色。
　　猛然间，李元芳见前面不远处，十几个突在最前面的吐蕃军士，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弯刀、长剑疯狂地砍杀着奔逃不及的百姓和难民。
　　元芳怒火中烧，左手一提缰绳，口中“驾！”的一声，纵马跃下山坡，向那十几个吐蕃军士冲去。李元芳挥舞着手中那把神奇的特制短刀，上下左右翻飞，舞得让人眼花缭乱，一阵砍瓜切菜般痛快淋漓地砍杀。
　　随着一道道寒光飞快掠过，那十几个吐蕃军士还没看清李元芳的身影，更没弄明白刀是怎么到眼前的，就已经惨叫着纷纷坠落马下，去阎王爷那儿去报道去了。
　　元芳坚信自己的爹娘一定还在后面的人群里，还活着。他一定要找到爹娘，绝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独自逃走。骨子里的果敢和担当以及对爹娘的深情也不允许他这样做！顶天立地、豪气冲天的他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挥舞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往镇里杀将过去，他要去把爹娘救出来。
　　他迎着冲杀过来的吐蕃骑兵杀过去，一连砍杀了上百名吐蕃军士，冲出了一二里地到了镇子边上。
　　此时，李元芳的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湿透了衣服。那都是吐蕃军士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他此刻是毫发无损。是啊！以李元芳这样绝世高手的武艺，对付吐蕃的区区上百名普通士兵岂不易如反掌、小菜一碟？又怎会受伤呢？
　　前面就是西林镇街口了。一眼望去，街口不远处被黑压压的一大片吐蕃骑兵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从包围圈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叫骂声。
　　渐近包围圈了，李元芳从叫骂声中听出了是他爹李淘的声音，他心中一阵狂喜：“爹还活着！不知娘怎样了，我一定要救出他们！”
　　见有人不但不逃，反而还冲过来，吐蕃的前锋将军吃了一惊，立马分出一部分骑兵成扇形向李元芳包围过来。
　　元芳毫无惧色，纵马迎上去，一边奋力挥刀带着心中无比的仇恨发疯似的砍杀，一边大声喊道：“爹！我是芳儿！您坚持住！我来救您和娘！”
　　此刻，处在包围圈中的李淘，手里紧紧握住那杆祖传的红缨长枪，枪头上的红缨已经被吐蕃军士的鲜血湿透。他身上已有十余处挂彩，多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他自己的血和吐蕃军士的血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已经无法分清哪里是谁的血。他的妻子二三，身中数箭，倒在他旁边脸色惨白，早已没有了呼吸。包围圈中吐蕃军士的尸体在他周围成圆弧形躺倒了一地，少说也有二三百具。
　　就在先前与儿子一起被奔逃的人流冲散后，李淘保护着骑在马上的妻子尔玛顺着人流缓慢地往后山奔逃，一路逃，一路搜寻着儿子元芳的身影。
　　他们刚出镇子的街口数十步，猛听得妻子惨叫一声从马上痛苦地跌落下来。他连忙把妻子的身子扶起来，坐在道路边，仔细一看，妻子的后背被吐蕃人的几支流箭射中要害，后背已被鲜血染红。妻子的脸上煞白，鲜血从嘴角流出，已经痛苦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李淘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妻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将丈夫的手推开，口中微弱地发出“走、走、快走！找芳、芳……”的声音。话音未落，脑袋一歪，手臂无力地垂下，已经没有了气息。
　　李淘看着妻子圆睁的双眼，抚摸着妻子渐渐变凉的脸颊，满脸泪水，心如刀绞。他何尝不明白妻子的意思？可是，他怎能忍心丢下妻子独自逃命？他生死都要和妻子永远在一起！
　　他把妻子的遗体轻轻放在道路旁边，咬紧牙关满怀仇恨地站起身来，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杆代表李家尊严的长枪，圆睁的双目快要喷出火来，他发誓：一定要让这帮吐蕃畜生付出惨重代价！
　　他挺枪怒目迎着飞奔过来的吐蕃骑兵，将满腔的仇恨化作无穷的力量，用枪杆左右用力击打，用枪头一阵猛刺，奔到眼前的吐蕃骑兵纷纷坠落马下，非死即伤。
　　一将军模样的吐蕃人，见此情景，知道遇到劲敌了。于是他大手一挥，“哗啦”一声，数百吐蕃骑兵立马将李淘团团围住，其余骑兵继续往山道追。
　　李淘毫无惧色，他今天是豁出去了，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要为妻子报仇，来个快意恩仇，杀个痛快！
　　又有两名吐蕃骑兵呐喊着挥舞着圆月弯刀向李淘冲过来。李淘手握长枪，待他们冲到面前的一瞬间，身体迅疾一转，躲过凶狠砍过来的弯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将长枪往一吐蕃骑兵的后脑奋力打去。
　　只听得“啊！”一声惨叫，那名吐蕃骑兵的半个脑袋已经不在了！脑浆迸溅一地，甚是恐怖！
　　李淘顺势回转身子，反手一枪，枪头深深刺入了另一名吐蕃骑兵的胸膛，鲜血迸溅。
　　吐蕃将军大骇，嘴里叽里咕噜的一通怪叫，又有十余名吐蕃骑兵挥舞着刀、剑冲向李淘。
　　李淘长枪在手，舞得虎虎生风，左挑右刺、上下翻飞，口中不时发出怒骂声，吐蕃骑兵不时中枪落马，非死即伤，又在他周围躺倒一大片。
　　已经孤身奋战了半个多时辰的李淘，此时已经遍体鳞伤、筋疲力尽，他还在苦苦支撑。此刻，猛听到儿子元芳的声音，甚为欣慰，顿时精神大振，又奋力刺死了几名吐蕃骑兵。
　　他知道：今天是走不了！此刻，他也根本就没想要走。
　　今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妻子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根本就不想活了！九泉之下他也要陪伴着妻子。他杀死了这么多吐蕃军士，早就已经够本了，完全能给妻子报仇雪恨了！今天陪着妻子死在这里也值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们的孩子元芳。
　　此刻，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一股暖流涌向心头，他知道：芳儿是很孝顺的孩子，绝不会丢下自己的爹娘不管的，现在，芳儿来救他们了！
　　但他心里更加清楚：纵然芳儿有天大的本事，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救自己脱困的，毕竟吐蕃骑兵人数太多了，芳儿孤掌难鸣、寡不敌众啊!
　　他下定了决心：决不能让芳儿再为自己作无谓的牺牲！让芳儿以后找机会给自己和妻子报仇！
　　于是，他对着儿子来的方向大声喊叫道：“芳儿！爹和娘都在这里！你娘已经死了，你爹我已经身受重伤，走不脱了！你千万别过来！你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留着这条命，以后为你爹和娘报仇！傻孩子，难道你也想把命扔在这儿吗？再不走的话，你以后还怎么为你爹娘报仇啊？快走啊！爹去找你娘去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李淘手握枪头，毅然决然地用枪尖刺向自己的喉咙，鲜血从喉咙处喷涌而出，李淘倒地气绝而亡，双目圆睁。
　　李元芳听到他爹的话，远远望见倒在血泊之中的爹，他心如刀铰，泪如泉涌，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他知道：面对成千上万的吐蕃骑兵，现在仅凭自己孤身一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出爹娘的；如果执意再往前冲，也会像爹一样深陷重围，只不过多杀死些吐蕃军士而已，自己没能救出爹娘，反而把命搭在这里太不值了，以后还怎么给死去的爹娘报仇……
　　想到这里，他用手擦干了眼泪，望了望爹娘所在的地方，心一横，趁着吐蕃骑兵的包围圈还不是很严密的机会，立刻调转马头，策马顺着山道一路冲杀将出去，往山上奔去……